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丞相千金×花楼戏子(11)
一入宫门,外面的热闹就离萧茕越来越远了。
他刚回到寝宫不久,永康帝身边的王仲便来了,萧茕连杯茶水都没来得及喝,就被连拉带扯请进了御书房。
“皇上,七皇子来了。”
王仲给永康帝磕了个头,萧茕跟在他身后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你何时回来的?”
“您不是知道吗?”萧茕低低的笑了一声。“不然您的点怎么掐的这么准时,我刚回来就把我叫了过来。”
永康帝深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将头顶的火气压了下来。
“宅子去看了吧,有什么问题没有?”他吹了吹手中的毛笔尖,又将已经分叉的笔尖在墨盘里打了个滚,漫不经心的问道。
“挺好,如果没有今日发生的糟心事就更好了。”
永康帝知晓他说的是下午地动砸了宅子里的奴才那事,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差人去浮屠山那边调查了,可不知为何他的眼皮子总是在跳,觉得有些不安。
二人之间的氛围愈加剑拔弩张,谁也不肯退让,最终永康帝率先服了软,对王仲招了招手。
“传膳吧,你吃吗?”
“吃。”
萧茕一撩袍子,在椅子上坐下,眼睛滴溜溜盯着丫鬟太监们手里端着的的御菜。
“茕儿。”
萧茕听到永康帝的声音,拨米饭的筷子顿了一下。
“嘘,食不言。”
一句话将永康帝刚刚吃下的饭噎在了喉咙中,吓得王仲赶忙端来一旁的茶水,永康帝猛喝了几口,这才顺了口大气。
“好好好,你真是,年龄没长几岁,顶嘴顶的越来越熟练了。”
萧茕充耳不闻,继续捡面前菜里的肉吃。
“过几日便是蔡相千金之女的生辰,你代朕走一趟,顺便看看哪家千金合你心意,朕给你赐婚,你赶快娶了皇子妃给我滚蛋。”
永康帝一甩筷子,胡子都气的飞上了天。
萧茕想起在姜芜桌上看到的那张蔡彤彤生辰的帖子。
“可以。”
他第一次,顺从的让永康帝有些意外。
用过饭后,永康帝还想与萧茕闲聊几句,萧茕借口累了,先行一步回了寝宫。
“王仲,你说他这么听话,是不是肚子里藏着坏水呢?”
“也不能这么说,依老奴看啊,七皇子八成是有心尖尖上的人了。”
“也好,早点让他娶了妻让他出去住,不然看着他那张脸,我还真是”
后半句话永康帝没说完,却让王仲脊背上出了密密麻麻一层冷汗,这七皇子萧茕像极了当年在战乱逃难中被逼死的端妃,端妃的死,一直到现在,都还是永康帝的梦魇。
王仲不敢多言,万幸永康帝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也没接着这个话往下说,继续埋在那堆摞的又高又厚的奏折里了。
宫里的夜总是冷冷清清的,萧茕站在窗前,把玩着一颗夜明珠,有一缕黑气顺着窗外缠绕的藤蔓渗入萧茕的寝宫。
黑气在回廊处飘散着,惹得来送东西的小太监浑身起了一身冷汗,他搓了搓双臂上泛起的鸡皮疙瘩,暗道这地方真的邪门。
“干什么的?”
萧茕宫里的侍卫姜一突然在他的身后阴森森的问了一句,吓得那小太监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把东西摔在了地上。
“皇上命奴才来给七皇子送点东西。”
“放那吧。”姜一指了指房里的桌子,那小太监低着头赶忙进去了。
他一刻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多待。
将东西放好以后,小太监像是脚下生了风一般,走的飞快,却在门口被姜一生生喊住。
“喂。”
一身黑衣的他抱着剑站在暗处,与黑夜融为一体。
“少走夜路,小心撞到鬼。”
说罢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你有感觉到吗?有只女水鬼,正趴在你脖子上呢。”
看着小太监吓得屁滚尿流的背影,躲在帘子后的小宫女探出头来,
眼珠子亮闪闪的,时不时还有几颗金豆豆掉下来。
“我替我姐姐多谢姜一大哥了。”
那小宫女给他行了个礼,姜一淡淡的“嗯”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头。
“快些回去吧,大晚上的就不要出来乱晃了,有些脏东西,光吃你这种小姑娘。”
“我姐姐会一直保护我的。”
小宫女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对姜一说道,身体却十分诚实的先动了起来。
姜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转身去里间找萧茕。
萧茕正在一摇一摆的烛火下看书,朦朦胧胧的烛火照出了姜一半边若隐若现的猫头鹰脸。
“主子,之前放的黑气回来了。”
姜一摊开手,手掌心里盘着一团细小的黑气,那细小的黑气腾空而起,幻化成虚虚幻幻的人型,那人型黑气从腹部掏出一小节指骨递给萧茕。
萧茕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了一眼便认出它手中的指骨是从吴秀才身上掉下的,他皱了皱眉,一旁的姜一从人型黑气手中接过指骨。
“她发现你们了?”
那人型黑气点了点头。
“她受伤了吗?”
