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01
四个月前。
奈落对酒吞童子献计说, 可以将自己的心脏安入夕颜的胸腔中让夕颜活过来，同时洗掉夕颜的记忆，让夕颜成为酒吞童子的手下。
他做这套时轻车熟路, 迄今为止他已给不少人这么做过了。
看原本亲近的人相互残杀，这是奈落的一大兴趣之一。
当然除了兴趣，此举他还有着实在意义的目的——
搅浑大江山的水, 趁机获得四魂之玉。
奈落从一开始投奔大江山, 为的就是大江山鬼王酒吞童子手头的四魂之玉。
奈落虽然名声不显, 但也觉得自己的实力称得上一大妖王, 又怎么可能真的成为其他妖王的部下呢？
他在大江山可做了不少的事情。
源赖光忽的决定退治大江山其中也有奈落指引的影子。
这点对于奈落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他派出一些分丨身打着大江山的皇子, 在丹波山下杀了一些人，故意放跑了其中一些去丹波山阴阳寮求救，这样就让源赖光提前动了退治大江山的主意了。
他设想中, 他们两败俱伤, 他趁此机会吸收一些妖怪的力量，然后拿走酒吞童子的四魂之玉碎片，一举多得。
如果他计划成了的话，源赖光和酒吞童子都要死。
奈落称自己也算得上一位鬼王的话语，倒也没有太过自傲, 从中也能看出他的谋略实属一流。
这一步被安倍晴明隐隐约约感知到, 他是阴阳师中的鸽派，他不希望大江山覆灭, 也不希望源赖光似, 他算出大江山和源赖光的生机都在夕颜身上，与此直言相告, 让夕颜身上沾染了这份因果。
至此便有了接下来的事。
酒吞童子答应奈落洗丨脑夕颜的原因就更简单了, 大江山方才受过这么大的重创, 他需要做一些挽救。他此前看到了夕颜强悍战斗的样子，对她也颇为欣赏，认为有这么个厉害的手下也是不错的事情，于是答应了奈落的提议。
而奈落的目的此前颠覆大江山的计划落空，那么他准备进行第二个计划。
——他在夕颜身上看到了太多可能性。
而且毕竟，夕颜身上也有不小的四魂之玉碎片呢……
这一切目前来说，无人知道。
只有过分敏锐的茨木童子有所觉察，但不知其法，因此时常看奈落不顺眼找他打架。
他人只道茨木童子日常发疯，但茨木童子想的却是故意打草惊蛇，说不定奈落能露出什么马脚来。
茨木童子看似傻乎乎的，却也自有一套自己的逻辑。
02
夕颜从铁宫殿的宴会里返回了庭院中，现在并没有睡觉的欲望，所以她叫来小妖怪们去搬酒，一个人对着月光自饮自酌。
庭院里没有多少储酒，小妖怪们就到铁宫殿里去搬了，久久没有回来。
“该不是头儿小气吧唧的，不给我喝酒了吧。”夕颜暗自腹诽。
“本大爷像是那种人吗？”酒吞童子豪迈的声音从庭院外面传来。
夕颜抬起头，看到酒吞童子带着依旧面无表情的茨木童子走了进来。
两人的身影都非常高大，一瞬间将夕颜面前的光给遮了去。
酒吞童子依旧是光膀子的模样，提着两坛酒站在夕颜面前，低头看她，深邃目光带着笑意：“刚刚说了什么，再给本大爷说一遍。”
“我在说头儿你英勇无双。”夕颜立刻说道。
酒吞童子哈哈大笑，把酒往夕颜面前一放，然后大剌剌坐下。
茨木童子那边抱着胸，就站在那儿。
“呀，头儿你自己给我送酒了啊。”夕颜说。
“本大爷怎么能冷落了征讨铃鹿山的大功臣？”酒吞童子说道，然后他看了一眼茨木童子：“干嘛呢杵在那儿，给本大爷坐下。”
茨木童子这才坐下了，酒吞那边没有位置，他只好到夕颜那边坐下，但刻意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酒吞童子没有刻意夸夕颜，夕颜的确是征讨铃鹿山的最大功臣。
大江山除却酒吞童子外最强的就是茨木童子，但是因为和两面宿傩的交恶，所以茨木童子需要在酒吞童子不在的时候镇守大江山，这样下来，夕颜在铃鹿山战争中就发挥了仅次于酒吞童子的作用了。
夕颜笑了起来：“那头儿你自己来就行了，为啥非得把这个阴阳怪气的带过来。”
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哈哈哈哈哈！！！茨木，听到了吗？”
茨木童子看向夕颜，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和茨木童子一眼望过去就过于鬼魅的面庞不同，酒吞童子的五官长的很正，堂堂正正的那种俊朗，不过他眉峰上挑的时候充满了不可一世的嚣张与属于鬼王的狂暴戾气。此间反差也构成了酒吞童子独特的魅力。再加上他胸大。可大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很豪爽豪迈，让人忍不住对他生出好感来。
再加茨木向来视他为一生挚友，所以即使被他这么大笑嘲笑了，也没有生出不快情绪来。
他只是低下头，静静地给酒吞童子和夕颜倒酒。
三人一起在夕颜的庭院里喝酒。
夜风微凉，携着青草的香气掠过鼻翼。蝉鸣清亮，万物平静，月光明亮，非常令人舒服的环境。
铃鹿山的酒，大江山的酒，混合在一起喝。
这种方式的喝酒很容易让人喝醉。
酒吞童子还点了个烟袋，慢悠悠地抽了一口。
