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既然躲不过，于明舒的原则想办法把伤害降到最低，她迟早是要回嘉诚的，只要她还在这个圈子里就一定会碰到江家和乔家,与其日后被暗地里使软刀子,不如现在痛痛快快的让人家把那口恶气给出了,不就是送过去让人奚落嘛,忍一忍就过去了。
人生是一场修行，遇到裴江之后,于明舒天天都是修行。
周六于明舒起了个大早，保证充足的化妆时间，妆容一定要精致,如果只有100块的经费，一定要把99花在脸上。衣着要廉价，品味要低下。
这叫“把野心写在脸上”，没背景、没后台，就想靠着一张脸野心勃勃，这是今天于明舒要传递给众人的印象。
这样她才不会成为众矢之的，毕竟,一个蠢而不自知的女人自己就能作死，用不着别人动手。
去裴家老宅的路上，于明舒特别平静,破罐破摔嘛,不用有负担。
出租车在高高的老宅院门前停下,她才刚付钱下车，碰着老熟人儿了。
“于明舒？”程阳没下车，降下车窗探出头。
“呀,你怎么也来了？”于明舒飞奔过去，陌生的宴会遇到熟人那真好比他乡遇故知，起码有个人陪她尴尬了。
程阳上上下下打量她，像是第一次认识，“你别告诉我你也是来参加寿宴的？”
“寿宴！”于明舒蒙了，裴江只说是宴会没说是寿宴啊。
程阳找了个位置停好车，下车跟于明舒好好说，“裴家老太太的寿宴，我代表嘉诚来的。”
于明舒突然一酸，“你代表嘉诚？我走之后嘉诚果然没人了。”
程阳好男不跟女斗，“你还没回答我，你来这儿是干嘛的？”
“我……说来话长，一天都讲不完，咱们还是先进去吧。”于明舒拖着程阳往里走。
刚进裴家大门，就碰到迎客的裴江，西装革领穿得一丝不苟，白衬衫换成了平日常穿的黑色，沉稳得体。
裴江一看见于明舒就皱眉头，还是先跟程阳打招呼，两人简单寒暄完，裴江极自然对于明舒说了句，“你跟我来。”于明舒没时间跟程阳解释，在程阳一片惊讶、疑惑中跟裴江走了。
“怎么穿成这样？”裴江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于明舒回答：“安分守拙。”
裴江挑眉，“安分没看出来，拙也守得不高明。”
于明舒微笑，“这世上也没几个裴先生这样的通透人，目的达到就行。”
裴江对她不能直视。
裴家院子大，来了不少客人，于明舒想问裴江为什么不告诉他是老太太寿宴，又觉这场合不太合适，她不想引人注意。所以只能目不斜视，耳不旁听，专心跟在裴江身后。
大多豪宅院子里喜欢种奇珍异草，如锦繁花，这院子里葡萄、枇杷、草莓、无花果，楞是把于明舒看馋了。
于明舒走到正门口小腿发酸。
正客厅人也不少，裴江带于明舒去花厅，花厅小而精致，刚好够放一套组合沙发和茶几。
左手边看上去温文尔雅，很好说话，老好人的一对夫妻应该是江潮的爸妈，因为江潮完美继承了父母的良好基因，就是性格有点偏激。右手边和江潮父母年龄相仿的女人，于明舒猜是乔娜的妈妈。正中间那位雍容大气，贵气逼人的女主人应该就是裴江的母亲，甜美乖巧倚在她身边的是乔娜，隔空就能感觉到她发射过来的强烈敌意。
“这是于明舒。”裴江把于明舒当靶子似的直接推出去，于明舒感觉自己已经被十只眼睛扫射成筛子，还要保持微笑。
裴兰汀是大家长，她不开口，谁也不敢说话。
于明舒没做亏心事，自然也不虚，大方得体。
“也只有一张脸能看。”裴兰汀这下马威，着实厉害，一句话安了乔妈妈的心，也安抚了乔娜的敌意。
局面有些尴尬，江潮的父母都有点儿于心不忍，其实事情始末裴江都跟他们解释清楚，江潮死缠烂打最后责任全算在于明舒身上。他们虽然于心不忍，也痛心自己家儿子不争气，可这个责任也只能于明舒承担，谁让她当初找谁当挡箭牌不好，偏偏找了江潮的小叔裴江。
