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右边后排的空位
早读课
班主任快下课了才缓缓走进教室。他站在讲台上，扫了一遍教室，然后视线定格在右边最后一排的空位，“后面空着的座位是谁没来？”
空位旁边的男生抬起头，对上班主任的视线，声音响亮地回答：“张燕。”
“张燕？没给我请假，她怎么了？”班主任接着问。
“不知道。”同桌的男生答道。
“她要结婚了。”另外一个角落里回答声隐隐约约地传出来。
班主任听到了，看着声音来源的大致位置，眉头皱了一下，“结婚？谁说的？”
没有人站出来回答，班上瞬间开始喃喃细语地讨论。
见没人回答，班主任呵斥一声让安静，没再追问。他走出教室，拿出了手机，不知道拨了谁的号码。
班上人见班主任走了出去，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下课铃一响，班上彻底炸开，光明正大地讨论起来。
一个镇，地方没多大，班上总会有几个人是同一个地方来的。
把班上那几个知情人士的话总结起来就是张燕应该是确定要结婚了。男方是同一个村里的人，大张燕两岁，也就是17岁左右，没上初中就出去混了，双方父母现在应该在敲定婚期。
许秋思知道，如果真的是结婚的话，按照习惯婚期应该会在这个冬天，因为这边结婚几乎都是在冬天，她不知道为什么是在冬天，但凭想应该是因为要过年加寒假，所以不管是在外打工还是读书的人都会回来，这样的话冬天在家的人就多，办着热闹吧。
许秋思回头看向那个本来属于张燕的而现在空着的座位，全程没说话，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在她的心底发酵。
张燕这人，和她关系还凑合，她觉得张燕人还可以，所以多说过几句话。她也算得上是班上为数不多的能和张燕说得上话的人。
张燕平时文文静静的，虽然成绩差，但不是那种让人讨厌的性格，在班上也从来没有和谁闹过矛盾，存在感极低。
但许秋思一直觉得她厚刘海下那双与世无争的眼睛很有辨识度。
张燕每次放学回家都是和隔壁班的几个女生，一年下来，基本上没和谁走得近。
所以现在听到她结婚，班上没有一个人因为她而感到惋惜。
大家热切地询问，只是想知道满足自己那颗八卦的心。
就比如好奇她和即将结婚的男生是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结婚，是自己想结婚还是家里直接安排的。
虽然现在已经不是那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或者牛羊易子女随后而婚的年代，但是在这种小地方，父母强行指定的婚事也还是不少见。
许秋思看着空位，叹了一口气，她缓缓回过头来，把视线定在自己的书上，任由思绪飘到九霄云外。
秦晟浩始终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他对于谁没来，谁结婚这些事表示完全不关心。
放学后，许秋思三人习惯性地站到走廊上聊天吹风透气。
祖瑶舒刚出来就看到一班那个蓝色衣服的男生抱着篮球，消失在了楼梯口，顿时心里好像有什么在晃动 。
她收回目光，眼神里刚刚看那个男生多出来的东西随着收回来的目光渐渐退了回去。
马宛霜看着祖瑶舒一切尽收眼底，她的八卦天分告诉她祖瑶舒不对劲。
她不怀好意地看了祖瑶舒一眼。
祖瑶舒和她对视半秒后，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看向马宛霜旁边的许秋思。
她看着许秋思，欲望唆使她开始说话：“操场，看打球去？”
许秋思在发呆，没有听到。
马宛霜识相地没有多问，见许秋思没有动静，就拍了她一下，“想什么呢？”
许秋思回过神来，“没什么，怎么了？”
马宛霜：“瑶舒说看球。”
许秋思看了眼祖瑶舒，“你们先下去，我过几分钟再下来。”
马宛霜答应。
她奸笑地看了祖瑶舒两眼，牵上祖瑶舒的手一下消失在了楼梯口。
许秋思一个人站在走廊上继续发着呆，手指若有若无地敲着走廊的瓷砖。
下午五点的阳光虽然已经开始温和，但不影响十月份起伏不定的天气伴着的人心压抑。
她在想这种年纪结婚是为了什么，尽管是真的喜欢也不应该现在就结婚吧？
这种一无所有的年纪，一旦结婚后不就注定了以后不是打工就是种地吗？
自己都还是孩子，怎么去做好一个母亲？
当一边左牵右抱，一边为生活急得焦头烂额的自己与曾经一起同窗如今却过得逍遥自在、衣食无忧的老同学形成强烈对比时，内心会不会十分崩溃？
这种思想不成熟就已经建立的婚姻关系真的会稳固吗？
