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太宰治看了眼时间, 把半个多小时只翻了一页的书扔到沙发上，余光瞥过清水遥关闭的房门。
前天明明还是他跑来喊我起床，怎么今天就没动静了？
已经比昨天晚了半个小时了, 是宿醉吗？
说不定在头疼？
太宰治靠在沙发上, 目光虚无地落在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真安静啊。”
以前有这么安静过吗？
太宰治心想, 好像以前都没有注意过安不安静这种问题。那为什么现在又会发出这种感叹呢？
他再次看向那扇关闭的房门。
“喂, 起床了。”太宰治小声地喊。
但是没有回应。
于是他兴高采烈地从沙发上蹦起来，步伐轻盈地往清水遥的房间走去。
哈！太宰治家可不欢迎懒虫！
他把房门打开一条小缝，从缝隙里看清水遥那埋进枕头里的半张脸。柔软的金发散落在枕头上，睡着的人脸上红扑扑的, 嘴巴微张, 隔着这么远, 太宰治似乎都能听到他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呼吸声。
太宰治无声地再次踏入这个房间。
还算柔软的床垫凹进去一个小坑，清水遥陷在里面一动不动, 但随着太宰治坐下，床垫又有了向他的方向倾斜的趋势。
太宰治靠在床头，食指戳戳清水遥的头顶，见清水遥没有反应，又捏住他的一缕头发, 在指腹指尖摩擦旋转, 揉搓成一根紧紧的小辫子，最后再松开。
他就这样一个人安静地玩了几轮, 直到那缕头发不堪重负，已经完全软趴趴地垂在他的手指上后，他才把它们环在指尖，轻轻地揉了个圆结。
微妙的笑意浮现在太宰治的眼底。
这种无聊又幼稚的举动，仿佛带给了他无限的乐趣, 他开始对其它的金发感到蠢蠢欲动。
但是还没等他继续摧残其它头发时，渐渐随着床垫的起伏滑落到他勉强的清水遥，额头轻轻抵住了太宰治的大腿。
像是被烫到一样，太宰治浑身一震，指尖的发梢慢慢地落
回枕头。他低头，安静地看着那个靠着他，呼吸绵长的家伙，眼底的困惑一闪而过。
好像……有点胸闷？
是因为房间的窗户没开吧。他很快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
清水遥下意识地往让他感到安稳的地方靠近，从一开始的只用额头触碰，很快就让局势变成了半张脸都贴在了太宰治的大腿上。
睡梦中的少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自然也感觉不到太宰治身上不可自控高温。
“还要再睡一会吗？”
“……呼………呼……”
低到近乎气音的动静并没有打扰到清水遥，反而是太宰治在问完之后紧紧抿嘴，似乎不太想惊扰到睡得深沉的人。
在没有等到回复之后，他的表情变得轻松了不少，身体小心翼翼地慢慢往下滑，直到他与清水遥躺在了同一水平线上。
果然不出他所料，清水遥真的在梦中磨磨蹭蹭的朝他靠拢，不出几分钟，整张脸都躲进了他的胸口。
随后，便是一阵更加悠长的呼吸。
真的会有人睡得这么舒服吗？
太宰治出神地想，他的手臂搭在清水遥的后背上，隔着毯子无意识的在清水遥的后背轻轻拍打。
是因为信息素？应该是信息素吧。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那天在清水遥离开之后，他的确难以自控地把脸埋进了清水遥的衣服里，只有这种，那股难以言表的、感觉自己快要是去什么的心惊胆战才渐渐褪去。就连昨天晚上——
太宰治的手顿住。
过了好一阵，才继续拍打清水遥的后背。
昨天晚上他本以为自己会纠结一晚上都无法入眠，但实际上是，清水遥放到他房间的那床被子起了很大的作用，让他几乎一夜无梦地度过了整晚。
想到那床被子，太宰治低声笑了笑：“……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你把它换到我床上了吧。”
“又不是闻不到，被子里里外外全都是你身上的——”他停顿了一下，把已经习惯挂在嘴边的“臭味”咽下，慢吞吞换了个词，“信息素。”
清
水遥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的太宰治，眼皮也愈发沉重起来。
他打了个哈切。
“原来……瞌睡真的……”会传染。
安静的房间里，隔着一层薄毯，太宰治将挤在自己胸口的少年虚虚揽住。他的下巴搁在清水遥的头顶，以一种不那么亲密的姿势，将清水遥圈在了自己的领地里。
再睡一会吧。
