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四章
梁满月从小到大都有一个毛病, 那就是在别人直勾勾地看着她的时候,从来都不喜欢躲。
躲什么呢。
人家看你,你就看回去。
又没什么大不了。
就像现在。
既然骆峥明目张胆地瞧着她, 她没必要装作看不见, 而且这男人算是雄性动物里基因极好的,多看上两眼也不吃亏。
本着这个原则,梁满月回望的眼神尤为淡然, 仿佛对他的出现完全不震惊也不意外。
“什么礼物。”
她平静地说。
似乎预料她会是这个反应, 骆峥虚扯着唇, 稍稍歪了下头,“装蒜是吧。”
梁满月不理他。
垂着眼用叉子卷着意大利面, 一副看起来我已经生气很久但我就是要装作我不生气的样子。
拧得要死。
骆峥舔了舔唇,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扒拉出这么多耐性, 只知道今天如果不把这姑娘哄好,他别想好过。
思忖几秒。
骆峥抬脚碰了下她的椅子腿, 微抬下巴, “微信看到了?”
大概是路上抽了烟的缘故,男人嗓音带着沉甸甸的质感, 很轻易就抓住了梁满月漂浮不定的心思。
那盘面被她搅成很好看的一坨,她却忽然没什么胃口,应了声,“看到了。”
在她刚来到周茳月公司楼下等她的时候, 骆峥回了几条信息给她。
第一条是【我下午一直在忙工作, 没看到手机】
第二条是【我看到微博了】
第三条是【你在哪儿?】
虽然他的话看似没什么信息量, 却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但梁满月却觉得难受,不舒服, 不爽。
凭什么啊。
他不高兴了,随随便便来一句把人惹炸,结果仗着两人隔了层不清不楚的关系,他就可以若无其事地把话圆回去?
账没有这么算的。
梁满月也不允许他这么算。
索性一句话都没回,任由他的电话翻来覆去地打。
那时候她想,如果冷暴力犯法,她早就进八百次局子了,可没办法,她就是不想回。
结果这男人比她想象中干脆利落,二话不说,直接找了过来。
她承认,骆峥出现的那一刻,她是惊讶的。
这种惊讶带着一点得逞的心理,也让她低沉了一天的坏心情得到一些恰到好处的纾解,但这不代表,她就要对他笑脸相迎。
骆峥也没打算她能笑脸相迎。
甚至还挺意外,她那张紧绷的小嘴这么快就舍得跟他说话。
修长的胳膊搭在桌沿儿上,骆峥吊着眉梢,不知不觉间就掌握了聊天的主动权,“所以呢?小鹿不送了?”
“什么小鹿,”梁满月眼睛都不眨,“我可没什么小鹿。”
这气性,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骆峥直接听笑了。
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举白旗投降这一招。
顿了两秒,骆峥抬手挠了下眉心,“行。”
“……”
“是我错了。”
似乎没料到这种话能从他嘴里蹦出来,梁满月双鹿眼微顿,跟着眼眶睁了睁,那张向来平静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骆峥提着嘴角,就这么脸不红心不跳地看着她,也不说话,好像吃定了她马上能原谅似的。
到这一刻,梁满月才真正相信,这男人确实比她想象中多了解她一些,但也仅限这一些。
话既然说到这份儿上。
再端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梁满月轻轻抿唇,侧过身从旁边的背包里翻了翻。
她动作很慢,感觉就像在百宝袋里找一粒芝麻,骆峥倒是一丁点儿不急,悠闲地靠在椅子里,耐心十足地等。
中途梁满月翻着翻着,还转过头来和他对视一眼,虽然她没笑,但骆峥很明显看到她眼中耀武扬威的小火苗。
不知怎么,他忽然就想到了一句话,那就是——
你也有今天。
他不止有今天,让他有今天的还是梁满月。
思及此,骆峥莫名闷笑了声,抬眼就看到梁满月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塑料包装盒,盒里装的正是照片里的“一鹿平安”。
看起来比照片里大一点。
也更可爱一点。
骆峥下意识伸过手去拿,哪知梁满月手一躲,拿着东西云淡风轻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可以照着这个样子去某宝上搜,几十块钱就能买到。”
态度真诚得就像给朋友种草一样。
“……”
骆峥唇角一抖。
梁满月努力压平嘴角,克制自己不要再这一秒笑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骆峥还真想伸手使劲儿掐一掐她那看似天使实际恶魔的小脸蛋,想看看她哭出来到底是什么样,然而这种邪恶的念头,很快就被灵光一闪替代。
骆峥低下头,像是找什么东西似的,在自己身上扫了一眼。
梁满月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他的动作吸引住,却不想下一秒,骆峥突然开始摘左手腕上的黑色腕表。
他一边摘,一边意味深长地看着梁满月,“这样吧,我们换一换。”
“……”
梁满月:“?”