这种时候，于明舒也不指望裴江会替她解围，本来就是带她来给人“骂”的。
于明舒微微一笑，“伯母，今天来得匆忙，我准备了点小礼物，希望您不要嫌弃。”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礼多人不怪。
于明舒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拿出个精美的小盒子，双手送到裴兰汀面前，成功打破这尴尬局。
裴江都惊讶，她还准备了礼物。
乔娜宣示地位，代替主人家接了礼物，掂一掂小盒子，特别天真地看着于明舒，“这礼物一定是于阿姨精心准备的，好想知道是什么哦。”
想看她出丑她可以忍，叫她阿姨真是忍不了！
于明舒笑得特别和善，“你那么好奇，拆开不就知道了。”
这下好了，乔娜拆不拆都丢脸。这样当面问礼物本来就很没礼貌，何况乔娜还没进门呢，即便是名副其实的准孙媳了，这样置喙长辈的事，没教养。
“jona。”乔妈妈及时解围，“你看看，这丫头在家里被我惯坏了，没大没小，让亲家看笑话了。”
裴兰汀笑着摆摆手，“没事儿，我也很想知道这盒子里是什么。”说着，当着众人的面，亲手拆开礼物。
刚刚还偃旗息鼓，恼羞成怒的乔娜瞬间满血复活，耀武扬威，那模样十分挑衅。
裴江也好奇于明舒送了个什么。
裴兰汀从盒子里拆出一个制作精美、栩栩如生、小巧玲珑的如意。
“这是什么？”大家都好奇了。
“吊坠？”
“古董？”
再猜要猜到慈禧太后那儿去了，于明舒揭晓答案，“是u盘。”
“啊？”众人吃惊又莫名。
于明舒从容解释，“u盘里是我从朋友的朋友的婶婶的太奶奶那里寻来的五行健康操，那个奶奶已经一百零五岁高龄，能吃能睡能说能笑，我想送什么都不如送健康嘛。”
“五行健康操？”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江教授推推跌下鼻梁的眼镜，“那是什么？”
“哦，就是一种保健操，很容易学，不累人，效果好。”于明舒说着还跃跃欲试的比划了两下。
“土包子。”乔娜一张口真是分分钟暴露教养。
乔妈妈清清嗓子，笑着说，“心意是好的，只是不在一个眼界，看的想的自然不同。”
于明舒听懂了，不就是说她和她们不是一个阶层嘛。
阿姨来厅上说可以开席了，裴兰汀起身，“老大，老大媳妇，你们和老二一起去安置客人入席，我回房换件衣服就来。”
江潮父母起身，裴江点点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于明舒，完全是任她自生自灭。
裴兰汀抽出被乔娜挽住的手，抬头看于明舒，“你陪我上楼。”
“好的。”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于明舒暼一眼乔娜哀怨的脸，小妹妹还是太嫩。
意料之中裴家大家长会找她私下里说话，不会是什么好话。意料之外，没想到是这种情境，倒像是“故意”做给乔家看的。
“关上门。”
和于明舒想象的开场一模一样，她笑笑，回身关上房门。
裴兰汀打开衣帽间，于明舒两眼发光，这简直是她梦想中的衣帽间，各种绝版限量包、鞋全部按年份摆放，甚至有的连标签都没拆。
裴兰汀也不是真的为了来换衣服，她拍拍身边的沙发凳示意于明舒坐。
于明舒大大方方过去坐下，“伯母，您的衣帽间真漂亮。”嘴甜总归是不会吃亏的。
裴兰汀看着她，“你不用紧张，也不用刻意讨好我，你和江潮的事裴江跟我说了，你和他的事我也都知道。”