这是太宰治失去意识前，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清水遥是被一阵巨大的脆响吵醒的。
睡得十分安稳的他揉着眼睛，慢慢从被子里坐起来，睡眼朦胧地看着房门，然后迟钝地爬下床往外走。
推开门的瞬间，他便闻到了一股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
太宰治正站在厨房里，听到动静迅速看向外面。
清水遥正光着脚站在不远处。
他把手往后缩了缩，可还是晚了一步，清水遥瞪大眼睛，冲向他，把他的手从水柱之下拉出来。
“你是笨蛋吧？！”清水遥看着太宰治手腕上的伤口，气不打一处来，“谁受伤了用水冲伤口的？不怕水里的脏东西感染吗？”
太宰治：“……”
“去外面坐着等我！”
“……哦。”
太宰治便饶有兴趣地看着清水遥忙上忙下找到医疗箱，蹲在他面前给他处理伤口。
清水遥用碘酒擦拭那个伤口，然后给它裹上绷带。不知为何，太宰治突然轻笑了一下，清水遥立刻警觉抬头：“笑什么？！”
“你不会是想用这种方法自杀吧？！”
太宰治歪头看他：“如果是呢。”
清水遥炸毛：“我告诉你啊！割腕很痛苦的！血要流很久才会流干！这个过程会让你非常难受，头晕呕吐耳鸣脱力寒冷，哪个你都受不了的！”
“而且啊，”他的食指顺着被包裹住的伤口的纹路横着抚过，“像这样横着一刀是没办法——”
他及时住嘴，觉得自己可能会给太宰治的寻死计划提供一个新途径。
“我知道，”太宰治眯着眼睛，靠近清
水遥，似乎是想从清水遥的眼底读出他真实的情绪，“横着不行，要沿着脉络竖着划上几刀。”
“你、你怎么知道……”
“那你呢，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太宰治继续逼近清水遥。
“该不会是试过……”
他也没能继续说完。
因为清水遥在他面前脸红了。
不是因为愤怒或是别的原因，是真真正正的，羞涩地别着脸，连耳朵和脖子都染上粉红的那种脸红。
太宰治心一跳，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僵硬地控制自己直起身子，靠到了沙发上。
他有点不敢看清水遥，但又在看向别的地方不久之后，再次用余光注视清水遥的动静。
清水遥深吸一口气，笑起来时脸上的软肉一跳一跳的：“因为——我以前——是个非主流！！”
“这样总可以了吧！！！”
“总是去找一些看似深沉的话发表在各种平台上，在深夜12点默默流泪。”
“然后在偶然的机会下就知道了割腕之类的知识……喂！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太宰治捂着嘴，噗噗噗地笑软了身子，躺在沙发上捂肚子哼哼唧唧。
他背对着清水遥，语气是轻松的：“所以你也是网络上那种‘18岁就死了，80岁才埋’的一类人吗？”
清水遥自暴自弃：“是啊是啊！我18岁就死了！”
要不然怎么可能跑到自己写的小说里来！
“喂！不要再笑了！”
太宰治仍旧在抖着肩膀，从背后看去，真的很像是在闷笑，但实际上，他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或者说——总感觉哪里空荡荡的。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直都在震动的手机，放到耳边：“喂。”
“啊，森先生。”
清水遥安静下来。
“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这才——”太宰治看了一眼时间，“12点嘛，还很早啦，我都还没起床呢。”
“知道了。”
太宰治起身，对清水遥说：“走吧，该去打工了。”
“诶？不是说要放假？”
“因为看我昨天的状态不错，所以立马就被抓回去当苦力了呢。”
而且，港口mafia的干部如果一直不露面的话，底下的动静就会变得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太宰治伸了个懒腰。
清水遥知道没法推辞，只能跟着起身：“太宰先生吃了早饭没？”
太宰治“啊”了一声。
过了一会。
“没有，”他说，“出去买点吃的吧。”
“好！”清水遥迅速冲回房间换衣服。
太宰治看了一眼厨房。
还是回来再收拾吧。
因为想要做饭而把自己划伤这种事……还不如被当做要寻死呢。
为什么平时玩刀的时候那么顺手，想切个菜的时候就这么困难呢？
太宰治百思不得其解。
两人来到港口mafia大楼。
看着清水遥先按了中原中也办公室那一层的数字，太宰治沉默了一下：“你要先去找中也吗？”
