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个人
哈几口气搓搓手，冻得直哆嗦，一只黑靴子从马车踩到雪地上，把怀里抱着的大衣递给刚下来的人…
“少爷，您慢点儿…”
一青年男子面色冷峻不发一语，一步一个脚印走在雪地里，老管家和几个侍卫连忙跟上…
片片飘雪落下，北风虽小却彻骨冰寒…
破败的房子里…不，只是一片废墟，几个人抱在一起靠着一节残垣，身上披着的几块破布连身体都遮不住，颤颤巍巍拍掉头上的积雪…他们要死了，死在这个冬天里，饥肠辘辘无人问津，死得理所当然…
一双黑色靴子出现在视线里，眼皮被融化的冰雪粘住只撑开一条缝，冻得僵直的脖子慢慢抬起一个弧度，青紫的嘴唇和身体一块儿颤抖，模糊的视线看到一个影子，他分不清是人是鬼…
“给他们。”
“是。”老管家没问为什么，把手里的黑布包扔到地上。
黑布散开，躺着十几个白馒头…
馒头腾腾冒热气，几个眼睛都睁不开的人有了力气…
抢过馒头，塞到嘴里囫囵嚼着，跪在地上头砸到雪里…他们说不出话来，因为还咬着馒头…
没管跪在脚下的几个乞丐，捡起一个雪里的馒头，墙角里还有一个雪堆…
刨开雪堆顶的雪片，露出一个脑袋…
雪堆抖动，片片积雪掉落，是一个小孩子…脑袋昂起鼻子顶住近在咫尺的白馒头…
“跟我走…”声音如这冷冽的寒风，没有感情。
“六子，此去离州路途艰险，你可千万要小心。”
“大哥放心，六子懂的…”
黑衣男子看着眼前的人坐上马车，挥手告别，马车流入人群消失不见…
你们哪一个不是这么说的…
“姓名？”
“江白城。”一个面貌普通普通到扔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向记名的弟子报上名字。
江白城整整衣袖，抬起头…一座山峰插入云层不见其顶…剑宗…这里是他以后要生活的地方…
“江师兄，江师兄…”
一个白衣少年跑过来，双颊微红脸色兴奋，江白城放下手中的剑谱。
“刘师弟，怎么了？”
“江师兄，你快跟我走…宗主带回一个好漂亮的师妹…”江白城面露疑惑，但还是被拉着走了…
“迎霜啊，来，给各位长老介绍一下自己。”剑正一坐在大殿主位上乐呵呵招手，一淡青色衣着少女走到剑正一旁边，向台下七位长老行礼。
“弟子白迎霜，见过各位长老。”语气平静没有起伏。
二长老顺着长长的蓝色胡子，笑眯眯点头…
这小女娃生的好生俊俏，不错不错…
“呵呵，迎霜啊，你咋还不好意思起来了，你看长老们，都还没听明白呢，还是我给长老们介绍一下吧。”剑正一再把白迎霜招呼近点儿，继续乐呵着。
“白迎霜是从白帝城跟我回来的，来咱们剑宗学习剑法，各位师兄师弟可不要藏着掖着，多多指导一下…”
众长老心中明悟，白帝城还姓白…是什么人就不用明说了。
七大长老应允，大殿里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出来了，出来了！江师兄快看！”刘健指着刚从大殿里出来的白迎霜，激动不已。
江白城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
是很漂亮，不知道怎么描述，大概…书里的倾国倾城就是这种了吧，不过…
又关他江白城什么事，他不是来剑宗找道侣的。
摇摇头，不再关注，没同其他人一样站在原地不舍离去，他很忙，剑法还没学会…
时间一年一年过去，江白城来到剑宗的第四个年头，一直跟着他的刘健死了…不是妖吃的是人杀的，他还是挺喜欢这个傻里傻气的师弟的。
收拾好东西把剑别在腰上，向宗门递交了一个月的离宗申请，独自一人下山…
“轰咔！”
大雨瓢泼，雷鸣阵阵，一条昏暗的小巷子里，一个人跌倒在地…
扒着墙壁艰难爬起，一瘸一拐拖着地挪动，身后留下一道血痕很快被冲刷干净，雨水顺着头发流到脸上也洗不掉眼里的惊恐…
他的手臂断了，是被剑斩断的，他的脚碎了，是被人用脚碾碎的，和他一起喝酒吃肉的兄弟们都死了，被人一个一个削掉脑袋…
“啪…”
来了，跑不掉的…
“啪…”
脚步声更近了，踩在他的心里…
绝望…他脑海里唯一的词语…
“砰！”
再次跌倒，爬不起来了…
没有怜惜，没有愤怒，没有畅快，江白城一剑削掉地上还连着身体的脑袋…
一棵矮树，一座新坟，一壶烈酒，十一颗血淋淋的头颅，以及…再也不见的白衣人…
“江师兄。”
“白师妹。”江白城回礼，这次只有他一人…
这个世界一直都这样，没有对与错，只有生和死…
春夏秋冬不知年月几何…
从前的小师妹已经是师姐了，但他江白城还是那个江白城从未改变一直如此。
“师兄，师兄。”
有人敲门，江白城打开房门，是一张年轻的笑脸。
“你家里给你送的东西。”
“谢师弟。”
“客气，师兄再见。”
待来人走后，打开布包一些水果吃食和…一把钥匙。
…
