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姬(六)
汤杏一时懵逼, 完全忘了躲。
反应过来时,已躲不及时,被剑气伤了脸。
“谷梁君昱!”汤杏没工夫管脸上的伤,刚要走过去,就被谷梁又一次冲来的剑锋逼退。
谷梁君昱的舞剑路数, 似乎和方才止异有些类似, 都是近乎于野兽的攻击方式,招招要命。
而谷梁君昱望着汤杏的眼神,也不再像往日那般温柔, 完全就像是一头野兽在猎杀猎物那般目露凶光。
一定是刚刚的黑气搞的鬼!
那黑气进入了谷梁君昱的身体,就如同止异那样,意识被控制了!
“来历不明的死神, 怎么回事?臭君昱怎么了?为什么和你打起来了?”
蓝姬对着汤杏质问, 汤杏根本没工夫回答她。
但她还是忍不住想了想,她的名称会不会太长了点……
……
谷梁君昱的攻击比止异要难应付得多,面对止异时, 谷梁君昱是仁慈的。有着一颗这样仁慈的心, 谷梁君昱极少会对人下狠手。
现在的谷梁君昱脱开了仁心,只是在杀戮,他的战斗力顿时百分百全开。
汤杏根本就招架不住!
汤杏的手背也被划伤, 镰刀都握不住掉在了地上。
“君昱!”汤杏感到难以置信,叫着名字的声音都在隐隐发抖。
谷梁君昱听到这二字, 剑锋一顿。
汤杏惊喜道:“君昱!”
谷梁君昱的表情变得扭曲, 似乎在自我挣扎。
他的身体周围开始冒出数捋邪气, 喧嚣着又冲回了他的身体。
谷梁君昱恢复了平静,望着汤杏的目光又一次变得阴冷而凶残。
汤杏心中‘咯噔’一下,后退一步,飞身离开,思忖该如何应对。
谷梁君昱追在其后,汤杏在林间穿梭,用树木当做防护墙,躲过了不少攻击。林间落叶被卷起,在空中翻飞,似是落雨。
树枝被砍断不少,棵棵巨树宛若被削了人棍。
汤杏自知自己的能力,虽然她是死神,但是她死神的能力可谓是一窍不通,用的至今都是些三脚猫的工夫,正儿八经的战斗能力根本就是渣。
若是真与谷梁君昱正面抗衡,根本毫无胜算。
而且——
现如今更麻烦的是,由于谷梁君昱的异样,原本由他操控来用于牵制止异的那圈神火也正渐渐消散。
止异没费吹灰之力便脱困而出,举着剑往汤杏这边追赶而来。
汤杏感到脑袋即将炸裂,在林间穿梭躲避谷梁君昱那阵阵看来的刀风,苦恼又无奈地仰天大喊:“啊啊啊——这到底是什么鬼啊!又来一个!”
这莫名其妙的突发状况,汤杏实在是手足无措,除了跑也不知能干什么。
虽然打不过,但是作为死神,她逃总还是能逃得过。
三个人和老鹰捉小鸡似得在林子里穿来复去,林子里的树木被破坏得不成模样。这满地绿荫树叶和小树枝桠死在地上也就算了,还被这三人飞来飞去惊扰得死都不得安宁,吹得团团飞起,地面宛若惊起层层惊涛骇浪。
碧叶连绵不绝地卷,多了自然碍眼,谷梁君昱苍白的手高高抬起,朝着前方碍事儿的漫天绿叶就是一剑斩下,愣是把规律的叶群被劈成两半,有更惨的更是被五马分尸,劈成碎末儿。
汤杏都看傻眼了……
怎么平时没见他那么高战斗力啊!
汤杏歪过脑袋一边在树上跳来跳去,一边回头破口大骂:“话说谷梁君昱你这个战斗力放在刚刚和止异决斗的时候用就不会有这档子破事儿了好吗!现在你追着我武力全开是什么回事啊你!”
