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蔡老太太的心愿
6月8日晚，夜幕伴着清风，虫鸣唱着月明，这一夜多少学子卸下了重担。
两天考的好与坏，那都是半月之后的事，今天晚上只有狂欢。
酒店，歌厅，网吧，都在这一夜爆满，考生们埋头苦读了十余年，所有的压力都将在这一晚释放。
酒店的包房里觥筹交错，不管是众星捧月的学霸，还是平日里令老师头痛不已的学渣。
在毕业聚会的饭桌上，没有任何区分，只管互诉衷肠，回忆青春年少。
热闹的气氛中，也会有格格不入的身影。
郊外的麦田原野边，一个瘦长的背影，环抱着双膝，面颊上还能看到一缕泪痕。
胸前的衣服早已湿了一大片，只有后背还有着一点点金光。
郑佳宜并没有参加毕业聚会，就在刚刚，他从自己父亲的口中得知了奶奶已经离世的消息。
他坐在田埂上，看着清风浮动的层层麦浪，又回忆起幼年时与奶奶在一起的时光。
目光呆滞，月光下的麦穗颗颗透着饱满，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郑佳宜呆呆地望着四周，似乎还能看到田中那个略显佝偻的瘦小身影。
那个时候觉得这个瘦小的身影是那么伟岸，总是能把他保护的好好的，不让他受一点委屈。
每次他被同村的孩子欺负，佝偻的老人总会用她粗糙的手拉着他去找别人的父母理论。
逝者已矣，郑佳宜也没什么奈何，只恨自己没能多去看几次奶奶，甚至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他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也许奶奶临终前还曾呼唤着自己，想到这些，清秀的男孩又忍不住啜泣。
江毅，虎尊此时就在男孩的身后，郑佳宜后心上的那一点点金光，就是考试前江毅点上去的。
虎尊静静蹲在江毅身边，目不转睛盯着郑佳宜。
“江毅，可以放老太太出来了，早点交差早领功德。”
虎尊对于功德极为重视，毕竟这关系到自己丢失的记忆和消散的灵力。
江毅也不再迟疑，腰间取出一个紫色铜铃，蔡老太太的魂魄就在这魂铃之中。
铜铃闪烁精光，蔡老太太的魂魄被金色灵力包裹着落在麦田上。
老人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睛，面前就是那个熟悉的瘦长背影。
小孙子就在眼前，老人的眼睛里满是激动，甚至有着微微颤抖，当下就想腾空飘过去。
一只手突然拦在了老太太身前，挡住了去路，蔡老太太顺着手臂看过去，阻拦自己的就是江毅。
“江巡使，这是为什么。”
“你不能就这么过去。”
江毅并没有看老太太，只是盯着郑佳宜的一举一动。
虎尊也在一旁附和，阴阳怪气的说道。
“老太太，你现在是孤魂，就这么过去，不怕把你小孙子吓出个好歹。”
蔡老太太听到虎尊这么讲，也觉得自己现在的形貌不太适合见人，神情变得极为复杂。
江毅撇了虎尊一眼，没有太多理会，只是淡淡的讲道。
“别听这老猫胡说，郑佳宜对奶奶的感情很深，怎么会怕。
只是人鬼殊途，蔡奶奶，你不能明目张胆的现身。
扰乱了阴阳秩序，我们都会吃瓜落。”
虎尊被江毅拆了台，明显不太开心，摇摇脑袋又蜷缩在江毅的脚下。
“那你说怎么办。”
江毅微微一笑，指着不远处的郑佳宜，。
“老办法。”
江毅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只是轻轻一点，一道金光似飞箭一般射入了郑佳宜的后脑。
原本还在回忆过往得男孩瞬间觉得眼前一阵晕眩。
脑袋昏昏沉沉，埋在蜷缩的双膝之间睡了过去。
