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为什么会想着遥……
——怎么能对他、怎么能想着他的脸……
中原中也靠在墙壁上, 耳边满是“咚咚”的心跳声，他仰着头，张大嘴巴, 喉结止不住地滚动着吞咽口腔里分泌的唾沫, 以此来平息肺部因为窒息而带来的疼痛。
但比起这份微不足道的疼痛, 还有更加糟糕的事情……
中原中也低下头, 看着自己的手，崩溃地跑到洗手池前将水流开到最大。
哗哗的水流声渐渐盖过了他粗重的呼吸。
中原中也的手都被他搓得红了一片，指腹也因为长时间接触不到空气而开始褶皱, 他死死盯着自己的掌心, 仿佛刚刚的余温还残留在那里一样。
“这到底……”
他深深叹息, 手掌盛起一捧冷水浇到脸上, 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而当他抬头时，却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镜子里的他涨红了脸，眼角带着一丝似餍足又似渴望更多的贪婪, 一看就知道——
中原中也猛地将自己的脸埋进水池里, 憋了好长一段时间，肺部再次传来刺痛他才起头, 双手撑着水池沉重地呼吸。
“清醒一点。”他低喃，“刚刚都是……”
中原中也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狠狠地警告自己：“不要再想这件事了！”
而且、而且刚刚的一切只是意外！只是因为他不久前才初尝□□，一时之间没有控制住自己，才在亲、不小心碰了一下清水遥的后颈之后，有了这种羞人的反应。
说到底, 还是因为食髓知味吧，刚刚开荤的年轻人控制不住自己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中原中也重新审视镜子中的自己。
一头橘发已经被水完全浸透，此刻正贴着他的脸颊, 让水底在他的衣服上染上一点又一点的墨迹。
他不由自主想起清水遥的脸，刚刚他就是这样幻想着清水遥趴在自己的面前——。
[真恶心啊，你怎么会对我抱有这样的幻想？]
[你不是说过我们是最好的兄弟，是最好的朋友吗？你居然还会对你的好兄弟硬？]
[想象着我去□□你的……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还在门后面看着你呢。]
中原中也的脸色猛地变得惨白。
他神经质地抬起头，瞳孔紧缩着注视门口整整三分钟，才缓慢地松了口气。
“……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中原中也嘲讽地苦笑。一想到清水遥对他说出那种话的表情，他就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双脚踏空悬挂在万丈深渊边上，惊起一身冷汗。
不能让他知道。中原中也心想。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告诉清水遥。
他没有办法忍受自己会跟清水遥分道扬镳的那个未来。
即便这只是个可能性，他也绝不接受。
所以现在要解决的事情只有一个。
中原中也疲惫地靠到墙上，顺着墙面身体慢慢下滑。
明明想着这种事情只能跟喜欢的人做，现在却只能先找其他人习惯这件事，避免以后在清水遥面前再次暴露这副丑态……吗？
中原中也犹豫了一阵，拨通了某个下属的电话：“……喂，你上次是不是说今晚有个宴会最好有我们的人参与。”
“诶？是的，不过因为上次中也先生说没兴趣，所以……”
“安排一下 ，今晚我会赴宴。”中原中也飞快挂了电话。
他竟然有点害怕部下问他突然决定赴宴的原因。
真可笑。
夜幕降临。
中原中也精神不佳地拿了杯鸡尾酒，就跑到无人的角落里坐下了，虽然说他来到这里的目的的确能够用“猎艳”这个词来概括。
那双蓝色的眸子慢吞吞在舞池里戴着各式各样面具的人的身上转了一圈，实在找不到焦点，于是又回到了自己手里的高脚杯上。他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摇晃酒杯里深色的液体。
来到这里还没有三分钟，他就已经有点后悔了。
果然不应该一时冲动——
“您是……
？”穿着精美晚礼服的少女来到中原中也面前，语气里不掩惊讶，“是港口mafia的中原中也大人吗？”
她的声音不算小，立刻引起了周围女性的关注。
中原中也的身边突然间便多了一圈看不到样貌的女性。
“抱歉，”少女似乎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看着中原中也蹙眉的样子，立即低声道歉，“因为您的发色实在是太耀眼了，整个横滨、或者说整个日本，可能都没有像您一样耀眼的存在了。”
