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第141章
金陵九愣了愣,抬眼朝宫门处看去。
裴折眼睛一亮,来了!
“都住手!”不同于脸色难看的御林军统领,裴折的语气带着几分欢快,“宫里出了事,定与右相有关,尔等还不速速赶往宫中,解决此事?”
御林军统领皱了皱眉:“那这些人怎么办?”
裴折沉默了一会儿,拿出随身佩戴的玉佩:“统领可知这是何物?”
御林军统领一滞:“愿闻其详。”
裴折难掩激动:“圣上曾交给我一件信物,我可以拿着它号令三军,见信物如见圣上。”
周遭众人均安静下来,看着他手上的玉佩。
裴折目光灼灼:“这就是那件信物,我奉圣上之命,命令你带领御林军进宫,阻拦元奉!至于金陵九,圣上也有谕旨,他不是你们能动的人。”
当初在淮州城,那信物是他随手拿出来的,当不得真,真正的信物,其实是这块玉佩。
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傅倾流是其中之一,故而云无恙拿着玉佩去找他的时候,他一见便知是怎么回事。
御林军统领下意识握紧了佩刀,裴折话里有话,此前圣上多番纵容,致使关于天下第一楼的猜测喧嚣尘上,其中些许猜测,他们都有所耳闻。
金陵九不是他们能动的人,那他是什么人?
端看金陵九和裴折之间的交锋,与探花郎的态度,这身份看起来并不简单。
裴折仍嫌不够,暗戳戳道:“太子下落不明,圣上的态度,你我有目可睹,我裴折是昭国的臣子,自然不会愧对君主百姓,统领大人,此间因由,你还看不清吗?”
虽然金陵九说了不想按照萧淮西的安排行事,想取而代之,但裴折深知这条路走下去面临着千夫所指,怎么忍心让他的郎君受此苦楚。
能解释一点是一点,金陵九的路也可以好走一些。
御林军统领目瞪口呆,萧澄明失踪一事并未引起太多关注,他殿前护驾,心里清楚是圣上压了消息。
如今已经不是十几年前,右相一手遮天的局面了,这些年圣上也在扶持自己的力量,两方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
如果裴折所言属实,金陵九确实是……那圣上会将太子失踪一事压下去,也无可厚非。
裴折见他神色,就猜出他应当是信了大半,收起玉佩:“右相领兵进宫,纵然圣上默许,也不能改变其狼子野心,再耽搁一分,圣上可就越危险一分,是要顺从圣意,取从龙之功,还是要助纣为虐,御林军何去何从,全凭统领定夺。”
这话里大半是恐吓,裴折承认,自己是危言耸听,但此时此刻,要收复御林军为之所用,不得不下一剂猛药。
成了,名正言顺,不成,事后被人翻出来,金陵九难逃骂名。
虽然他家九公子不介意,但裴折还是不舍得。
御林军统领沉默片刻,做了决定:“所有人跟我一起,进宫护驾。”
裴折瞥了眼天下第一楼的人:“方才都是误会,承蒙诸位前来护驾,待得宫中忧患解除,本官定然向圣上请命,为诸位论功行赏。”
天下第一楼的人都懵了,他们不是来造反逼宫的吗,怎么变成护驾了?
交谈的工夫,金陵九已经进了宫。
天下第一楼的人没办法询问,只得暂时跟着“九夫人”,往宫中去。
金陵九速度很快,裴折带着一行人紧赶慢赶,一直没追上他。
萧淮西在御书房里,殿外围了几圈人,一眼看过去,全都是刚才元奉带来的人。
没看到金陵九的影子,裴折略有些疑惑:“你们九爷去哪儿了?”
被问到的人表情复杂:“夫人您都不知,我们怎么可能会知道。”
裴折:“……别乱叫。”
那人耸耸肩,闭了嘴。
裴折却浑身不舒服起来,皱着眉头瞥了眼四周的人,总觉得别人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劲,天下的金陵九,不知跟天下第一楼的人讲过什么。
御林军和右相的人兵戈相对,裴折观望着局势:“元奉在哪里?”
擒贼先擒王,得掌握元奉的动向。
一将士斥道:“相爷之名,尔等怎敢直呼!”
裴折把从天下第一楼的人身上受的气全撒在他们身上:“又不是圣上,他元奉的名讳,有什么可避讳的?”
那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御林军统领就上前一步:“圣上和右相可在御书房里,劳烦让一让,方才有信号传出来,我们要确认圣上是否安全。”
将士们面面相觑,一人道:“圣上安然无恙,方才是有人冲撞了圣驾,已经被我等解决,你们可以放心了。”
御林军统领丝毫不让:“让开,我们要见一见圣上。”
他无意继续进行言语上的拉扯,持刀上前。
双方处在对峙的僵局,就在这时,御书房内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御林军一拥而上,和右相的人打作一团,裴折推推天下第一楼的人:“快快快,你们一起上。”
天下第一楼的人懵了:“???”
裴折:“浑水摸鱼懂不懂?”
众人:“……”
你这明明是借刀杀人,什么浑水摸鱼。
裴折理直气壮:“我和金陵九什么交情,你们不听我的?”