汤杏的声音被拉成回声在林子里反复回荡好半晌,估计林子里那些正躲在石头缝里休眠的蚂蚁蚊虫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可谷梁君昱的表情毫无变化,杀气丝毫未褪减,宛若对牛弹琴。唯一的变化便是他衣服下顺着脖颈爬出来似如青筋的黑红裂纹已经怕上他的半边脸颊,且有成长为爬山虎的趋势覆盖上他整个脸部。
……
汤杏不知道自己脑子怎么想的,怎么这个时候竟然还能觉得谷梁君昱这样看上去迷之好看炫酷……
发傻的间隙,若不是谷梁君昱的剑势逼人将她唤醒,她差点就要中招。
身后的长发被削断了几根,沉寂大地。而他身
后的止异也不落后,追在后头也是一顿疯砍,虽然破坏力不急谷梁,但天下武学唯快不破,汤杏依旧不知道怎么解决止异的问题。
汤杏觉得这么追赶来追赶去实在不是办法,这树林迟早要被砍得片叶不剩,破坏大自然不说,她也会彻底失去可以格挡的东西。
汤杏刹车,立于一颗树上,用血红死神眼观察谷梁君昱的身体。
这个世间没有任何的妖魔鬼怪能逃脱死神的法眼。
汤杏果真看到了谷梁君昱的身上裹了层瘴气衣,这层瘴气如是沸腾的水充满了生命一直招摇冒泡,却又似乎有着什么特殊的循环回路,在谷梁君昱的身体里穿梭着。
反观止异,也是如此。
汤杏定睛看向谷梁君昱的手背,红色的血已经干涸成红褐色,像是一层痂,但依旧不妨碍看清伤口的变化。
伤口黝黑,妖气滋生不断。
汤杏正在想着决策,谷梁君昱一步瞬移,闪现与汤杏面前,距离极近,尤其是谷梁君昱身上那熟悉的香气,那会让她晃神迷醉的香气。
“杏姐姐!快点跑啊!”蓝姬大叫一声。
汤杏被唤回神,可这么一晃神,她根本来不及跑,被谷梁君昱手中的雪杏,纯白的剑刃,刺穿了胸膛。
本以为眼前会有血花四溅,但却什么都没有。
但汤杏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确实虚弱了不少,死神之眼已经不受控制地直觉消失,她无法再看见谷梁君昱身上的瘴气。
若是有镜子,汤杏一定会看见自己的脸色如今和被附身的谷梁君昱一样发白发青。
即便是知道谷梁君昱被附了身,才会一剑穿透她的胸膛。
但是……
难过的心情,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蹿出来,刺激到了她的泪腺。
‘杏,我喜欢你。’
‘汤杏,我说,我喜欢你。’
‘程君昱,我也很喜欢你啊。但是,是感激地喜欢。’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不是感激的喜欢……
我是真的喜欢你……
程君昱:‘你在逗我?’
汤杏望着谷梁君昱青白的脸,仿佛看到了程君昱当时受伤的神情。
嗯,逗你的……
哪来的感激,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感激过他,只是不敢喜欢他。
汤杏:‘所以,从一开始,我就不会——对你动这个心思的。’
程君昱:‘……汤杏,你真是一如既往的现实。’
现实……吗?
汤杏双手握住穿透过自己身体的长剑,顺着剑刃一路走到剑柄后,握上谷梁君昱的手。
蓝姬关切道:“杏姐姐!你要不要紧要不要紧?!”
汤杏对蓝姬的关心置若罔闻,直直望着谷梁君昱:“君昱,我若是现实,我就不会爱上你了……”
似乎两人从相识至今的遭遇,可以用八个字表述——你死我活,死去活来。
她的生命燃尽,他的灯火燃烧;他消亡,她复生。
“我算是理解到,什么叫谈个恋爱,死去活来了……”汤杏望着谷梁君昱,视线渐渐模糊,泪水将视线冲刷,眼前的景象似是一副没有干透的水墨画被水染湿后的模样。
谷梁君昱的面容有一丝松动,握着剑柄的手窒了一瞬。汤杏握着他的手,清清楚楚地感受到。
难道说,附身得还不彻底?
那一丝期待,让她收住了眼泪,欣喜地看着他。
却见他背后腾起一片阴影,汤杏脸色一白,隔空取过自己的镰刀,朝着他身后方一挥,挡住了追杀上来的止异的剑锋。
一声兵器摩擦的巨响,交错于谷梁君昱的头顶。
他却没有任何察觉,反而刚才那一瞬间的动容也跟着消失,决然地将雪杏抽离汤杏的身体。
青衣萋萋,落花一别,穿心一剑,两世挂牵。
两世不同的疼痛,都是被这么刺穿。
可这一剑比未来那一刀疼得多了。
汤杏疼得浑身冒汗,如今连抵挡着止异剑锋的精力都快殆尽。
而且,更加糟糕的是,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不清。
难道……她真的就要这样玩儿完了?