看到这里，虎尊摇了摇大脑袋，一脸的鄙夷。
“有没有点新意，又是托梦。”
江毅也不理会这只老猫，手掌轻轻翻转。
金色灵力在掌中团做一个光球，蔡老太太的魂魄被牵引，瓢入了光球之内。
金色的灵力在江毅与郑佳宜之间化成了一座光桥。
蔡老太太的魂灵踏着光桥缓缓走向了男孩，然后与郑佳宜融为一体。
做完了这一切，江毅收回了灵力，一人一猫都在盯着男孩的举动。
一片光幕下，郑佳宜在睡梦中似乎又来到了儿时居住过的祖屋。
这里有他跟奶奶在一起时的美好回忆，童年过往在他眼前一段一段的重现。
他第一次学会走路，奶奶拍着手在鼓励着，
跌跌撞撞的小男童，张开了稚嫩的双臂扑到了老人的怀里，老人笑了，笑得满脸皱纹。
他第一次上学，抱着奶奶的脖子不肯撒手。
乡村的老教师不由分说把他从奶奶的怀里抢了出来。
奶奶虽然心有不舍，但还是狠狠心头也不回的走了，任凭他哭闹。
他第一次和村里的娃娃打架。
瘦小的郑佳宜被比他大一圈的孩童欺负，满脸泪痕的找奶奶告状。
佝偻的老人一手牵着还在哇哇大哭的小男孩，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
站在那个同村男童家的大门口，叫骂了整整一天，直到男童的父亲满脸堆笑出门赔不是。
他第一次骑自行车。
那是他11岁的生日礼物，奶奶用麦子换的钱专门给他买的，为了他以后去乡镇读初中方便。
单薄的老人扶不住半大小子的车，男孩刚跨上车就倒向一边，怎么也学不会。
最后还是那个曾经欺负过他的男童帮他找到了平衡，领悟骑自行车的要领。
奶奶曾说过，两个小人，打着打着就长大了。
他第一次彻底离开乡村。
那年他15岁，要离开奶奶去县城上高中，父亲再三邀请奶奶一起去城里住，可是奶奶不愿意。
奶奶想守着那片老田，还有那生活了一辈子的祖屋。
郑佳宜望着奶奶的背影，没有办法，毕竟奶奶告诫过自己，只有好好上学才是奶奶的好孙子。
郑佳宜痛苦的低下了头，他很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坚持把奶奶接到城里。
痛恨自己年纪尚幼还没能让奶奶享福，就让他们阴阳两隔，他双手扣着头发，内心无比挣扎。
两道金色的身影落在了男孩的身后，正是江毅和虎尊来到了郑佳宜的梦中，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郑佳宜并没有发觉身后的人，只觉的面前有一朵金花绽放。
和煦的光芒，驱散了他身心的沮丧，男孩缓缓睁开了眼，抬起头。
眼前的光幕一层层打开，露出了奶奶慈祥的脸庞。
郑佳宜看着这熟悉又亲切的瘦小身影，眼神不住的颤抖。
此时此刻他有千万句话想对眼前的老人讲述，却又梗在咽喉不知从何说起。
少年的感情没有掺杂过任何的糟粕，这一刻全都倾泻。
蔡老太太双目依旧炯炯有神，张开了双臂，把郑佳宜轻轻搂在怀中。
郑佳宜的情绪再也难以抑制，像儿时那样在这个瘦小又伟岸的怀抱中嚎啕大哭了起来。
万语千言，只汇聚成了一句话。
“奶奶，我好想你。”
郑佳宜不停的重复着这一句话，像是要把心中的不甘都宣泄出来。
蔡老太太一直强忍着泪水，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与小孙子见面。
她希望小孙子能再开心一点。
她希望自己能够给孙子留下最美好的回忆，还有独自面对未来的勇气。
苍老的手抚摸着男孩的脸颊，轻轻为他拭去泪水，满是慈爱的的声音传男孩的耳朵。
“好孙子，试考完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