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多情只有春庭月1
一大早, 归晚醒来时,榻侧已然空了,再看那被褥叠得方正整齐,心头竟生出一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仿佛昨夜他没来此, 浴室的嬉闹也不曾发生。
侍婢鱼贯而入内收拾了床铺,鸣翠一面帮郡主梳理, 一面说着:“家主走的时候, 奴婢也没起, 好像就只有院子里卫福、冯通等人跟着出去了。”归晚又问, “可是派人去问绛云轩了吗?”乔嬷嬷进来道, “昨日郡主吩咐了,老奴也一早去过问了, 这一回那几个管事的婆子倒没敢推辞, 绛云轩的方方面面比之郡主住的时候还全呢。”归晚点了点头, 毕竟长宁郡主带着两个孩子, 一应都应该准备得周全。归晚简单吃了口昨晚煮的燕窝汤,便问, “绛云轩准备了吗?”乔嬷嬷道:“已经送去了。”归晚喝了一半后, 又搁下碗,想到处月雄起得这么早,自然吃不上小厨房的燕窝汤,想到他起早贪黑,便道:“眼下天冷, 正好给使君也留着一碗。”乔嬷嬷面上带了笑意,“郡主放心便是。”
外面下了厚厚一层雪,归晚穿着厚实的毛绒褙子,刚入了绛云轩的院落,见左右婆子有在那边打扫,旁边有个小男孩正拿着铁铲子往婆子身上扔雪,婆子有心想吓唬这小男孩,却又不敢,只能听凭那小男孩往她身上撒雪,面上近乎苦笑,“小公子,您就饶了老奴吧。”
小男孩喊着:“你是坏人!谁让你把我的雪都扫走的?!”婆子很为难:“老奴若是不扫出一条路来,回头主子定是不答应的。”
“我不管!好好雪白的路,被你扫得灰突突难看得很!”小男孩正拿铲子往扫好的路上铲雪,一面又向婆子身上扔雪。
归晚认出那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便是郡王妃的长子鸿儿,身边的锦带也很为这种情形摇首,真真是碰上熊孩子了。婆子见归晚来了,连忙过来见礼,一面又近乎哭腔的抱怨道:“郡主,您瞧瞧这小世子,怎么也不听人说。”归晚瞥了那边在奋力将雪铲回来的小世子,只能安抚道:“辛苦了嬷嬷,继续干活吧,别太在意,那孩子不过是一时兴起。”
鸿儿正在铲雪,忽然听见了归晚的声音,抬首瞧见了归晚,一时便停止了铲雪,归晚正好走过去,“鸿儿,还认识我吗?”
鸿儿不好意思的摸头,“我当然认识,你是那位郡主小姐姐。”归晚额头掉了根黑线,这熊孩子还是这么没大没小,她朝他嘘声道:“这儿有很多人,不能叫我小姐姐,我可是你的舅母,不然你舅父会生气的。”鸿儿想起舅父那张可怕的冷脸,偶尔还会戴着可怕的面具,他心里不由地惧怕,便朝归晚点头,又凑过去吹耳朵:“那我没人的时候,叫你小姐姐吧。”归晚脸上露出笑容,“好,那我们一言为定!”小男孩伸指头拉勾,很开心终于和漂亮姐姐说上悄悄话了。