少女小巧的面具根本遮盖不住她娇羞的脸庞，颤动的修长眼睫无时不刻都对中原中也诉说着她的深意。
当然，在这种误会上的搭讪其实都很好懂，无非是“今晚我们一起去楼上的酒店开间房吗”，或者是“你家还是我家都可以”。
总而言之——共度良宵。
中原中也当然不会不懂这明显的恭维之下的含义，这份含义与他的初衷完全一致，但是没由来的，他感到了一阵厌烦。
无论是那些虎视眈眈注视着自己的贪婪目光，还是抱着这样恶心的心理过来准备随便找个人睡一觉的决定，都无一例外的让他烦躁不堪。
他深深拧眉，但挡在他眼前的面具却阻挡了众人的视线，让她们以为这位mafia的大人只是在思考着今晚邀请哪位公主去舞池里旋转、然后再去床上旋转而已。
少女见中原中也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脸上不禁飞起一串红晕，她娇羞地上前半步，将自己包裹在蕾丝手套里的手，交给今晚属于她的骑士：“中也大人……”
中原中也猛地起身。
少女一惊，没想到这位干部居然如此心急——
“借过。”
“……诶？！”
看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港口mafia干部，少女愣住了。
她的骑士正步伐坚定地奔向令一个人。
朦胧的灯光下，舞池的另一头，隐约可见一位身材妙曼，身穿红色和服的少女。
“那是谁家的小姐？”
无人回
答。
就像是误入舞会的灰姑娘，没有人知道“她”是谁。
“喂！”中原中也开口就是一声不客气的呼喊，没办法，港口mafia的群体里正常的女性少之又少，他早已习惯了大大咧咧的直男说话方式，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客气。
然而等那位少女转头看他时——他却诡异的词穷了。
中原中也不知为何有点结巴：“我……我是说，请等一下。”
红色和服少女沉默地看着他：“……”
“那个……”中原中也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也觉得这番突然喊住别人的行为莫名其妙，但他就是凭着一腔本能这么做了。
少女同样带着面具，金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团子，团子上则是只戴着一支样式简陋、坠着粉色小花的簪子，她与在场的每一个女人都不同，她就像是——中原中也也形容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他就是在人群之中一眼就看到了她。
有点奇怪。
中原中也咳嗽两声：“就是！你今晚一个人吗？”
少女：“……？”
中原中也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总而言之——”
他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也应该是有唐突到眼前的少女的，所以他解释得也很急。
然而当他下意识看向少女的脸时，两人的视线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一起。
“咚”。
很明显的心跳声让中原中也脸色都变了。
他张了张嘴，失语片刻，脸颊发红地挪开视线。
“我是想说，”他低声说，“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中原中也笑了笑，语气有些温柔：“他也有一头好看金发，还有金色的眸子。”
少女把手背到身后，同样避开了中原中也的视线，她的声音很轻，听上去有些沙哑：“……您还有事吗。”
“你感冒了？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如果您没事的话，我就先——”
“你能跟我跳一
支舞吗？”说完这话，不仅是少女，连中原中也自己都愣住了。
其实在喊住这个不知名的少女之前，他根本没有想过跳舞这件事，甚至时间再往前倒转，他连决定参加这个宴会时都没想过自己要去跳舞。但是他就是这么说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一个不认识的人提出了不合理的要求。
当然，这份不合理只是中原中也以及那位“少女”眼中的。
在场的绝大部分人在看到名不见经传的朴素少女获取了港口mafia干部芳心之后，都忍不住深深叹息，自动将舞池腾出一块空地。
少女并没有马上回应。
