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怎么弄成这样
夺过那颤枝儿折断的蝠寿钗看了眼。
周云渐脸色骤变,一言不发跨上马急速往回行。
“诶,等我,我也去”
……
等马蹄声从耳边远去,四野重归只有风声号动的寂静,容娘才喘着气撑起身子来。
“阿岁,你怎么样,脊椎骨痛不痛?”
她右侧脸颊的伤口沾了泥沙,有些刺痛,但她此时不太有知觉。
只是大口喘着气爬过去看阿岁情况,生怕他背上骨头折断,已经死了两个,阿岁不能再出事了。
“我…不知道,没、没感觉了好像”,阿岁要哭不哭的,即伤心好友惨遭不测,也害怕自己真的脊骨断了,后半生就此断送。
“别怕,咱们等等的,西州骑不会丢下我们不管”
她叹气抚了抚阿岁头发,等气息匀了,用握在手中的木钗将披散满背的长发盘在脑后。
这么多年,她最会的就是面对现实。
她将阿康和顺儿的头颅拾回来放在身侧,看似十分平静,然而泪水如断线滑落,跪坐在阿康尚且温热的身体旁,心里一阵阵的难受。
这孩子才十五,该怎么给远在上河的阿康娘一个交待,该怎么惋惜这样一个年轻的生命。
忽然听见有马蹄声传来,她警惕起身张望。
“阿容”
还不等到近前,周云渐已经飞身从马上跳下来。
他大步跑向容娘,拢住她双肩不住询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有没有事,哪里受伤了,疼不疼?”
他不敢伸手去碰触她脸上有些触目的伤口,只好用手捧着她另一边脸,低头抵住她额头,想要问询些什么,又心疼的有些语无伦次。
“我们回去再细说,阿岁伤的很重,快些带他回去”
“我们这就回去”
容娘紧紧攥住他衣襟,周云渐将她横抱起,嘱咐扬青赶马车来搬阿岁,又叫后头跟上来的西州骑将阿康和顺儿的尸体带回云中城。
他自己抱着容娘上马,先一步往归雁镇回了,杨青紧随其后。
……
容娘半路就晕了过去,周云渐抱着她直接到了柳大夫这里。
柳大夫见状周着眉头,难得话音急促,领着周云渐往诊室后头走。
“放这里来,小孟,去我药房拿青瓷瓶装的金创药”
“不过是出个门,怎么弄成这副样子了”
“从西州城回来的路上遇见了石勒人的小帐骑兵”,周云渐眉头紧皱,接过孟若衡端来的清水给容娘擦手脸。
又跟柳大夫说,“我粗略看过,阿容身上没有挫伤,没有骨折,掌心有擦伤,后脑肿着,嘴角或者舌头可能咬破了,脸上这一处是被流矢误伤,沾了尘土怕邪毒侵体,你看怎么好好处理下”
“万幸,只是一点小伤”,柳大夫查看过伤口,松了口气,拧着眉头开始给她清理脸上伤口,有些不悦的觑了眼周云渐。
“她早两日便说要和商行同行去西州,怎么遇上这么倒霉的事情,周云渐,涂山境内石勒人都来去自如,你这城守失职”
“石勒人的账,我会跟他们算清楚,柳大夫,阿容的伤都拜托你了”
这时候杨青也到了外面,正叫唤着要人出去帮忙,阿岁脊骨手上,他一个人不敢随意搬动。
“这怎么还有个倒霉蛋”,柳大夫气都没地方气了,赶紧叫人搬进偏房,忙着诊治起来。
……
“杨青,你去寻商行掌柜来一趟,阿康毕竟是上河同乡,要同他商议阿康身后事”
“小孟,你带瑞哥儿回去我们家,先别让他看见阿容如此”
周云渐安排好这些事,放下湿帕子坐回到容娘身侧握着她的手,另一手握着腰间刀柄不住摩挲,心里止不住的后怕。
容娘醒来时已经是夜半,屋外万物岑寂,只有虫鸣声凄凄。
周云渐靠在小榻一侧闭目养神。
她伸手去抚摸他的脸颊,他额角还有血痕没有擦拭去,眼下一片青黑,下巴上胡子拉碴,不知多久没有好好休息。
“云渐,回去睡”
周云渐猛地惊醒,着急望向容娘,嗓子干涩,开口说话的声音也是涩涩的。
他说,“你醒了”
“嗯”,脸颊伤痕还有些痛,容娘扶着周云渐肩头坐起来,“我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你不要紧张”
“怎能不紧张”,周云渐倾身去抱她,将下颌枕在她颈窝,呼吸都有些颤抖,“若我早到一刻…,若我迟到一刻…,阿容,是我的错,也许不该带你来北地”
容娘脸上神情恹恹,有些没力气,她伸手回抱住周云渐肩头,将头靠到他肩上,叹了口气。
“傻郎君,这不是你的错,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事情”
“我们回家吧…”
周云渐用柳大夫家的毯子给她裹上,抱着她回到自家小院。
夜已经很深,四下又无灯火,只有洒落一地的白月光照亮阡陌小路。
“饿了吧,我去煮碗面你吃,我抱你回房里等我”
“不要,我跟你一起”,容娘抱着他脖子不放,今日之事后格外脆弱些,她不愿意独处。
于是周云渐抱着她去厨房,让她裹着毯子坐在竹椅上,自己去灶下生火。
等到水烧开了,他从橱柜里取出银丝挂面来煮,这些挂面还是顾氏商行月前到的新货,是阿康做客那日送来家里的,他站在橱柜前犹豫了片刻。
“就煮那个吧”,容娘裹着毯子出声道,“不用顾忌”
面煮好后,周云渐捞起来盛放在大斗笠碗里,浇上热烫面汤,容娘捧着碗,热气蒸腾扑面而来,猪油和胡椒的香味交织,本该让人胃口大开的,她却没由来感到一阵反胃。
捧起碗喝了口汤,怎么也咽不下去,喉头翻涌,放下碗匐到一边吐了出来。
周云渐忙给她拍背,又打水来给她擦洗。
容娘吐着吐着眼睛就红了,大口大口呼吸着,声音低哑着说,“阿康才十五岁…”
压抑半宿的情绪终于爆发,她抓着周云渐胳膊哭起来。
“他来北地,是为自己挣前程,不该无辜丧命!”
“我怕得很,他又何尝不怕,还阻拦在我面前想要护我”
“他甚至…甚至没能回头看一眼”
“没能喊出最后一声阿娘…他才十六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