归晚趁热打铁道:“鸿儿在做什么啊?”鸿儿道:“我在铺雪路啊。”归晚便道:“这儿铺路多不好,你看许多人都踩在上面,一会儿还是会踩脏,不如一会儿本郡主带你去个好地方吧。”鸿儿一听高兴得跳起来,“太好了,太好了,你带我去吧!”归晚朝他眨眼一笑,“但是眼下,我还饿着肚子呢,不如我们去绛云轩?”正巧,那边传来喊声,“世子?世子!郡王妃让老奴来叫您呢。”那老奴也看见了归晚,便笑道:“原来是节度使夫人在此。”归晚便拉着鸿儿道,“我领你一起回去可好?”鸿儿斜睨了那老奴一眼,跟着归晚回去了。
房间里传出女娃的哭声,奶娘正在哄才睡醒的小丫头,鸿儿听见了则道,“小丫头就知道哭!”郡王妃则道,“那你以后一定要给妹妹做个榜样,不要哭了。”“我从来不哭的!”鸿儿朝归晚说道,引起归晚莞尔一笑,这小世子大约忘了昨日还在自己舅父怀里哭鼻子呢。郡王妃道:“幸亏郡主有法子,能把鸿儿带回来,这孩子向来主意大,不听话。”二人寒暄了一会儿,归晚意识到一大会儿没见到渤海郡王,便道,“想来郡王也有早早起的习惯,这么会儿还没见到姐夫呢。”
郡王妃给孩子搅和着碗中的热奶,笑容依旧道,“郡王啊,昨夜那么晚,嫌孩子吵,并未在府上住,这样他出行也不会影响到我与孩子。”归晚一怔,原本打算好了郡王与郡王妃都住在晋阳府,故而相关一切也准备妥当,毕竟说起来,郡王与郡王妃也是处月雄的亲戚,怎能让亲戚住在外面?然归晚没说什么,想到或许渤海郡王不同于内眷,住在外面确实行动更方便一些,于是她笑道:“长姐说的是,今日天未亮使君就起了,眼下也不见人影了。”
郡王妃似乎微微意外,看向归晚淡淡道,“亚子向来自律,不过眼下你们新婚燕尔的,又是年休,何必起得这么早,倒让你跟着也受累了。”归晚面上含笑,却不知怎么回应。按照处月雄的意见,他们之间的事要瞒着长姐,最好塑造一些恩爱的表象,于是便道,“使君起榻向来顾虑旁人,我竟不察一觉睡到天亮,委实惭愧。”郡王妃眼里掠过一抹诧异,笑道,“果然是成了亲,亚子真真比先前体贴了不少,看到你们感情好我也放了心。不知亚子,何时回来用饭?”
归晚神色微微一怔,说实话这个问题她哪里知道,处月雄来去无踪,从不和她交代他的去处,也就只有昨夜一晚二人才住在一起,早上起床时又没见到他的人影。然而她不能不答,不然只怕会露馅儿。
于是归晚在一刹那的愣神后,笑答道:“我想一会儿他自会来与祖母和长姐请安的。”乔嬷嬷一开始还为郡主捏把汗,见郡主答了这个,便顺势道,“郡王妃、郡主,若是都准备好了,不如前去寿春堂给老夫人请安吧。”
郡王妃这才站起来,“说会子话差点忘了时辰,咱们得去祖母那边了。”
一时间郡王妃招呼了自己的人,乳母抱着女儿,自己领着鸿儿,后面又跟着不少婆子和丫鬟,归晚也带着侍婢嬷嬷,前前后后去了寿春堂。寿春堂早有刘氏在,归晚上前给了祖母和刘氏请安,刘氏言语间说她不该贪睡,郡王妃则解释道:“母亲别错怪了她,郡主是惦记着我那边两个孩子不方便,便去了绛云轩照应,倒是女儿耽搁了她早些来。”
老夫人从孙女怀里接过小女娃,道:“雪这么厚,你弄着两个孩子不宜早起,以后你们年轻人,也不用日日来这儿请安了。”归晚则笑道,“祖母,那可不成,我们还要来这儿吃早膳呢。”老夫人笑道:“也就你吃得惯我这边的清粥淡饭的,只是鸿儿和嘉儿不知吃得惯否?”