那人型黑气又摇了摇头。
“知道了,继续回去守着吧,动作轻一点。”
那人型黑气溃散成若干缕黑气,萧茕在领头的气团中点了一下,帮它开了暂时的灵智,那黑气团便带着剩下的丝丝黑气往如意铺的方向去了。
它们又重新附着在如意铺院子中的各处,安安静静的守着房内睡得香甜的小黄与姜芜。
“这骨头你自己处理了吧。”
萧茕放下书,伸了个懒腰,想起刚刚被姜一吓得屁滚尿流的小太监,问道。“那小太监怎么回事?”
“吓了吓他。”姜一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白日我在宫中打瞌睡,听到这小宫女蹲在水池旁哭,她说与她一起在这宫里做事的姐姐被这小太监猥亵了,这小太监不能人道,硬生生用了些法子把人折磨死了,趁黑丢进了我们旁边的水池子里。我让小鱼下去看了看,池子底下果然有一具赤身裸体伤痕累累的女尸。”
萧茕端起放在柜子上的青花瓷碗,碗里一条红艳艳的小鱼在碗里打转,咕噜咕噜的吐着泡。
“他倒是聪明得很,咬准了这宫里的人都对我这退避三舍,区区肉体凡胎,也不知谁给他的胆子觉得我是个软柿子。姜一,明日小鱼把那尸首捞出来之后,你让那小姑娘晚上来取的时候带一件红衣,等那小姑娘把尸首打点好后,你就把尸首放在小太监住的院子里。我这次就要让他知道,没胆子认的事情,就不要做。”
“主子,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我们如此肆意行事,这天,还容得下我们吗?”
“这天?”萧茕嗤笑了一声,起身向里间的卧房走去,轻轻说着。“终有一日,我掀了这天。”
姜一知道萧茕这次是认真的,抱着碗里的小红鱼退了出去。
碗里的小红鱼一个甩尾,幻化成一红发少年,他光脚与姜一并肩走着,火红鱼耳上沾着的山泉水滴答滴答掉在姜一的肩膀上。
“起开点,黏糊糊的,脏死了。”
姜一嘴上嫌弃道,手上却将刚刚从萧茕那得来的指骨递给他。
“把这个吃了。”
小鱼张开嘴,一口尖利的牙齿就是姜一都看得有些心惊胆战,它还是个不大的孩子,偶然间得了一丝机缘化为人形,却在最需要灵气进一步修炼的时候遇见了这个灵气稀薄的时代。
骨头嚼碎的一瞬间,小鱼那口尖利的牙齿逐渐变得平坦,火红的鱼耳也往回缩了几寸,他发觉自己能变成人的时间更长了,也越来越能够适应并且控制这幅身体。
“快些回去睡吧,主子还让你明日下水把那池子里的尸首捞出来呢。”
小鱼脆脆的应了一声,又重新钻回了自己那一方小天地中。
萧茕这一夜睡得极好,可周幽明夫妇这一夜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吴秀才死了,周梦芜的下落又变成了谜。
付喜被吓得不轻,哆哆嗦嗦讲不出一个完整的事情来,周幽明将她哄睡着之后,深感疲惫,脑袋刚一沾枕头,意识便掉进了混沌里。
只有天上的月亮与乌云相互依偎,向人间散发着若隐若现的月光。
翌日,姜芜刚醒没多久,周幽明便来了。
“周大人来的也太早了些,我这茶还没泡好。”
“无事,今日也不是来喝茶的,有正经事。”周幽明将萧茕给的帖子放在桌上。“明日午时,知音坊,邀姜姑娘一叙。”
姜芜接了帖子,明白周幽明是与他背后之人谈妥了,这帖子怕也是那人下的。姜芜打开折叠的帖子,里面的内容竟是那人亲自手写的,字苍遒有力磅礴大气,更让姜芜有些好奇,这背后之人到底是宫里的哪位。
“知道了,您转告他,姜芜定会如约而至。”
送走周幽明后,姜芜决定这段时间都不再开张了,周梦芜的魂魄还下落不明,地府那边能活动的阴差都被派出去寻了,蔡彤彤的事情她又毫无头绪不知该从何下手,恰巧明日要去一趟知音坊,到时候再看看能不能想到什么法子在蔡彤彤生辰那日将花南鸢拖住。
饶是姜芜将宫里可能的人猜了个遍,也没猜到开了这知音坊的厢房门之后,看到的居然是平日里最玩世不恭的七皇子萧茕,这七皇子萧茕可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神棍皇子。
“姜姑娘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萧茕替她倒了杯茶,看着她的眼神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那地方,吃人不吐骨头,我想活下去。”
“宫里那些事我不懂,我只是好奇,您何时将自己与我们绑在了一起?”
“非要追溯的话,大概是在许多年前,江北之乱后吧,我拜入付文君先生门下,不过与你不同,我学的是周易八卦。”
“你怎么知道付文君是我师傅?”姜芜放下茶杯,手捏着袖子里的短匕,声音冷冷清清。
“因为他与你在西山住着的那么多年,每一封写回长安的信,都是给我的。”
萧茕递给姜芜一个盒子,盒子里面塞着满满当当的信,每一封信上,都有老头自己的印章。
姜芜随意挑了几封,想看看老头这样的人一般给人写信会写些什么。
信很多,但每一封都很短,像极了老头平时一句话能说完的事情绝不说两句的风格。
姜芜将信上的每一个字翻来翻去的咀嚼,这每一笔,都是老头的一生。
“还有个人我也想让你见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