“嗯！感谢太宰先生带回来的糖果，我想带过去分给中也一点。”
清水遥咧嘴笑，抖了抖装糖果的盒子。
“因为中也也很喜欢吃嘛，上次就是因为他也喜欢，所以才陪着我排了好久的队。”
“哦。”
真的是因为喜欢糖吗？
太宰治淡淡地想。
不只是这个原因吧。
“既然如此，那我就跟你一起去看看那个小矮人吧。”
清水遥假装生气：“中也才不是小矮人！他还能长高的！”
“如果你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能再严肃一点，说不定我就相信了。”
“你可真是——难怪总是跟中也吵架。”清水遥摇头，有点担心地看着太宰治包裹着绷带的手腕，“还疼吗？”
“你刚刚不是看到了吗，只是一个小伤口而已，”太宰治这么说着，先一步走出电梯，“为什么这么问？”
清水遥跟上，挠头笑笑：“没什么啦，因为之前中也受伤的时候也是我给他包扎的，他动不动就喊疼，好像我要把他的手掰
断一样……”
“就是突然想到了那个时候的场景，看来太宰先生是非常能忍耐痛苦的那一类人呢。”
“中也那个笨蛋就不行。”
太宰治的脚步停了下来。
清水遥愣住，迟疑：“怎么了？有什么东西忘带了吗？”
太宰治回头，看了清水遥一眼。
他突然有点心烦，但面上还是一副淡淡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
他转身，继续往前走。
“没什么。”
“就是以为你在担心我而已。”没想到你是在想中也。
“诶？没有啊，我的确是在担心你——喂喂，太宰先生你走慢点啊！”
“哈喽？没信号了吗？还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清水遥觉得莫名其妙。
干嘛突然开始比赛竞走啊？
太宰治毫不客气地踢开中原中也办公室的大门，但是与上次相同，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清水遥紧接着探头进来，熟门熟路地坐在中原中也的座位上，开始摸起了下巴。
“不对劲。”
太宰治斜眼看他：“哪里哪里不对劲。”
“我感觉中也是不是……”清水遥有点迟疑，“上来之前我还问过楼下值班的，他们说中也没有出去的，但是为什么他不在办公室里？”
“还有上次也是，我来找他的时候发现他也不在。”
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清水遥坐直身体，严肃地说：“他该不会在躲我吧？！”
不行，要打个电话问问！
他迅速拨通了中原中也的手机。
好在，中原中也接电话的速度还是跟以前一样快。
“喂。”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清水遥问：“中也！你怎么不在办公室啊，我来找你玩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我出去任务——”
“但是楼下的人说没看到你出去！”清水遥愈发疑惑，他看了一眼太宰治，干脆顿到桌子底下，压低声音，“你该不会真的在躲我吧？”
“你做了什么
亏心事！快说！”
中原中也的呼吸乱了一瞬。
他站在无人的漆黑角落，抿着嘴，下颚绷得很紧。
清水遥还在那边喋喋不休，还是跟以前一样有活力。
他知道我对他抱着那种念头吗？
知道了的话应该就会开始厌恶我吧。
中原中也无声地苦笑，他捏住扶手的指尖煞白。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
“我——”
清水遥安静下来：“你怎么啦？”
“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中原中也的声音在听筒里显得有点失真，手机恰到好处地隐藏了他许多不该有的情绪。
他让自己显得轻松一点，跟往常一样：“就是上次，我碰到了你妹妹。”
清水遥的视线漂移：“……啊，然后呢。”
“我想，”中原中也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半响都没能成功发出声音，“我想，我能追她吗。”
虚弱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颤抖。
中原中也惊讶于自己现在竟然还能笑出来：“我好像，有点喜欢……”
电话那边，清水遥已经听不到剩下的内容了。
他震惊得目瞪口呆。
没听错的话，中原中也的意思居然是——他对清水奈奈一见钟情了？！
可是上次是我顶着清水奈奈的名头，等等，这难道就是主角光环吗？我偷了女主的光环？