大家纷纷落座,郡王妃揽着女儿,乳娘和丫鬟在后面跟着帮忙,旁边还坐着鸿儿,归晚是打算坐在祖母另一边的,那是她素来的位置,这一回却因为世子想和她坐一起,老夫人便道:“晚丫头,你陪着鸿儿坐一起吧。”鸿儿因能与归晚坐在一起感到很开心,原本不老实吃饭的他居然抱着大碗吃饭,不一会儿就吃了一碗饭,郡王妃连连夸归晚有孩子缘,“没想到鸿儿这么调皮的性子,都在你面前听话了。”旁边两岁的女娃嘉儿看见哥哥坐在那边,也要离开母亲的怀抱要去找哥哥,到了哥哥那边,又主动要找归晚抱抱,但是却被哥哥一下子护住了归晚的膝盖,“嘉儿乖,去找娘亲吧。”兄妹俩相争的场景,引得大人忍不住笑了起来,郡王妃笑着对祖母道:“郡主是个福气的,孩子们都喜欢她这个舅母,长宁只盼着郡主能早日为我生几个侄子侄女,这样一来祖母和母亲膝下也更热闹了。”
这话说进了老夫人和刘氏的心里,二人面上都笑容满面,只是那刘氏笑容之后又添了些隐忧,“长宁真真是张讨喜的嘴儿,只是郡主尚且年幼,就是这身子啊也一言难尽。”
长宁并不知道归晚先前的病症,闻言不由地意外,更兼眼下正是过年期间,作为婆母选在这个时候说话,委实让人听着不舒服。这种事归晚作为晚辈没有还嘴的机会,只能默然听着刘氏数落自己,“宁儿啊,你是不知道你祖母为了郡主,寻了不少大夫名医,甚至单单为了她开了小厨房,无非是想将她养得好些,毕竟她好了,也就是亚子的福分。”
老夫人有些听不下去了,随即道:“是啊,但凡你这个婆母上一分心,我这个本就不理世事的老婆子会操持晚丫头的事情?”刘氏一听,不禁落了泪,向长宁诉说,“你祖母的意思是我这个婆母待媳妇不周,却也不问问晚丫头先前就是个身子不济的!”
归晚终于忍不住了,“这大年上的,长姐能来本是阖家欢乐的事,母亲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知情的是说您在数落儿媳,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府上怎么了呢?”归晚这么一说,那刘氏越发觉得刺耳,登时道:“婆母抱怨你身子弱两句,你就受不了?嫁过来大半年,可有侍奉婆母一日?就是亚子那儿,也没见你多么恭顺!”
长宁面上也不好看,自己不过随口提两句话想让长辈开心的,却不料弄成这样,此时只得道:“都是宁儿的不是,不该在饭时提这一茬,惹母亲生气。”那刘氏道:“哪里是你给我气受了,你替她遮盖只会纵容着这丫头不知好歹。”那小世子见母亲和小郡主都受了委屈,便冲着刘氏道:“你这个外婆不好!我不喜欢你!”
长宁一听吓坏了,忙得扯过了儿子,呵斥,“不许和外祖母这般说话!”“她不是我外祖母!”刘氏那表情登时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扯了帕子落泪,“这一个个都反了不成?!”
长宁惊得赶紧捂着儿子的嘴,鸿儿则一生气挣开跑了出去,长宁向刘氏道:“母亲且莫生气,我且去外头找回鸿儿,好回来给您赔礼去!”
沉默的老夫人终于发话了,“宁儿,先去安抚好孩子吧。”长宁向祖母认错后,一脸歉意追着鸿儿离去。房间里,顿时只剩下老夫人、刘氏、归晚三个主子。
一时场面有些尴尬,刘氏在扯着手帕擦眼泪,老夫人冷眼瞧了刘氏一眼,忽然开口道,“行了!少在我跟前来这一套。”刘氏一惊,随即抽泣的声音止住,只听老夫人道:“这人啊,得有自知之明。”她看向刘氏道,“你仔细想想,在饭时适合说这些话吗?你说晚丫头身体不好,她又怎么个不好?即便是有些体弱,也值得你这般当着宁儿的面数落她?她是南梁的郡主,是二郎的妻子,凭何要听你这番无理刻薄之语?”
“母亲,媳妇只是一时没忍住,这都是话赶话出来的。我也不想弄成——”
“够了。我也不聋,听不出是谁找事吗?我只问你,你可有想过你自己?你入门多少年,可是为王府添过人口?”刘氏不敢吱声了,脸色惨白惨白。
今日她可是在儿媳面前,被老婆婆揭了个老底朝天。不用旁人说,刘氏的娘家也是靠着晋王府发迹,刘氏不过是个妾室上位,连个孩子也没有,按理这个家最没地位的就说她,若不是二郎仁义,给她撑着腰,只怕这会儿早就和先前老晋王的侍妾一样,出府单过去。
“今日你之所为,连个孩子都瞧不下去了。人都会老,总是要指望着年轻人,你今日一言一行,很失当家主母的气度,幸亏只是宁儿在,小世子年纪尚小,不然你连亚子的颜面和晋王府的颜面都丢尽了!”