夕颜伏在案上，懒洋洋地看着月亮，她的意识有些朦胧了，她对着酒吞童子的烟袋伸出了手。
酒吞童子低头看了她一眼，把烟袋抵到她唇边，夕颜吸了一口，评论：“恩……没啥感觉，挺呛人的。”
那边茨木童子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有些不满地看向酒吞：“挚友……”
茨木童子感官非常敏锐，烟这个东西会刺激的他鼻子打喷嚏，除非他专门用妖力封住鼻子。
“算了，我用妖力封住。”茨木童子说，“难得挚友有这个雅兴。”
酒吞童子吸了一口，而后将烟吐向天空：“浴血战争后在这里轻松享受，也是不错的。”
茨木童子想了想，又想了想，说了自己的看法：“那吾可以现在去给挚友找个女人。”
酒吞童子嗤笑出声，“你的思维还真是简单呢，茨木。”
不过该庆幸茨木说的不是吾现在可以变成女人么。
寻常的景物在这充满月光的夜晚中也有了别样的气息，夕颜去院子里走了一会儿吹了吹风，鞋子在与地上的草叶触碰时让露水从叶尖滴落，沾上衣角后慢慢扩散开来。月光下是有着点冷雾的。她回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沾了很多露水。
酒吞童子将烟抵过去，夕颜俯下身又吸了一口。
少女慢悠悠地吐出烟雾的时候看起来慵然而妩媚。
燃亮的蓝色灯盏，旁边飞着一只小虫子，
“而且若说美丽女子，这里也是有的。”酒吞童子也慢悠悠地说。
茨木童子看向夕颜，然后又快速移开了视线，什么都没说。
但这却让夕颜再次回想起那份不爽来，她直接打破这难得的寂静氛围：“我说你啊，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茨木童子。”
似是没有料到夕颜这么说，茨木童子露出了明显的吃惊表情：“吾没有。”
“怎么会没有，比起其他大江山的妖怪，你对我也太冷淡了吧？经常我在说话的时候你就无法忍耐直接离开了吧！而且往往露出刚刚那种表情——我说啊，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夕颜越说越气，借着酒劲，她直接上去抓住他的领子，“茨木童子，你今天给我说清楚了，不然我们就去外面打一架。”
“吾，吾……”茨木童子张口就准备说‘吾曾经视你为挚友’，但如今夕颜的失忆又有他的参与。他茨木童子是恶鬼没错，但是他对自己认可的人却又十分真心，所以当下居然陷入了内疚中：“……吾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你。”茨木童子说了实话。
但这实话却让夕颜感觉莫名其妙，这是什么鬼话，以前发生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烦躁。似乎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烦躁。不知道根源。烦躁。啊，酒吞童子也说过类似的话。所以到底怎么回事啊。
她改做掐住了茨木童子的喉咙，手上非常用力。
茨木童子没有反抗。
“如果这样能让你开心一些的话，吾没有关系。”
他这么咳嗽着说道。
咳嗽。
脖子上跳动的脉搏。
他上下滚动的喉结。
他注视着她的黑金色眼睛。
僵持。有什么东西开始缓慢燃烧。是酒精吗？好像又不是。仿佛有什么在高温中有着些许变质。被搁置在一旁太久的情感，再拾起的时候本来就容易产生一定的变质嘛，更何况在这种高温和窒息所带来的错乱感中。
最终酒吞童子拍了拍她的后背，阻止了夕颜的举动：“好了……夕颜。”
夕颜怔了下，顿时感觉头痛的更厉害了。
夕颜？再次一闪而过。红色的脑袋从盒子里滚出来。血。嘶吼。血。
似乎有人在冲她大声叫，夕颜。
“我……”夕颜有些木然地开口：“我以前到底是怎样的？”
酒吞童子露出了非常复杂的表情。
最初只认为是合格的手下，但酒吞童子素来对自己人极其偏心，而夕颜对他布置的任务都完成的极好，而且性格很好，让他忍不住就真心相待。
夕颜并没有被过去所困扰，和大家相处的很好，他也有意分开两面宿傩和夕颜，虽然夕颜现在相貌和过去大不相同，也没有两面宿傩的气息了，但他还是担心。
两面宿傩残余的血肉在失去与本体的联系后被夕颜的身体消化了，有了奈落心脏的夕颜身体强度又上了一层。
就这样，在酒吞真心对待夕颜后，很快，他就对自己对夕颜的所作所为产生了一些内疚。
和奈落的恶趣味不同，酒吞童子并不觉得夕颜和两面宿傩对上有趣，而茨木童子则更直接了，他觉得这是一种侮辱，毕竟夕颜当初是如此真心的追随着两面宿傩。
但很快夕颜就自己调整过来了，她晃了晃脑袋，露出愉快的笑容：“刚刚脑袋好痛，好像是此前战争的后遗症。好了好了，喝酒，喝酒，别让这些不愉快的耽误了此时美好的时光！干杯！”
她没有注意到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复杂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