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最后一位山神×家破人亡的小姑娘（17）
而姜芜与萧茕二人的聊天话题中心山任九本人，正坐在床边的地上滴滴答答的掉小珍珠，脚边被废掉的香方散了一地。
她坐在床脚，捏皱了手中又一次被废掉的香方。
山任九浑身缩成一团，头埋在双膝之中，身子轻轻抖动着。
灰扑扑的鸟儿站在山任九平日里常坐的那把椅子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瞧着缩在墙角的山任九。
“啾啾。”它发出了近几日的第一声，带着些熟悉的沙哑。
山任九抬起头，红彤彤的眼眶和鼻头让她在窗外投进的夕阳光中更显几分楚楚可怜，她打起了火折子，点燃了这些香方。
火折子刚点燃那一刻，山任九便将零星的火苗踩熄。
这是宫里，若是不小心把什么烧着了，山任九自己有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窗外夕阳昏暗的光投在地上，山任九没有点蜡烛，在微微有些昏暗的屋里瞧着地上的光。
那光刚一触到山任九的鞋尖，山任九宛如被火烧了一般，又往里缩了几寸。
门外有人轻叩，山任九缓慢的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沾着的土，小心翼翼的捧起小灰鸟，将它送进温暖舒适的窝里，这才去开了门。
“山姑娘，我来给您送饭。”
小丫鬟端着晚餐站在门口，她是惠妃娘娘指派的这段时间来伺候山任九的人。
不过山任九习惯了自己做自己的事情，所以这小丫鬟需要做的事情也不是很多，无非就是送饭和换洗被褥之类的事情。
“多谢。”
山任九拿起筷子，挑了几粒米放在小灰鸟的食盆里，看着小灰鸟低头啄了几下，她才拿起筷子开始吃自己的饭。
小丫鬟站在身后搓着手，试探性的询问道。
“山姑娘，今日太阳好，晒了被子，给您换一套吧。”
“你看着办就好。”
小丫鬟抱着被褥走了，准备给山任九拿套新的过来。
窗外偶尔传来几道雷声，大概是要下春雨了，山任九起身将开着的窗户关上，坐回椅子上继续吃着饭。
她将不喜欢吃的蔬菜挑到盘子的一侧，小灰鸟的一只爪子搭在盘子边，啾啾了两声，山任九瞧了它一眼，继续吃着自己的饭。
“啾啾。”
小灰鸟的叫声有些急促了，引起了山任九的注意。
“怎么了？”山任九放下筷子问道。
“啾啾。”
小灰鸟敲了敲盘子的边缘，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你是想让我不要挑食？”
“啾啾。”
“好。”
山任九笑了笑，将筷子伸进了那堆自己不喜欢吃的蔬菜堆中。
她咬了一口，一股不熟悉的味道充斥在整个口腔中，她有些想吐，却在看到小灰鸟那双盯着她的眼睛后硬生生吞了下去。
“我吃下去了。”
山任九张开嘴巴示意小灰鸟自己吞了下去，小灰鸟这才挥挥翅膀回自己的小窝里面继续趴着了。
它近日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少，大多数时间都趴在它那个窝中闭着眼睛休眠。
“你个小家伙，还懂挑食，怎么跟我爹那个老头子一样。”
山任九瞧着休眠的小家伙，轻轻笑着说了一句。
她吃完了饭，将空碗与空盘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继续研究起香方。
小丫鬟抱着白日晒好的被褥来给山任九收拾床铺，瞧见一地的残缺纸页与灰烬，她拿过栽在一旁的扫把，开始扫地上的灰烬。
她扫的极为认真，不但将燃烧过后的灰烬收拾干净，还将残缺与破碎的纸页替山任九一点一点拼好了。
“山姑娘，这个给您拼好了，地上的垃圾也替您收拾好了。”
小丫鬟将拼好的纸页放在山任九的桌上，细声细气的说着。
山任九道了一声谢，小丫鬟顺手给她擦了手边的桌子。
这一耽搁，刚一开门，倾盆大雨已经不期而至，小丫头皱眉瞧着天上的瓢泼大雨，刚一踩出去便被打湿了鞋子。
她下意识的缩回了脚。
“坐一会吧，等待会雨小了再走。”
山任九瞧见她的窘境，开口替她解围。
小丫鬟脸红红的道了谢，搬了一个凳子坐在门口瞧着夜里的天气发呆。
蜡烛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噼啪的声响，吓得小丫鬟打了个颤。
山任九瞧着她有些孤独的背影，她记得这小丫鬟是新进宫的，别的丫鬟们都欺负她排挤她，把她安排过来伺候自己。
其他的丫鬟们都拼了命想在贵人面前争脸面。
她放下手中的事情，躺在床上休息。
过了许久，她开口问坐在门口的小丫鬟。
“你多大了？”
“今年十六啦。”
“那你比我小一些。”山任九笑了笑。
“山姑娘你知道吗？我真的特别羡慕您有一技之长，不像我，什么也不会，就连伺候人也是笨手笨脚的。”
“我最开始啊，也是什么都不会。”山任九闭着眼睛絮絮叨叨的念着。“我娘以前也是制香的，不过只教了我一半就去世了，我就去香铺里面偷着学，这偷学一点，那偷学一点就学会了。”