刘氏一声不敢吭,红着眼圈,她就知道自从这个公主婆母回来后,这个晋阳府就没了自己的地位。她不喜欢宋归晚,除了这丫头占了她儿媳妇人选,还一个原因就是这丫头居然把老夫人给带了回来,如今祖孙二人合起伙来对付她,原本她以为长宁回来了,便想着在继女面前诉诉苦水,却又被外孙骂不喜欢她。刘氏从没感觉自己在这个府里这么没有地位,到底是没有亲生的子女给自己撑腰,只能咽下这些气,认错道:“是媳妇糊涂了,母亲责备的是。”说着又忍不住落泪委屈。
归晚目睹了婆母刘氏颜面扫地、威严不再的现场,总归是让她战战兢兢,老夫人自然知道她是如坐针毡,便道:“你且下去吧,让你母亲留下陪我说说话吧。”
外面没什么风,安静地飘着雪花。归晚出了寿春堂,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她也没料到这个刘氏怎么忽然蠢成这样,要在郡王妃面前排揎她的不是。鸣翠问道:“郡主,我们现下回怡春堂吗?”
归晚目光看向绛云轩的方向,她有心去安抚一下长宁郡主,毕竟适才刘氏在吃饭时发难,连带着郡王妃一家三口都不开心。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这长宁郡主只怕比自己还了解自己这个继母吧。
“走吧,回去。”
归晚抬步往怡春堂方向走去,园子里的积雪很厚,踩上咯吱咯吱地,忽然身后传来小男孩的声音,“郡主小姐姐,我等你好久了。”
归晚回头,“鸿儿?”鸿儿站在那笑着,“你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我在外面等你呢。”归晚终于记起,早上为了阻止他捣乱找借口安抚他的事情,然而此时鸿儿真诚的站在自己面前,她不忍心让他失望。
“鸿儿,我知道一个地方的积雪很厚,我们去那边堆雪人好吗?”“好啊!我最会堆雪人啦!”
鸣翠知道郡主比较怕冷,便有些担心的问,“郡主,外面好冷的。”归晚便吩咐她,“你去帮我拿个披风,再加——”回头见鸿儿已经戴着手套,便吩咐道,“还有手套和暖炉子吧。”鸣翠离去后,归晚就带着鸿儿寻找雪厚的园子。
与其说归晚带着鸿儿玩耍,倒不如说她被鸿儿拽着玩耍。她原本在南地鲜少见到雪,来到晋地后,虽碰上多场大雪,然她身子弱又怕冷,身边围着丫头婆子的,她身为郡主倒也不方便与雪亲密接触。这一回不同,因小世子是客人她要陪着他哄着他玩,加之鸿儿又是自小调皮北地寒冬里成长的,这雪地里的玩乐他甚至比归晚都在行。
这会儿,小世子很有兴致地拉着归晚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归晚也仿佛找回了年少时的感觉,一面为鸿儿出谋划策,二人前前后后堆了几个的雪人。抬首看见那边的高楼——岳北楼,她曾与处月雄一起登临看过除夕之夜的烟花。于是她又提议道,“鸿儿,不如我陪你来建一座楼吧,喏,就照着那个样子!”“好啊!我们来建高楼咯!”
话说处月雄这会儿正与渤海郡王路过此地,二人原本去怀麓堂的,不曾想路过这侯北堂,便听见那边园子里有孩童说笑声。
处月雄不禁拧眉,这侯北堂先前是自己偶尔在府上留宿的住所,素来这里和怀麓堂以及岳北楼,都是禁止闲人入内,更兼他如今搬到怡春堂,这儿更是人迹罕至,也正因为此,他与渤海郡王想去怀麓堂谈事情,不曾想这边还正热闹。
天空飘落着轻柔的雪花,没有风,不远处,有两个小鬼在那撅着屁股在那堆雪人,渤海郡王不清楚那是些什么人,故而顿在原地,处月雄则心里存着事,抬步走了过去。果然看见是宋归晚蹲在那儿与鸿儿正砌城楼,那一刻他说不上的生气。
渤海郡王与郡王妃在此,她作为他的夫人,居然领着孩子在玩雪,他如何和自己的长姐交代?