所以现是我鸠占鹊巢然后被女主打脸被中也厌恶的剧情？！
清水遥好像懂了，又没有完全懂。
太宰治爬在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清水遥表情空白的脸，无声地问：“他说什么？”
清水遥连忙对中原中也说：“你先等等！”
然后捂住听筒。
“大事不妙了太宰先生！！”
“中也对我妹一见钟情了！！”
太宰治眉头一挑，有点意外。
“但是上次中也见到的，是我扮演的我妹妹！”
太宰治冷哼一声：“哦？所以呢？”
清水遥惊慌失措：“中也想追我妹妹！但是我不知道我妹妹现在在
哪！”
哈。
荒谬。
太宰治想，小矮人会笨蛋到分不清眼前的人吗？
说不定以中原中也的智商，真的能做出这种事呢。
太宰治看了一眼清水遥：“说到底，一见钟情这个词就很不靠谱。”
“你想参考我的意见？”
清水遥紧张点头，太宰治是这里最聪明的人，他说不定能找到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法！
太宰治此刻也在沉思。
他是认为中原中也对清水遥抱着不一样的感情的。
但是——如果让清水遥认为小矮子喜欢别人，到时候那张脸上一定能看到夺目的痛苦表情吧。
要不要送中原中也这个大礼呢。
太宰治下意识地忽略了心底阵阵的否定声音。如果让这个错误继续下去的话，清水遥势必要一直跟中原中也单独相处，说不定还会做一些——
太宰治的表情冷淡了几分。
他想，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说到底，清水遥跟谁相处、喜欢谁、不喜欢谁，对他而言都没什么大不了。
而且一想到中也的痛苦表情，他就很快乐。
何乐而不为呢。
那就——
“太宰先生？”
清水遥打断太宰治的思考，他抬头。
“你怎么了？”清水遥有点担心地摸了摸他头上的冷汗，“脸色好苍白，是哪里不舒服吗？伤口在疼？”
太宰治张了张嘴。
我的脸色苍白吗？
他觉得自己被愚弄了，抬手，想摸自己的额头。
然而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真实地让他感受到了一股难以抵抗的疼痛感。
仿佛深入每一个骨髓，痛得那么刻骨铭心。
“……没有，”他好不容易用嘶哑的声音回答，“伤口不痛。”
是别的地方。
他不愿意再去深究。
太宰治冲清水遥安抚地笑：“没事，在这件事上，我认为你得先确认中也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你……妹妹。”
清水遥点头：“我该怎么做？”
“我来就好，”
太宰治冲他眨眨眼，然后将脸贴在了清水遥的手机边，“啊——遥遥，我也好想去你家嘛。”
他刻意拉长的语气听上去真的很像在撒娇。
为了以假乱真，他甚至将下巴搁在了清水遥的肩膀上，从背后抱住清水遥。
“为什么中也能去你家，我就不能去啊——”
“带我去看看嘛，我也想看看遥遥的床是什么样子的呀。”
电话那边，听到了太宰治声音的中原中也咬牙切齿：“什么？！那条青花鱼在你旁边？”
清水遥没听清，他正在试图把太宰治探入他衣服里，正在摸他小肚子的手拉出去。
“喂！太宰先生！你别乱——别捏！！”
“喂？！太宰治你别动手动脚的！喂！”
“诶？我跟遥遥这么亲密的关系，为什么不能捏捏？”
“不仅捏捏，我还要——”
语言的艺术性就体现在这里。
太宰治留了后半截，任由中原中也想像，然后迅速挂了电话。
清水遥：“！！！”
太宰治朝他眨眼睛，把浑身僵硬的少年摁进座位里坐好：“你信不信他马上就会回来。”
清水遥目瞪口呆：“回来杀了我吗？”
太宰治觉得有点好笑：“他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我背叛他了，”清水遥欲哭无泪，抬手就想跟太宰治同归于尽，“我背叛了我们之间的友谊，他肯定觉得我以后跟你好不跟他好了！”
太宰治笑得浑身都在颤，他坐在中也的桌子上，单脚点地，拉住清水遥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他们突然又沉默了下来。
接受了这个事实，清水遥只能问：“接下去呢？我要怎么做？”
“接下去……跟他约会的时候，跟别人贴贴，看他吃不吃醋……”太宰治的声音越来越小。
最终，他的嘴唇合上，表情又有点不太好看。
清水遥皱眉：“你还是不舒服吗？”
“……可能是信息素不足吧。”太宰治捏着清水遥的手，有点失神地慢慢凑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