他心里直打鼓,第一次用这个身份,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
天下第一楼的人面面相觑,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真听了裴折的话,加入了战斗。
方才在宫门口,御林军和天下第一楼的人刚交战完,转眼之间,两方就从敌人变成了战友。
天下第一楼都是江湖人士,混不吝的,对这些事不在意,御林军颇有些不自在,但见统领没说什么,也努力装作不在意。
有了天下第一楼的加入,局势瞬间逆转,右相的人不敌双方联合,节节败退,不得不从御书房门口让开。
金陵九的名头太好用了,可惜以后能用的机会不多了,裴折暗自在心里惋惜了一番,连忙进了御书房。
裴折一走,御林军和天下第一楼之间又隐隐起了争锋,碍于共同敌人——右相的人在场,还能勉强维持表面上的平静。
御书房内,右相及皇后都在,圣上端坐于桌前,脸色难看。
奏折和纸笔撒了一地,白玉笔洗摔得粉碎,地面上一片狼藉。
萧淮西平安无恙,看样子双方还没彻底撕破脸皮,裴折眼观鼻鼻观心,将表情调整到正常状态:“臣裴折,见过圣上,圣上——”
萧淮西面上一喜,招招手:“裴卿免礼,快过来。”
元奉脸色难看:“裴折,你怎么进来的?”
他明明吩咐过了,不让任何人进来。
裴折了然地笑了笑:“自然是走进来的,右相上了年纪,莫不是连这都看不出来了?”
元奉:“……”
裴折一拍手,装作一副刚刚想起的样子:“对了,忘了告诉相爷,你的人礼数不好,扰乱殿前威仪,御林军将他们尽数控制住了,待会儿离开的时候,相爷记得去领人。”
这话当然不是真的,只是为了警示元奉,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萧淮西猛地站起身:“裴卿所言属实?”
裴折定睛一看,他们陛下怕是被元奉胁迫得憋屈极了,故而如此激动:“圣上放心,看在您的面子上,御林军并未伤害右相的人。”
萧淮西笑了笑:“好,好!”
元奉眼神阴鹜,死死地盯着裴折,攥紧了手里的刀。
皇后满脸怒容:“裴折,你护送澈儿南下,为何你回来了,他却失踪了?”
元氏一族势力强大,跟随保护萧澈的人很多,但自从几个月前开始,萧澈就失去了踪迹,遍寻不得。
她本想绑了裴折回来询问,谁知裴折病倒了,从幽州城回来的路上,众多人保护,没办法下手,进京之后,萧淮西又加以阻拦,事情便拖到了现在。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元奉醉心权势,只在萧澈刚失踪的时候担忧过,很快就恢复过来了,皇后心知他有了其他的打算,只得自己探查。
萧淮西皱了下眉:“此事裴卿如何得知,你休得无理取闹。”
萧澈勾结番邦一事,今日裴折进宫,已经告诉他了。萧澈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儿子,平时做些什么,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勾结番邦实在罪无可恕。
他现在听见与之相关的事情,心里就烦,方才还有所顾忌,现下裴折来了,还说控制住了右相的人,萧淮西瞬间有了底气。
裴折心里一咯噔,暗叫不好。
他只是诈一下元奉,怎奈萧淮西当了真,还隐隐透露出与之抗衡的意思。
若是真的硬碰硬,恐怕会两败俱伤。
皇后愤愤道:“皇上,澈儿是你的亲生骨肉啊!他是你唯一的骨肉啊!”
元氏一族里出了几个胆大无脑的,若不是元奉在背后操纵一切,就凭皇后,哪里能坐到今日的位子。
现今局势紧张,她又将萧澈一事扯出来,摆明了是不想好好收场。
果不其然,萧淮西立马就冷了脸:“唯一?朕的亲生儿子可不知他一个!”
裴折上午进宫,将金陵九的身份也一并告知了萧淮西。
元奉及皇后俱是一愣,前者眸光闪烁,后者满面惊诧:“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裴折皱皱眉头。
萧淮西想禅位给金陵九,但金陵九拒不接受,若是让他们圣上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儿子和元奉打着一样的主意,想谋逆篡位,恐怕得气得吐出血来。
最重要的是,从元奉带入宫的人来看,右相一党的势力远比他们想象中要强大。
此时依靠天下第一楼才能制衡右相,金陵九势必不会出手救下萧淮西,无论右相一党还是天下第一楼成为最后的赢家,萧淮西都落不到好下场。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裴折觉得头疼得厉害,只盼着金陵九暂时不要出现,别来搅和这趟浑水。
萧淮西一拍桌子:“当年你们设计陷害,逼迫朕处死灵儿和大皇子,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都忘了吗?”
话音刚落,房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天已经黑了,太阳西斜,朦胧的日光透过窗纸,在屋内洒下一片稀薄的金辉。
裴折心里发愁,暗暗计划着接下来的事,事已至此,今夜怕是不能安眠了。
皇后眸底闪过一丝惊恐,倒退一步,扶着椅子站稳:“皇上……”
元奉镇定很多,沉声道:“圣上这是何意?”