“师兄师兄！慕容长老讲法你去不去？”还是那个年轻笑脸，叫小枫子。
“不去了，师兄还要练剑。”
…
“师兄师兄！白师姐的比赛开始了你去不去？”
“不去了，师兄还要练剑。”
…
“师兄加油！师兄加油！”
“江白城获胜！”有人欢呼有人惋惜。
十剑，没人能在他手中走过十剑…
十五年，他等了十五年，快要结束了，一切都要结束了…
…
“请随我来。”
这里是明月镇的钱庄，江白城跟着领路的伙计，来到一个都是格子的房间，找到一个格子，把那把钥匙插进去…
一个方盒子，二十一面小旗子…
…
“人都到齐了吗？”
“都到齐了，宋长老。”
“嗯…出发吧。”
众人御剑而起向着此行的目的地…万灵谷。
…
“你这是什么？”
“装药的盒子，布阵的旗子。”
“准备挺齐全的吗。”负责登记随身物品的长老调笑，打开盒子一看，是一颗三品小还丹。
“有备无患嘛。”江白城收拾起东西进入万灵谷。
…
“…好，大家务必小心行事。”
“…是。”
与剑宗的弟子分别，江白城看了一眼地图便收起，万灵谷，他很清楚…
一面黑色的小旗子融入地底消失不见像从来不存在一般，江白城拿出小还丹往里灌注灵力…
一股黑气冒出，小还丹逐渐溶解变成了一只巴掌大小的黑色怪物…是游魂。
游魂张开口，吞下有它几百个大的江白城…
…
灰色，入眼还是灰色，没有被惊到，并不是漫无目的，与记忆对比，插下一面面白色小旗子…
…
“你去那儿，把它给我…”
“是…”
这是那个人对他说的，他答应了，他来到剑宗，来到万灵谷，来到这个灰色的世界…
二十一面小旗子，还剩一面。
把最后一面插在脚下的大地上…
他能感觉的到二十一面小旗子被无形的线连着，在发挥作用…
二十一面小旗子二十一件上品灵器，彼此连在一起，在内外两个世界…
这是一个阵法，和万灵谷的大阵是同一个…
两个世界是同一个，都是万灵谷，彩色的是过去的万灵谷，灰色的是现在的万灵谷，因为一个人和一件东西，过去的万灵谷被分成两个，彩色的被留在外面，灰色的被留在里面，里面的时间是正着走的外面的时间是逆着走的，里面的走向以后的未来，外面的回到越来越遥远的过去…
现在因为这二十一面黑白两色的小旗子，里面的回到现在，外面的消失不见，逆反的时间重新被拨正，一颗黑白两色的小珠子出现在江白城的脚下…拿起装到盒子里。
阵法被逆反或者说是逆反的阵法被改正，作为阵眼的小珠子失去了作用，回到了现在…
这就是他要找的东西，看似平平无奇的小珠子，没有惊天动地的气息，没有天地的欢迎或排斥，但它是凌驾所有法宝之上的存在，可以改写时间颠覆空间的绝世宝物…
它是天地灵物…
阴阳两异珠。
“主上，我回来了…”
许久未听的声音，十五年没见的人，他还是没变，一如他找到他时的平静好似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淡然，没有问成功与否，既然他回来了…
“去见见你的大哥吧…”声音冰冷彻骨冰寒。
没有说话，留下一个小盒子，江白城离开…
地上的小盒子自动浮起，飘到了坐着的人手上…
轻轻抚摸着，他笑了，他都忘了多少年没笑了，自从没了她…
一间小屋子，一张小桌子，一个大罐子，两个大男子…
“六子，苦了你了…”
“大哥也辛苦了…”
他没变，说话还是那么好听，大哥转过身抹抹眼泪，罐子里的酒倒了两大碗…
兄弟七个，小七死的最早，被马匪砍死的，丢了半个脑袋…没找到，老二去了中州…没回来，老五进了昆山…没回来，老三去了影楼回来一根手指，老四最憋屈，不知怎的就不见了…现在，六子回来了，他高兴…
“喝！”
月悬半空，屋子里的灯还亮着，桌子上的罐子，一个又一个…
“东西都带上了吗？
“带上了…”
“唔…对了，给你介绍两个新兄弟…”
江白城把马匹拴在车撵上，大哥拉着两个黑袍小人从屋子里出来。
“这是黑子白子，来快见过六哥…”大哥很开心，把两个小人推上前。
“见过六哥。”两个小人行礼，听不出悲喜，他们兄弟七个都是被主上捡回来的，如今又多了两个。
江白城正准备拿点东西送给两个小人，一个人从屋子里走出来…
“主上。”
几人单膝跪地低着头。
“走吧…”
“是。”
…
一辆马车，五个人，江白城又要离开了，离开刚回来不久的小院子…
“周会长。”
“江管事。”
听到下人禀报，周福不敢怠慢，马上出来迎接总部派来的新管事…
…
一个月后，青年才俊大会在幕城如期举行…
…
“黑子，白子呢？”
黑子摇摇头，他不知道。
“那你去吧。”
没有听到回话黑子已经消失了…
…
“卖花灯喽，卖花灯喽…”
一个黑袍的小小身影走到卖花灯的摊位前，掏出一个铜板。
“小朋友，你要买花灯吗？”
点头，把铜板递过去，接过一盏花灯…
万国商会的楼顶上，一个中年男子背负双手面朝月亮。
一切都准备好了，我要接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