骆峥把手表放在她面前,冲她眉梢一扬,“我把手表给你,你把挂件给我。”
“……”
“行不行?”
-
“我靠靠靠靠,他真把表给你了啊!”
“他是有钱烧的吗?”
饭桌上,周茳月拿着骆峥的手表来来回回地看,并发出由衷的感叹,“不、不不,他不是烧的,是被你弄疯了。”
“……”
面对这套夸张的说辞,梁满月咬着吸管,翻了个05倍速的白眼,“我把手表给你,不是为了让你在这说单口相声的,你要实在看不出来,我拍个照用手机搜——”
“搜什么搜,”周茳月剜她,“区区一个卡西欧手表,我有什么认不出来的,当初秦储格那一柜子手表我都如数家珍。”
梁满月撇嘴。
周茳月最后确定了一下,“他这款是mr-g系列的,智能操作系统,不贵。”
“不贵是多少。”
“嗯……三到五万吧。”
梁满月差点儿被橙汁呛到,“大姐,三到五万不算贵吗。”
周茳月眨眨眼,“算……吗?”
好吧。
在一众手表中确实不算贵的。
对于骆峥也根本不算什么。
但相较她那个几十块钱的挂件……这玩意简直就是天价。
周茳月把手表还给她。
梁满月接过来,仿佛在这一刻,还能感受到表带上属于那男人的温度。
其实她是稍微认识一点手表的,也知道他这表是卡西欧的,但在她的印象中,卡西欧的表不都是两三千吗,怎么还有这么贵的?
饭在这一刻完全没心思吃了。
梁满月拿起手机,想给骆峥打电话,让他回来把手表带走,哪知周茳月忽然把手机一抽。
“……”
梁满月眉心一跳,“干什么。”
“你是不是要给他打电话。”
“……”
“你不能打,这手表也不用还给他。”
看梁满月一脸懵,周茳月总结了一下语言,“男人泡妞是要成本的,一块二手表而已,完全没必要放在心上。”
简单的几句话,把她堵得哑口无言。
梁满月张了张嘴,下意识想反驳什么,可到最后,只说出一句,“你为什么觉得他在泡我?”
“不是吗?”
周茳月低眉吃着薯条,嗓音含糊,“你觉得他真想要你那个几十块钱的小鹿挂件?”她摇头,“天下没有这么傻逼的男的,他要真这么傻逼,我也不同意你跟他在一起。”
在恋爱方面。
梁满月远没有周茳月经验老道。
好歹是收服过海王的女人,且到现在还被海王念念不忘隔三差五地骚扰,从她嘴里说出的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所以此刻。
梁满月自觉没有插嘴。
周茳月囫囵吞枣地把自己喂饱了点儿,再开口时,正经了许多,“就这么跟你说,无论是手表,还是什么破挂件,都是一个契机,他之前跟你说那种话,也完全表明了他对你的心思。”
“我没觉得他对我有什么心思,”梁满月垂眸,小口吃着餐盘上的甜点,“你难道忘了,我跟他小时候认识。”
“跟小时候没关系,”周茳月坚定地摇头,“他现在就算不是要追你,也绝对对你有意思。”
“有意思不代表想在一起。”
梁满月抬起头,定睛看着她,“不然怎么会有暧昧这个词?”
周茳月“满腹经纶”一下就被她噎了回去。
绝啊。
妙啊。
这女人是怎么做到从小到大都能保持一秒泼人凉水的能力?
泼别人也就算了,居然泼自己。
周茳月仰天长叹一口气,“我到底该怎么给你解释呢。”
梁满月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我之前跟你说过吧,骆峥觉得我跟他不合适。”
她这一提,周茳月才回过神,“他当时怎么说的,当着你面吗?”