中原中也在提出这个要求之后，也诡异的没有立刻放弃，而是就这样定定地注视少女垂下的眸子。
他等得有点焦躁，忍不住又低声问道：“可以吗？只跳一支就好。”
忐忑不安的，他向少女伸出了手。
少女又是一阵沉默。
“我不太会跳舞。”她小声地回答。
中原中也如释重负：“没关系。”
“我也不太会。”
少女：“？？”
你说得这是人话？
其实清水遥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他只是被抓了个壮丁，被迫套了层裙子就跑来这里窃取机密文件，这才刚进场，连目标人物都没找到呢，就被中原中也喊住了。
在被中原中也叫住的那一瞬间，清水遥的心脏都快吓得炸开了，他以为中原中也直接隔着裙子和面具，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没想到的是，那个家伙纠结了半天，竟然问他要不要跳舞。
有那么几秒钟，清水遥是认为中原中也肯定认出他了，看他女装才这么逗他玩的，但是——他绝对不会认错，在任务之外、人群之外，在只有他们两个时，中原中也脸色才会露出来的别扭与少年气。
于是清水遥认识到，中原中也是真没认出他是谁，也是真想邀请他扮演的少女跳舞。
看着已久伸到自己面前的手，以及中原中也眼底流露出
来的微弱期待，清水遥咬牙，将手放到了中原中也的掌心。
下一秒，他就被那个口口声声也不会跳舞的人拉到身前。
——上次任务被你搅和了，这次任务你又来妨碍我！
——我可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清水遥步伐沉重地被中原中也带到舞池里，然后乐队愣了一下。
应该说，在场的人都愣了。
主要是清水遥这身衣服，的确是不大适合跳华尔兹的。
但是要跳舞的又是港口mafia的干部和他的绯闻女友——乐队的指挥与其他几名乐手对视两眼，同时叹息点头。
下一秒——
清水遥：“？”
为什么音乐突然变阴间了？
好好的华尔兹为什么要改成日式小调？你们怎么这么熟练？是不是偷偷练过？
清水遥下意识地跟着阴间日式小调华尔兹舞曲的前奏，往前迈了一步。
中原中也低头，看着两个人撞到一起的膝盖：“……你一点都不会跳？”
清水遥：今天也要努力微笑。
实不相瞒，我学的也是男步呢。
眼前的少女低头，嘴巴都抿成了一条线，看上去十分沮丧的样子，中原中也心中一跳，莫名又想到了清水遥。
他发现，她真的跟清水遥很像。
中原中也不自觉地往少女的衣领处看去。
清水遥的锁骨下面有一粒小痣，他偶然有一次看到过，没想到现在竟然也记得如此清楚，连隔着衣服都能知道痣的位置。
他收回视线，这么看一个女孩子不太礼貌，而且她跟遥又不是一个人，肯定没有那颗痣的。
想到这里，刚刚还有些鼓动的心脏慢慢变得平缓下来。
——心律不齐？
中原中也有一搭没一搭地猜测，带着少女跌跌撞撞转了一圈，然后一起中途走出舞池。
不远处，乐队松了口气，音调也开始变得正常起来。
清水遥欲言又止，止完又言：“……他们在看我们。”
中原中也心不在焉地抬头，用余光偷瞄他
们的人纷纷收回视线。
清水遥：“……手。”
中原中也看了一眼她的手：“！！”
“抱歉！”中原中也赶紧撒手，“刚刚走神了，所以……”
他的手指颤了一下，藏在身后，松开又蜷缩。
他刚刚竟然以为自己拉着的是清水遥！
“您要是没事的话，我先告辞了。”清水遥轻声说。
再不脱身的话，要是被中原中也发现身份，那两个人岂不是都很尴尬？
而且还有任务没做呢。
他飞快看了一眼中原中也，发现对方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纠结了起来。
果然，中原中也犹豫了半分钟，还是问道：“……你，认识清水遥吗？”
清水遥：“！！！”
我靠？！暴露了？！什么时候——
“你跟他很像，”中原中也见少女瞪大了眼睛，意识到少女至少是知道清水遥这个名字的，他上前一步继续问，“你跟他，你是他的亲戚？”
“他没有怎么跟我提过他的家人，只是偶尔会说自己有个妹妹。”
“所以你——”
“奈奈。”清水遥压低声音，尽量细着嗓子说。
他深吸一口气，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你好，我是清水奈奈。”
中原中也：“！！”
清水遥：“？”
茫然地看着后退几步的中原中也，清水遥人都傻了，只是说了个名字而已，怎么跟看到鬼了似……等等！
清水遥眼尖地看到了中原中也耳垂上的绯红。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中原中也狼狈地撇开视线，不用照镜子，他都能感受到脸上的热度。
那个笑容、清水奈奈脸上的笑容，跟他之前……的时候想像的笑容太像了，戴着面具的少女暴露在视线范围里的模样，几乎完全清水遥的脸重合到了一起！