“宋归晚,你做什么?!”他口气很是不悦,归晚正在教鸿儿怎么砌城楼顶,冷不丁这么一句斥责,吓得归晚跌坐在地,见是处月雄,这才慢腾腾地从地上起来。
处月雄见她和鸿儿皆是满脑袋的雪花,小脸和手都冻得通红,登时怒斥,“这么冷的天,你带孩子来此不怕他受冷?”鸿儿见舅父训斥郡主小姐姐,便气呼呼站起来喊,“是鸿儿让小姐姐来的,我喜欢玩雪,不要你管!”
“鸿儿,不可胡闹。”处月雄过来捏了捏孩子冰凉的手,面色越发难看,“这是什么地方,你可看清了?!”
归晚低头抿嘴不说话,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情。二人玩得尽兴,已经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侯北堂附近,因见这边没人,雪又积得厚,便也不做他想就取地堆砌了城楼。
渤海郡王听见了儿子的声音,也大步而来,见处月雄训孩子一般训斥南梁小郡主,瞳眸里掠过些什么思虑,那南梁小郡主此时看上去,倒也全然像个孩子般,低着头一句话不说。这时,只见鸿儿瞧见了他,大喊,“父王!舅父不让我和郡主姐姐玩!”
渤海郡王大荣兴则缓步过来,将儿子抱了起来,“舅父说的没错,因为父王来接你了,改日我们再来玩可好?”鸿儿因平日鲜少得到父王的陪伴,父王主动要陪他,这让鸿儿很开心,然孩子又看向雪地里的归晚,“那我明日再和小姐姐玩。”渤海郡王轻笑一声,“鸿儿,不可无礼。小郡主可是你的舅母,你若想和舅母玩,得看看舅父同意不?”
鸿儿本自有些不喜欢舅父了,但见连父王都说要看舅父的意思,只能好声好气的说,“舅父,你就让鸿儿和郡主、郡主——”鸿儿顿了下,“和舅母玩好吗?”处月雄见他到底乖巧的改口,面上终于缓了语气道,“只要你听你父王母妃的话,舅父就同意你与舅母玩。”
归晚恁是再难过,这时也只能强撑着颜面,向渤海郡王低低福了福身子,“让郡王见笑了,宁安失礼,先告辞了。”说罢转身而去。
鸿儿看着小郡主离去有些担心,渤海郡王便和处月雄道:“我看今日就先不谈了吧,我先陪鸿儿看看长宁。”处月雄点头,向大荣兴行了礼,目送了渤海郡王父子的远去,这才大步往归晚离去的方向追来。
“宋归晚!你给我站住!”
身后传来一句,归晚还就堪堪站住了,她转过脸来,有些生气地看着他,适才她当着渤海郡王给他留了面子,不代表自己就理屈怕他了,“节度使,您又有什么不满?”
处月雄见她冷清着小脸,知道她是不开心,这会儿他有些想通了,大约是鸿儿非缠着她来玩雪,心下已经后悔,适才不该当着渤海郡王的面数落归晚,然他有他这么做的考量,故而他并不打算致歉。
见她小脸冻得通红,又没穿什么披风,于是处月雄解了自己大氅,上前给她披了过去,归晚不领情,肩头一侧不想理睬他。处月雄沉沉开口道:“听话,别闹了。”
归晚不由地挑眉,生气道:“你讲不讲道理?自始至终我有闹过一句话吗?!”
说着扭头就离去,处月雄一步追过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冻得和个冰块一样,他心头再次生了气,但见小丫头的脸,他又忍下怒火,只沉声道:“先穿上再走,这会儿雪正大。”
归晚推开他的大氅,“本郡主不稀罕,虚情假意!”她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离去。
半道上是鸣翠惶惶跟来,为郡主披上了披风。适才鸣翠抱着披风和暖手炉,四处也没找到郡主,哪里晓得郡主去了那侯北堂附近,直到这会儿鸣翠才循着家主的身影看见郡主。
雪花纷飞,渐渐模糊了彼此的视线。处月雄凝望着那倔强离去的宋归晚,到底止住了步伐,只剩下心头一片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