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不如考虑考虑我
周家晚饭时又闹了一场。
周五陆回家发现长子跟家里断亲了,这个家里却没有人喊他回来做主,自觉伤了面子。
周娘子将他一通骂,又说了周五郎的事儿,周五陆终究是个孬种,听见以后要去城里过好日子了,没再跟人闹。
阿辛默默听着婆婆安排,听到他们以后要去鹿鸣和周五郎住,心底有点欢欣,面上却不敢表露,只是低垂着头默默听。
接下来就又是闹,不过主角换了人,周老太不同意这样安排,她自己也要跟去鹿鸣。
阿辛从来不掺和家里矛盾,默默去收拾厨房,帮着周三郎偷了些粮食装在小麻布袋子里,等着天黑了,她那懦弱又心软的丈夫要去给二哥送点东西。
周云渐住进了小山坡上的旧屋子,村长叫人拿了些旧家用,稍微拾掇了下,收拾出一张床来,又给他送了顿饭。
几位乡老家也送了东西来,现在他不算一无所有,家当里有口小陶锅,两只碗,一小罐当盐用的咸酱,一袋糙米,一篮子青菜瓜茄。
还有几件旧衣裳,一担木柴搁在外头檐下,乡下日子本就清苦,这些已经是村人很好的心意。
“你往后可有什么打算呢”
这句话是村长走前问周云渐的,周云渐这样人和容娘一样,在村民们眼里看来是无依无靠,惨兮兮的。
“我尚未脱离军籍,其实并无退伍归家的想法”,周云渐靠在那张土炕上,身后垫着村长家的旧被子,“李伯您放心,不叫您负担,我有同僚会来寻我,也就这两三天,您不必管我了”
“难道你还要回定北军?”,村长有些惊讶,没想到周二郎不是脱籍返乡。
“这次回来,有些阴差阳错的事儿不方便告知,但请您放心,我也是上河人,不会做对上河不利的事”
村长没有多问,只是说,“我知道你品性,自然放心你,不过,你往后不留在上河?”
“还不一定”,周云渐说这话时声音很低,像是在想什么事,“也许会留”
……
入夜后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周云渐和黑夜一样静默。
他靠在窗边等容娘,容娘要去周家,也是要路过这一片竹林的,他得半路将她拦下,免得人白跑一趟。
又想起白天听见的事儿,心里有些烦躁起来,强制婚配这件事本来已经被朝廷否决了的,一定是成王作祟,弄出这些玩笑似的政令。
就这三两天的时间,容娘应该还没相看好人家吧,不管来不来得及,他不能装作不知道。
容娘此时已经出门了,竹林里的这间破屋子是她每次都要路过的,今日好像有些变化,怎么外头像是收拾过了,突然有人出声,吓了她一跳,这不是个荒宅吗!
“容娘”,终于等到人,周云渐喊了她一声。
“啊”,容娘借着月光哆嗦着往里看,“怎么是你!”
她赶紧推门进去,“好啊,你那恶毒继母终于装不下去了,他们把你扔到这里来?”
“我今日跟周家断了亲”,周云渐看她那么生气,笑了笑,“往后就不用看那女人脸色了”
“这么突然”,容娘侧身坐到炕边上,“不过,早知断亲就能脱离周家,该早些提”
周云渐笑着摇了摇头,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容娘,“你上次烦恼何事,可愿与我细讲了?”
容娘耷拉肩膀,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既然你说不出口,就听我说吧”,周云渐挺直脊背坐起身来,“阿容,朝廷下令媒官操持男女婚嫁,你今年,满二十岁了吧”
“你晓得了?”,周云渐那样处境,容娘以为他无从得知这事儿呢。
她心里有些尴尬,假意轻松的说,“的确,我是中秋的生日,真是等不得了,白日咱们村已经配婚了一户,我,我最近也在相看人家”
“有合适的了?”,周云渐问这话时直直看着容娘,放在身侧的拳头捏的紧紧的。
黑灯瞎火的,周云渐却目光如炬,容娘回避他的视线,侧头轻声说,“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你不知道,近来择婿的女娘多,我这情况,哪个不比我好些,且看着呢”
“既如此,与其相看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周云渐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你不如,考虑考虑我”
“什、什么?”
容娘以为自己听岔了,怔愣的看周云渐。
夜色浓黑,屋子里没有点灯,她看不太清周云渐脸上的神色,只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漏了一拍。
“阿容”,周云渐不是拖沓扭捏的个性,有些话一定要早早的说出口,免得等啊等,好时机没等来,却什么都错过了。
他抿了抿嘴,凑近了一些,看着容娘认真说。
“我是宏庆九年生人,今年二十五周岁,祖籍就在扬州鹿鸣上河,我生来丧母,如今又断亲绝缘,算得上父母俱无”
“我入军伍十年,百战不死得封西州守备,食禄千石,还有良田草场和宅院金银,你和我少年相识,你知道我人品德行,若能聘你为妻,我必定事事依你所愿,处处以你为先,不叫你无枝可依”
容娘一时没有反应,他又继续说。
“我向你保证,我求娶之心赤诚,别无所图…”
“周云渐”,他话没说完,容娘出声打断,“婚姻并非儿戏,若是为着我对你的一点小恩小惠,就想这样为我解困,实在不必”
“你是有品有级的将军,前途无量身份尊贵,我不过是农女村妇,西州难民之家的女子,更是身在贱籍十年,娶我为妻,叫你同僚耻笑,我与你不相配”
她说完起身就要走,周云渐匆忙拦她,触及了断腿,疼的冷汗直流,抓住容娘衣袖的手却没放开。
“乱动什么,还嫌好的不够快么”,容娘急忙扶他坐下。
“我知道这不是你心里真实的想法,你这样说,是看轻了自己,也看低了我”
周云渐靠在床头放开了容娘衣袖,却紧紧攥住了她白皙手腕。
“阿容,你以为我向你求亲,是为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