许是压抑得久了,萧淮西气上心头,不再掩饰:“元奉,你们元氏一族残害皇子,构陷忠良,逼宫谋反,简直大逆不道,按律当斩!还想让朕禅位,做梦去吧,朕要诛你们九族!”
他声嘶力竭,拿起桌上仅剩的空诏书,甩在元奉脚边。
裴折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这是萧淮西能说出来的话。
萧淮西作为一个君主,其实并不算出众,若是太平盛世守江山还好,可偏偏他遇上的是动荡不安的朝堂局势。
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格局,少了份当断则断的果决,会酿出很多错事,比如金灵之事,比如穆秋河之事。
元奉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中,冷笑一声:“当年金灵一事,可是圣上你下的旨,没人逼你。是你下旨关押穆秋河,是你逼死金灵,和别人可没有关系。”
萧淮西脸色一白:“是你逼朕的!”
元奉的声音很冷,像蛇信一般,带着毒:“圣上若不愿意,旁人哪里能逼得动,将自己太过怯懦酿成的祸事推到别人身上,不愧是我们英明神武的陛下能做出来的事。”
因为金陵九的缘故,裴折私心里不想掺和当年的事,加之他没有经历过,不清楚真相,故而没有开口。
从金陵九、姜玉楼、钟离昧等人口中拼凑起来的故事并不是完全详尽的,当年冬月宫变的真相,只有他们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萧淮西气白了脸,他心事繁重,致使身体不好,此时情绪涌上来,气急攻心。
元奉朝窗户瞥了一眼,胸有成竹地问道:“裴折,你说御林军扣下了我的人,如何扣下的?”
裴折抬眼看过去,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扣下便是扣下,右相想做的事,恐怕注定要失败了,你若执迷不悟,今日怕是走不出这宫门。”
“大军在京城外侯着,一时三刻,我若出不去,京中必会大乱。”元奉拔出刀,斫书案一角,“御林军有多少人,能护下二三人,也能护下整个京城?”
裴折呼吸一窒:“元奉,带兵进京,可是造反的大罪!”
元奉没理他,提刀对准愣住的萧淮西:“本来是想放你一马的,谁知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圣上觉得麻烦,不想写诏书,那便不劳烦了!”
萧淮西骇然心惊:“元奉,你想弑君?!”
裴折将萧淮西护在身后,宽慰道:“圣上莫慌。”
凭他的武功,护下萧淮西不是难事,他现在担心的是京城中的百姓,如果元奉说的是真的,那……
不,不可能的!他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京城遍布眼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大军带来,决计是不可能的。
思及此,裴折心里安定下来:“既然右相如此说了,不若等一等,看京城会不会大乱。”
元奉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少年惊才,可惜无法为我所用,裴折,你可惜了。”
裴折挑了挑眉:“承蒙右相夸赞,可不可惜,你说了不算。”
“不算?”元奉哈哈大笑,“裴折,你真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吗?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你能装病从幽州回来,我就不能寻个法子瞒天过海吗?”
裴折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元奉嗤笑:“大可以等一等,只要你们敢拿京中百姓的命来赌。”
外头十分安静,宛若暴风雨前的宁静。
进来这么久了,还没金陵九的动静,裴折的心直往下坠:“裴某十分好奇,右相是如何瞒天过海的,按你的说法,大军人数众多,绝不可能不泄露出一丝消息。”
元奉捡起地上的诏书:“听闻少师大人才高八斗,诗词歌赋张口就来,不知你可曾写过诏书?”
裴折看着他将纸笔递过来,眉头紧锁:“右相这是何意?”
“惜才罢了。”元奉捋了捋胡子,“你还年轻,第一探花的名号就这么没了,太可惜了。”
萧淮西脸都绿了,元奉这是当着他的面,挖他的墙脚!
裴折沉默不语。
元奉看了看天色,漫不经心道:“再拖一会儿,京中局势就控制不住了,我等得起,探花郎可能眼睁睁看着百姓送死?”
他对裴折的称呼从“少师大人”变成了“探花郎”,明摆着是不将裴折看成是朝堂的官员了。
萧淮西咬紧了牙:“裴卿,你——”
“探花郎是想救一个人,还是一城人?”元奉打断萧淮西的话,“眼下你的选择,可关系无数条人命,是救一个护不住忠良与妻子的无能君主,还是救一群信任你的无辜百姓,裴折,你且选一选。”
为人臣子,当忠君,爱民,若君与民处于对峙局面,只能择一时,是该择君,还是选择百姓?
若是出成科举的考题,定能引得一片学子高谈阔论,裴折相信自己可以给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但亲身面临这一切,选择真的与生命挂钩时,裴折发现自己没办法轻易给出答案。
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想起金陵九,如果是金陵九,面临这样的两难局势,会怎样抉择?
裴折怔了下,苦笑,金陵九心硬,势必不会犹豫。
在几道目光之中,楼折翡抬起了手:“我……”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逼迫我家娇娇,可问过我的意见?”
作者有话要说:
胡编乱造,胡言乱语,瞎写一通,逻辑可能存在bug,大家看个乐子,别较真。
三章之内完结,有一个番外,有想看的番外内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