于明舒楞了一下，她拿不准这个“都知道”是知道多少。
“既然是做样子给乔家看的，你不用太出风头，自然也不要在意他们说什么。”
于明舒了然点点头，“我明白，今天和乔娜针锋相对的事不会有下次。”
裴兰汀很满意，“江潮的事，是我们家委屈你了，能让我家老二开口帮忙说话的人，一定是聪明人，委屈是暂时的，你放心。”
于明舒猜中了开头，却没猜到裴江家上上下下竟是这么通情达理的人，真是她见过最可爱的人！
裴兰汀起身，“你来帮我挑一套吧，看你的样子是真的很喜欢我的衣帽间。”
话说开，于明舒也放开了，“好啊。”她也不用藏着掖着，该装傻装傻，该出丑出丑，安分守拙嘛。
前头开席，于明舒到处找老熟人，找遍了席面也不见程阳人影，难道走了？他不是代表嘉诚吗？这遍地大客户，平时想见一面难得绞尽脑汁，挖空心思。程阳虽然为人正派，不代表他是榆木脑袋，这么好的机会他不可能错过。
“于阿姨。”乔娜真是盯上于明舒了，她的闺蜜团把于明舒前后左右的去路都给堵了。
于明舒叹口气，“妹妹，不至于哈。”
乔娜一笑一个小酒窝，不用装也甜美，“我和朋友只是想和于阿姨坐一起，聊聊天嘛，于阿姨是怕跟我们有代沟吗？”
于明舒抿嘴微笑，怕自己分分钟教小姑娘做人。看一眼裴江，他这会儿众星拱月，要应酬客人没空关照她，她也没指望他。
“好啊。”于明舒欣欣然然坐到乔娜身边，大不了就是奚落嘲讽，她脸皮儿厚，不在乎。再不然就是车轮战灌酒，呵呵，放马过来。
乔娜撑着下巴瞅着于明舒就开始了，“于阿姨长得很漂亮呀，像港姐，倒是让我想起一部很老很老的港剧。”
“有多老，和于阿姨一样老吗？”捧哏的闺蜜非常尽职。
“是什么剧呀，讲给我听听。”
乔娜清清嗓子，“一家有三个女儿，妈妈想方设法要把女儿们嫁入豪门，结果吧，老大叛逆，老二被pua男洗脑私奔了，还好剩下个老三，倒是嫁了个伪富豪，没风光几天就破产，老三还被离婚，离婚之后过得很凄惨。老三不甘心啊，想靠着那张漂亮脸蛋东山再起，二婚她直接把野心瞄准了老牌豪门世家，那才是真正的豪门，就算对方是个比她爸还大的老头子她也不在乎。”
于明舒比旁人听得还要兴致勃勃，着急问，“剧情发展到这里是不是该有人要出来阻止反对了？”
“哎呀，于阿姨一听就是深谙此道的人，你看都有共鸣了。”乔娜年纪不大，嘴真毒，“老富豪的儿子都比这个老三大呀，一听老爹要娶一个小妈进门，当然不同意，一针见血怒斥老三是打着进门分遗产的心思。老富豪已经被勾住了魂，儿子怎么说都不信。儿子没办法，头一扭，登报登广告，热气球全城告白，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他在疯狂的追求这个老三，另一方面还给老三承诺，反正你是想嫁入我家，那我娶你，你看，这家产迟早全是我的，我比我老爹年青、靓仔又强壮有力。这个老三硬是扛住了糖衣炮弹，排除万难，执意嫁给老富豪。”
乔娜指槡骂槐看着于明舒，“电视剧嘛终归是演的，真正现实可没几个人扛得住，现实中真正的豪门世家也不可能真的娶一个空有一张脸的‘三无’女人进门。最多，沦为情妇，既让当事人看清了真面目，又能玩玩就甩。”末了她还特地问了于明舒一句，“你说是吧，于阿姨。”
满桌的人捂嘴嘲笑。
赶情就这种程度呢？真不够于明舒看的。所以她们眼里裴江带她来是为了挽救失足大侄子，让大侄子看清她的真面目，委屈自己让她当情妇？
乔娜也真敢想！
“乔侄女，阿姨听说你和江潮是奉子成婚，怎么你这肚子……已经生了？算日子也不对啊，这才几个月。”于明舒今儿就倚老卖老，人不是喊她阿姨嘛，她就仗着长辈的身份，拉着乔娜左看看肚子，右看看肚子。