他捂着胸口，心脏处的西服都被他捏皱了，但手心里的起伏仍旧那么巨大。
可是……为什么？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不经意间
捕捉到了周围的人的议论纷纷。
“看来港口mafia的干部大人沦陷了呢。”
“原来他喜欢这种类型啊。”
“连舞都不会跳的野鸭子，也要变成白天鹅了。”
“你看他一副陷入爱河的样子，不会是中了什么奇怪的恋爱异能吧……”
——陷入爱河？谁？
中原中也朝人群看去，发现每一个看着他的人，都在朝他暧昧的微笑，甚至还有人在对他做“恭喜”的口型。
——他们在说我吗？
我对清水奈奈……一见钟情？
他突然想起不久之前跟清水遥的对话。
[可爱一点，偶尔会发一点小脾气，但如果我喜欢她，她的一切在我眼里都会是完美的。]
[……你有姐姐或者妹妹的话……]
所以，他刚刚的心跳是因为，对清水奈奈一见钟情？
少女关切的目光，让中原中也莫名地想要逃开。
——不对。
心底有一道细微的声音，在这么告诉中原中也。
——你不是对清水奈奈一见钟情。
那个声音这么说着。
可是不是一见钟情的话，这种感觉又是什么呢？中原中也在心底低声问。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
或者说……不敢回答。
他甚至不敢再往下想，潜意识告诉他，那一块未知的区域充满了危险，如果随意踏足的话，也许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看着中原中也瞳孔颤抖，满额头都是冷汗的模样，清水遥皱眉上前，从袖子里拿出手帕：“你还好——唔！”
他的喉咙里溢出一声痛呼。
中原中也回神，松了手，呆呆地看着眼前皱眉的少女。
清水遥的手腕被攥红了一圈，他担忧地看着中原中也，手帕在对方的额头上擦拭：“你怎么了？吃坏肚子了吗？脸色好难看。”
中原中也闭了闭眼，勉强微笑：“我能……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清水遥一愣：“诶？为什么？”
“我想，我可以追你吗。”一字一
句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音节，中原中也说得有些艰难，“你不用有负担，我只是……”
只是什么？
中原中也也不知道，这么说完的他，心中的沉重突然消失，像是凭空缺了一块一样，除了空虚没有了别的感觉。
他笑了笑，难过地说：“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听到这话的清水遥瞪大了眼睛。
可不等他去思考其中的含义，袖口的振动便打断了他的思绪。
手机想了。
像是得到了救命稻草，清水遥猛地后退几步，笑容难看：“我、我接个电话！”
他的手不自觉地颤抖，在屏幕上摸索好几下才按到接通键：“喂，你好，我是——”
话还未说完，清水遥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了。
“…呼……哈啊……”
电话那边除了一阵阵起伏的急促呼吸声以外，便听不见任何动静。
但清水遥却在第一时间意识到，给他打电话的人是太宰治！
太宰治那边出问题了！
清水遥神色一凝，转身便要离开。
中原中也下意识跟上：“等一下！”
他伸出手，却不小心勾住少女头上的那根简陋的发簪。
发簪就这样坠到毛毯上，无声地弹了一下，再也没了动静。
看着那个头也不回就离开的少女，中原中也慢慢垂眸，手指收紧了又松开，他默默捡起那根发簪，扯了扯嘴角。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另一边，根本不敢想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清水遥扔下任务，迅速回到太宰治家门口。
在推开门前，他顿了顿，拍拍自己的脸，对着门上隐约可见的倒影低声说：“一忘皆空！一忘皆空一忘皆空！”
“好了！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
清水遥深吸一口气——然后被浓郁的香味呛得连连咳嗽，他急忙打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倒在沙发上的太宰治。
以及一半被蜷缩着的太宰治紧紧捂在脸上、另一半缠绕在他大腿间的，自己的衣服。
太宰治正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