她对于这种早婚的行为有太多疑虑了。
她想不通，也想累了。
她准备进教室去找秦晟浩，可能是因为他人比较清冷，近冷者凉，所以每次坐在他的旁边都感觉自己心要静点。
她刚准备走，就看到王晨走了过来。
王晨径直走到教室门口，目标明确地看向秦晟浩的座位，却看到秦晟浩和赵旭在讨论题目，心里是一阵无语。
他和凭第六感抬起头看向他的秦晟浩对视了半秒，就一脸无语地走到许秋思旁边站着。
“找秦晟浩？”许秋思先开口问。
“嗯，打球。”
“那怎么不叫？”
“他和某个人在进行伟大的学术交流。”王晨一脸不屑。
许秋思秒懂，笑了笑，没说话。
十多分钟之后，秦晟浩走了出来，站到许秋思旁边。
“球场去不去？我的学霸兄弟。”王晨说话的语气酸溜溜的。
许秋思听着王晨酸溜溜的话，食指勾了勾鼻尖，微微低头浅笑着。
“去。”秦晟浩看着他，淡淡一声。
……
三人下来的时候，刚好中场休息。
许秋思一眼就看到了雪松树下最前排的祖瑶舒和马宛霜，两人不知道在聊什么，聊得正起劲。
她们那边太挤，许秋思没打算过去。她准备站到了她们对面的边线外，顶着太阳看。
王晨准备上场打球。
秦晟浩跟着许秋思一起走过去站着。
“你不打？”许秋思看着旁边站着的男生问。
“嗯，看他打。”秦晟浩淡淡回答。
“哦。”许秋思眯着眼睛，看着球场上来回走动的人心不在焉地回答。
“你怎么了？”秦晟浩看着她问。
“什么？”许秋思回过头，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你心情不好。”
“有点，” 许秋思顿了一下，问道：“这么明显吗？”
“嗯，挺明显的。”
“那你还挺了解我的。”许秋思随口一说。
秦晟浩看着她，没说话，不否认也没承认。
许秋思看着他沉默的样子，笑了笑。莫名其妙地心情好了大半。
她认真想了想刚刚自己那句话，虽然刚刚只是顺嘴一说，但仔细想想真的觉得他确实很能捕捉到自己的情绪。
她觉得秦晟浩有一种得天独厚的穿透力和感染力，就像早上透过层层云彩的晨光一样，先穿过云彩然后可以凭一己之力渲染一片天空。
每次秦晟浩在她的旁边，她就会莫名其妙地感到特别踏实，心情不好的事情他在旁边一站就不会特别难过。
“你和张燕关系很好吗？”秦晟浩开口问。
许秋思顿了顿，她惊讶于秦晟浩竟然可以猜的到她心情不好和张燕有关，因为连马宛霜和祖瑶舒都不可能会知道。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他天赋异禀还是该说他瞎猫撞上死耗子了。
但她自己也捉摸不透自己到底是不是在为张燕难过。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或者她感慨的不是张燕一个人，而是和张燕相同命运的一类人吧。
她缓缓答道：“还凑合。”
“所以你在替她难过？”
许秋思皱着眉头想了想，“也不是难过，是不理解。”
“不理解什么？”
“不理解为什么这么早结婚，但凡不是结婚我都理解。毕竟老李刁难我的时候我也想过不读书去打工，但去结婚我就不理解了。”
秦晟浩听着，不做声。
他也不理解，这种年纪结婚他也不知道是图什么。
换作是他，即使现在是让他现在娶许秋思，他都会先犹豫，再拒绝。
犹豫是因为光是许秋思站在那里，就值得他犹豫；拒绝是因为他有太多的理由要拒绝。
他身上肩负了太多人的期望，爷爷奶奶的、外公外婆的、爸爸妈妈的……
所以他要读书，要好好读书。他要靠读书走出一条路，一条让旁人无话可说的路，一条让父母绝不会再担心、让所有在意的人满意的路。
许秋思看着他，认真问：“现在让你结婚，你愿意吗？”
秦晟浩一脸认真、逻辑清晰地回答：“会犹豫，但不会同意。”
他用的字眼是“不会同意”而不是“不愿意”。因为他知道自己可能愿意，只是不能同意。
“你父母逼你现在结婚呢？”
“不可能。”秦晟浩丝毫没有犹豫，果断回答。
这种情况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他知道父母将读书看成了他唯一的出路，不可能做出让他自毁前程的荒唐决策。
他反问许秋思：“那你呢？现在结婚愿意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许秋思想都不用想，“我父母逼我我都不可能愿意，动动脑子，现在结婚和自掘坟墓有什么区别。”她的语气略有气愤，言辞是不容置喙的坚定。
秦晟浩看着她，对于她的坚定眼里好像闪过一丝失落，又瞬间消失转为全然的欣慰。
他笑了笑没说话，转过头看着球场上打球的王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