奉子成婚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况乔娜从头至尾根本就没怀孕。
“拿开你的贱手，你是什么东西，敢来碰我！”乔娜恼羞成怒，口不择言大骂。
“咳咳！”江潮妈妈赵芝玉用力咳两声，面色不好极力保持着优雅，乔娜这回是在未来婆婆面前里子面子全没了，于明舒早就看见赵芝玉往这边来，她就是故意激怒乔娜。
她于明舒可不是任人揉搓的软柿子，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
“阿姨……”乔娜赶紧站起来，恭恭敬敬让座，“您坐这儿，我给您倒茶。”
赵芝兰笑着说，“不用了，我自己个儿家里还用外人照顾。”这话可是厉害。
赵芝兰转头看于明舒，“于律师吃好了吗？我有点事儿找你。”
她哪里吃得下呀，连忙应声起身，“吃好了。”
乔娜看着于明舒跟赵芝玉走了，又气又急，手足无措，都快哭了。
于明舒好笑，这感人的智商，小姑娘心理素质也太差了，这人生的修行还长着啊。
“于律师。”赵芝玉拉回她的思绪，于明舒应和着，“您说。”
“江潮的事，其实我们要向你道歉。”赵芝玉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举手投足，得体又让人舒服。
于明舒不卑不亢，不偏不移，“说到底整件事我也是有责任的，听裴先生说家里的长辈因为这件事都气病了。”
赵芝玉笑着摇头，稍稍压低声音，“生气是真的，生病是假的。其实我和江潮的爸爸也不同意所谓的‘联姻’，所以装病不参加婚礼。”
“哇哦，你们也太……酷了！”于明舒真的很想给他们打个口哨，“你们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好最好的父母，江潮真幸福。”
“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也不要对生活失去希望，这是我和江潮爸爸想对你说的话。”
于明舒都控制不住要热泪盈眶了，江潮爸妈实在是太温柔，太nice了，他们才是真正的绅士，名门淑女。
这件这么复杂的事情裴江费了多大力气才让家里人理解，这些于明舒都不知道。
赵芝玉得回去招呼客人，于明舒既然被带离了是非之地，当然不会傻得再跑回去，闲庭信步，好好参观参观裴家大宅院。
葡萄好酸，枇杷一般，果然好看不好吃啊。
人家本来就是种来观赏的！
“程阳。”茂密的葡萄藤后好像听到有人喊了一声“程阳”，于明舒也正找他呢，这葡萄藤太繁重，层层叠叠看不见人。
“真的是你。”这个男声，于明舒听着耳熟。
“你怎么在这里？”这个声音于明舒认识是程阳，程阳躲这偏僻地方来干嘛？难道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于明舒完全是好玩的心态，屏住呼吸，凝神静听。
“那我应该在哪里？”
沉默，程阳没说话。
好半天，于明舒都等急了。
“一直听说你有个妹妹，一直都很想见一见。”
“萧然！”程阳怒吼。
于明舒心下一惊，萧然？
“萧然。”听得出程阳努力控制情绪，“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正常的生活。”
萧然应该是笑了，声音轻快，“我以前也有一个妹妹，我妹妹很喜欢你，可是你把她弄丢了。”
于明舒惊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