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我不怕

    她从不知道，她自内而外散发的这股子不服输的精神究竟感染着多少人。谁在她面前都会自惭形秽，谁都会被她这股精神折服。

    她顽强得像个战士。

    她是上天赋予百姓的，是上天给他的恩赐。

    她只是发烧，未必就染了病。

    一路上杂七杂八的念头闪过很多，顾成春还没跑到小院，就发现大街乱了。

    发热症状的人一夕之间成几倍增长，临时征用的民宅已经安置不下了，师爷忙得焦头烂额，得知苏婉婉发热晕倒，其他大夫跑路时，那些等着安置的病人，家眷都慌了神，小院霎时乱了，有人开始砸东西，发热病人四散逃串，反正都是死，生了恶毒念头的便想着能拖一个是一个，直往人多的地方跑，街上一时人流攒动，师爷和府衙的士兵镇压不及，跟在后面追赶，从民宅到城门的几条大街都陷入了混乱。

    顾成春策马困难，弃了马，爬上房檐，从屋顶一路朝着民宅飞奔。

    等苏婉婉恢复意识时，入眼是一片黑暗，只有窗柩渗透的月光让她勉强能够视物，她动了一下，发现被人紧紧抱着，她白皙的脸因为发热红彤彤的，身上出了一层黏腻的汗，眸子带着几分虚弱，眉头微微皱在一起，一开口，嗓子便干得冒烟，整个身体像是被火烤着，让她喷出来的呼吸都是滚烫的。

    她渐渐想起晕倒前的事，意识到抱着她的人是谁时，她惊惧不安，“顾成春？”

    她想起身却没有半分力气，顾成春太过疲乏，抱着她竟睡了过去，昏睡中的男人，完全卸下了防备与警惕，满脸都是让人心疼的疲惫，纤长如鸦翅的睫毛轻轻颤栗着，睡得并不安稳，只要她稍微动一下，他就会立刻惊醒，睁开他那布满血丝的眼。

    苏婉婉捂着唇，止住想要咳嗽的冲动，她既不想吵醒他，也不想将病传染给他，她捂着口鼻，缓缓挪动。

    脑子昏沉，五脏六腑烧得灼痛，鼻腔火辣辣的，呼吸困难，吸入的空气带着股腥味，她憋着咳嗽，刚动，喉咙就传来一阵干痒，她没忍住噗的一声咳出来，胸腔猛然震动，她连着咳了数声，接着鼻子一堵，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她抬手一抹是血，黑色的血。

    她心顿时凉了半截，心中残存的那点希望消失殆尽，她感染了，果然是鼠疫么？

    她的猜测错了？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果断推开抱着她的男人，不能连累他一起感染。

    顾成春在她咳嗽的时候就醒了过来，只是脑子有些混沌，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直到苏婉婉猛然朝他发力，她双手撑着他胸膛想将他推开，但气力不足，倒像是想将他叫醒。

    “苏大夫？”

    他抬手去摸她发下的额头，摸到一手的汗，以及滚烫的温度。

    苏婉婉慌乱擦着鼻血，整个袖摆都湿了，她死死捂着口鼻，屏气凝神，“快离开我，你会感染。我不是普通发热，我是——”

    “不管你是什么，我都不会松开。”顾成春说这话，像是没经过脑子。

    苏婉婉骇然，几近绝望，带着哭腔，“你疯了，会死的！”

    “我不怕。”

    谁会不怕死啊？

    哪怕她这样了，她也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