“我爹娘都没什么手艺，就是普通种地的农民，家里还有个弟弟没进宫前我每日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弟弟。”小丫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闷声说道。
“是吗？”
“进宫也是因为家里确实已经揭不开锅了，村里人都说我模样好，撺弄着我爹娘将我送进宫里，我弟弟不同意，拦在我身前，最后我们俩都挨了爹娘的打。”
小丫头的情绪越发低落。
“你会怪你爹娘吗？”
不知道怎么搭话的山任九突然问了一句，可她心里想的却是，真好啊，还有爹娘可以恨。
她没有爹娘，山黎待她好到她都恨不起来他。
“在宫里过得不好的时候会吧，可是更多的情感是思念，想起爹娘就算再苦也供我姐弟读书，爹娘没什么文化，一直以为宫里过的都是好日子，才送我进了宫。”
“思念吗”
山任九喃喃自语，闭着眼睛回想自己的父母。
时间过去太久了，她对父母的印象早已经有些不甚清晰了，只模模糊糊记得婴儿时期母亲整日抱着她时身上的味道。
山任九努力回想这股味道。
画面一转，她脑海中浮现出了山黎的脸，又儒雅又倔强的中年人。
如果他有味道，他会是什么样的味道呢？
山任九这么想着，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小丫鬟见她睡着了，拿了她桌上的浆糊替她粘她当时撕碎的香方。
她完全不懂香，只能按照纸撕碎的形状慢慢拼在一起。
雨慢慢停住了，小丫鬟伸了个懒腰，给山任九盖了将刚晒的被子盖好，她不知道，这是山任九这么久以来，睡得第一个好觉。
梦里，山任九埋藏在脑海深处最深的记忆被唤醒，她记起母亲柔软的带着香气的怀抱，记起父亲逗她时强有力的臂膀。
画面一转，毫无生气的脸，血红血红的天，席卷而来的洪水与满天氤氲着的血腥味。
再后来呢，她梦到了山黎，她梦到山黎板着个脸给她补衣服，拿着菜谱在厨房给她做饭时熏黑了脸。
梦中她的嗅觉异常发达，她闻到了许多味道，许多味道交织在一起，山任九便猛然醒了。
山任九还穿着入睡前的那套衣服，衣服早已被汗浸湿，小丫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去了，她起身打开关着的窗户，一股裹挟着泥土的芳香味扑面而来。
山任九坐在窗前，大脑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困扰了她多日的问题终于解了开。
小灰鸟还在睡觉，山任九摸了摸它柔软的羽毛，若不是触手的还是温热的体温，山任九都以为它死了。
她将父母留下的香方全锁进盒子里，拿起一旁的调香工具。
带着思念的香味吗？
山任九调到一半的时候，小丫鬟端了早饭来，昨夜聊了会天，她们之间已经不像之前那么陌生了，却也丝毫不亲近。
“山姑娘，今日皇上要来，娘娘让我跟您说一声，没什么事情就不要出去了。”
“知道了。”
山任九头也不抬应了一声，每次永康帝来这里的时候，都会让这小丫鬟告诉自己一声，她不知道惠妃娘娘心里是怎么猜度自己的，不过她坚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她现在的重心便是调出这香方，早日出宫。
山任九这边一派风平浪静，而姜芜与萧茕那边的平静，却被姜一带回来的消息搅乱。
“黄木匠听到了杜大通与村长的谈话，鬼迷心窍的趁着雨夜摸进了大嗓门婶子的家，看看她家有没有存那醉伊人，结果被大嗓门婶子常年在外偶尔回来几次的丈夫当成小偷一耙子插死了。”
姜一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正中喉咙，人当场就没气了，她男人一下子慌了神，把黄木匠的尸体埋在院子里了，结果她家的狗闻到了血腥味，连夜把尸体刨了出来，现在黄木匠的老婆正在大嗓门婶子家里闹呢。”
光是听姜一的描述，姜芜脑海中就有了画面了，那又长又尖的耙子，一下插进喉咙里，血一下子呲出来，又被大雨冲刷掉。
够狠。
姜芜打了个颤，问萧茕。
“她男人知道她与黄木匠有染吗？”
“应该是知道的，那日开夜会她男人虽然没去，可架不住村里你一言我一语的传，更何况当时她与黄木匠的老婆还打了起来。”
“你说，会不会她男人认出来了黄木匠，将错就错直接给他打死了？”
“有可能。”
姜芜“啧啧”了两声。
“我还是把他们的人性想的太高尚了。”
萧茕没讲话，他没有告诉姜芜他还让唐溢之店里的小二去制香村走了一趟，刻意将村里有人卖给他们醉伊人的消息又传了一遍。
现在村里人人都心怀鬼胎，瞧每一个人的眼神里都带着怀疑。
村长啊村长，这个烂摊子，你要怎么收呢？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呢？
我可是，早就恭候大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