汤杏垂直往树下掉落,脑海中回闪过尽数她还未完成的事。
蓝姬焦急的关切声随着她的坠落渐渐被拉远……
“我才不要……”
汤杏咬牙,松开手中巨镰。
巨镰仿佛得到了无声的指示,掉落地比汤杏还快,在紧贴地面的位置将汤杏接住。
汤杏赶紧爬起来,还好死神的身体相对强壮,不至于丢了命,若是普通人,谷梁君昱这一剑早咽气儿了。
而且,更奇妙的是,自己似乎没有被那妖怪附身。
可是她没有时间思考那么多,准备继续逃命,这一次,往山上逃,至少那群道士总是比她懂得多。
可谁知,谷梁君昱没有再追来,反倒汤杏的头顶上空,有两道光影高速交错。
谷梁君昱和止异两人又一次缠斗起来,但这一次二人的角逐变成了谷梁君昱一面倒的优势。
那每一剑刺过去都不含任何感情,就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全然没了道士的影子。
止异右肩被刺穿,而握着剑的手臂上的衣袖布料已被削如泥,手臂上一条条全是炸眼的血痕。
以及,那生命股长的妖气脉络。
汤杏重整杖势,一跃冲天,在谷梁那对准止异喉咙的剑锋格挡住。
虽然她与止异没交情,也不算待见他,但她知道君昱在意他。
那她可不能让失去意识的君昱杀了止异,不然君昱醒来一定接受不了。
而此间树林距离十里之外的地方,蹲坐于树洞中的某只妖怪有些诧异。
“这个女人,被那一剑刺破心扉都没死,还没附身上去……到底是什么来头?看来该和逐大人禀报一下。”
汤杏根本检测不到十里之外的妖怪,也无心探测,一门心思都扑在谷梁君昱身上:
“谷梁君昱!你停下来!”
止异基本没了反抗的能力,纵使妖气还在驱使他的身体作恶,但说到底肉身只是凡人,纵使追击也是迟钝不堪,根本无足畏惧。
谷梁君昱见自己的目标出现在眼前,举剑又要来刺。
汤杏一个侧身,但长发又被削断了几缕。
“你这个混蛋!你再敢打我,我就消失了,我再也不理你了!”
擦过她身旁的剑顿了顿,像是卡壳儿了。
汤杏一喜,果然自己说得话对他还是能造成影响的,那就说明附身得不够完全!
“你给我
把剑放下!不然我马上走!”
“你现在胆儿肥了,对我舞刀弄枪!”
“我让你把剑放下,连我的话都不听,你还敢叫我夫人?我要休夫!”
“休夫休夫休夫休夫休夫休夫休夫休夫休夫休夫休夫休夫休夫休夫休夫休夫休夫休夫休夫休夫休夫!!!”
……
谷梁君昱像是断了线的提线人偶,雪杏剑都握不住了,整个人抖成了筛子。
十里之外的妖怪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纵使只是借由伤口附身,但是也不该被人轻易影响才是!
“这个丫头到底什么人!”
那十里之外的妖怪的惊讶,产生了漏洞间隙,汤杏的妖怪自动感应小天线立刻就叫喧了。
汤杏虽然倍感吃力,但还是飞速追了过去!
那妖怪也不是省油的灯,在得知自己败露了方位,便赶紧溜了。
汤杏结果扑了个空。
再次回到原处,失去了控制的谷梁君昱和止异都像一条死鱼,摔在被绿叶铺满的地面。
树林,恢复了死一般的静寂。
松了口气的汤杏,终究体力不支地倒下,无力搬运这两个祖宗,也无力再自己行动……
耳边蓝姬的声音还在萦绕,具体什么内容她实在是无法多留意。
渐渐地,眼皮也如是灌了铅,重重合起。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怎会闹得如此惨烈?”
汤杏强睁开眼皮,但也仅仅是一秒,她便安心的再次合上了。
李簌先生来了……
意识存留最后一刻,她只想到一件事……
早知道休夫对他打击那么大……就早点儿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