“没有,”梁满月回想了下,“当时我姑姑想撮合我跟他,他拒绝了,而我那时候刚好口渴想要下楼喝水,就听到了。”
被她一解释,周茳月差不多明白了,也因此冷静不少。
“这情况确实有点儿复杂,”她拖着腮帮子说,“但你要说骆峥完全不喜欢你,我觉得肯定不是,但要是想玩暧昧,这也太下头了!”
想到这,她突然开始佩服梁满月,“这也就是你,换做别的小姑娘,早就滋哇乱叫芳心暗许了。”
梁满月想笑,但唇角扬起后,又觉得没什么好笑的。
不知为何,她忽然就想到十二岁的江惺。
每次叶母带着骆峥过来吃饭,她永远打扮得花里胡哨,而且一定要和她区分开来。
“骆峥哥哥只可能喜欢我。”
她每次都很坚定地说,且在每一次和骆峥靠近后,都会用耀武扬威的眼神看一眼梁满月。
“哎,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走神了?”
“……”
梁满月被周茳月拉回神,“你说什么。”
周茳月:“我说你打算怎么办,怎么面对他。”
梁满月缓慢眨了下眼,沉吟片刻,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如果是我的话,”周茳月很认真地思考了下,“我大概率不会这么被动。”
梁满月掀起眼帘看她。
周茳月斟酌了下用词,“就以目前你们两个人的状态,我是觉得,不管你主动和被动,你们两个人的关系都会越来越近,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夺回主动权呢,让他主动对你产生想法,总比到最后被拿捏的人是你好吧。”
“而且,”她哼了声,“我这人天生叛逆,他越是说不合适,没感觉,我就越想征服他,让他败在我的石榴裙下!”
不知哪句说到了重点。
梁满月捏着叉子的手一顿。
-
难得有时间,这一晚,梁满月和周茳月一起逛了商场。
虽然平时不太能穿到,她还是在周茳月的劝说下,买了几套入秋的新衣服,等送完她回家,已经很晚了。
这个时候,米翀还没睡,也不知道在和谁视频,见梁满月一进门,瞬间心虚地挂断。
梁满月没说什么,洗了个澡以后,帮他煲汤。
大概觉得愧疚。
米翀犹豫了会儿,去厨房找她,“姐,你还好吧。”
梁满月头发挽着,露出一截雪白的天鹅颈,身上是那种无论何时看起来都波澜不惊的气质,也因此,举手投足间有着浓浓的女神感。
她专心切着葱花,声音很淡,“你觉得呢。”
米翀耷拉着嘴角,“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小心。”
梁满月抬头瞥他眼,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云淡风轻地开口,“放心,我没事,你也早点休息。”
既然她都这么说,米翀也只好乖乖点头。
等她把汤煲好出去洗澡时,米翀已经回卧室睡觉了。
说不上为什么,梁满月这一天过得尤为疲惫,心情好像过山车一样起落起落再起落。
这种感觉,直到她躺到床上,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不知怎么,突然就没了睡意。
盯着雪白的吊顶和带绒毛的吊灯,思绪放空了好几秒,她伸长手臂,在床头柜上的包里翻了翻,很快,就摸到那块黑色腕表。
纤白的手指在表盘上摩挲了几下,她把手表戴在左手腕上。
她的手腕太细了,戴起来根本不像骆峥那样合适,看起来又大又不和谐。
可莫名的,梁满月盯着看了很久。
她想到今天骆峥在她面前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个表情,想到他走时,拉开玻璃门与她对望的视线。
看似不经意,却又笔直深远。
周茳月说得没错,被动不是办法,她不能做那个永远待在茧里的那个。
她要告诉骆峥,她是蝴蝶。
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蝴蝶。
思及此,梁满月没再犹豫。
她拿起枕边的手机,对着那只戴着骆峥腕表的小臂,咔嚓一声。
光线不是很好,但皮肤依然好到如剥了壳的鸡蛋。
重新调整一下角度,梁满月点开朋友圈,把这条照片上传上去。
发送的前一秒,她把权限改了一下。
不是所有人可见。
而是,仅骆峥可见。
作者有话要说: 峥哥没搞暧昧 他只是没开窍 不知道这时候应该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