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117章
裴折没想到金陵九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大摇大摆的将他带来将军府,他倒是不怕,毕竟太子少师的身份还摆在那里,张曜日不敢对他怎么样。
“怎么不走了?”金陵九好整以暇地背着一只手,看了看天色,“再耽搁一会儿,热闹就没得看了。”
天下第一楼在幽州城内有暗哨,得知城中消息不足为奇,裴折有些好奇,这将军府里有什么热闹:“走,你若想看,我自然不会拂了你的意。”
探花郎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能不动声色的颠倒黑白,金陵九目带调侃,由着他将主客倒置:“是是是,是我想看,裴郎特地带着我过来的,等下若是闹起来,我闯了祸,裴郎可得替我多担待些。”
言罢,金陵九给他抛了个眼神,悠哉悠哉地往里面走。
裴折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和将军府的人交涉了,不知金陵九说了什么,那人很快打开门,邀请他们进去。
金陵九对着裴折招了招手:“赶紧的,别误了吉时。”
吉时?
裴折狐疑地打量着他,跟上去,碍于将军府的人在场,没有发问。
张曜日作为幽州城的一把手,府邸华丽,不像是粗犷的将军居住的地方,倒像是皇族贵胄的居所。
裴折暗自咋舌,幽州频频哭穷,将军府上却如此奢靡,可见这张曜日贪污了多少军饷。
府上的人领他们进来后,指了个方向,就离开了。
院内传出哄闹声,似还夹杂着锣鼓声音,裴折心里冒出个古怪的念头,拉住金陵九:“这该不会是在办喜事吧?”
金陵九弯了弯眼,肯定了他的猜测:“张将军娶的第十房小妾,十全十美,凑了个圆满,自然是喜事。”
“小小小妾?!”裴折瞪大了眼睛,“还他娘的第十房?!”
金陵九被他的反应逗笑了:“有那么不敢置信吗?”
裴折摇摇头,一脸古怪之色:“我听闻这张曜日十分惧内,其夫人出身右相一族,在府上说一不二,怎地这张曜日竟然敢纳妾,还纳了那么多。”
还有一点裴折没有说,他为官多年,从未听说过张曜日纳过妾,这十房小妾总不可能都是今日新娶的吧。
金陵九百无聊赖地耸耸肩:“隔了十万八千里,河东狮也吼不着,他做出些什么勾当都不稀奇。”
言下之意,张曜日是瞒着夫人娶的小妾,天高皇帝远,离了京城,八竿子也打不着他。
裴折叹了口气:“当年右相留下他的妻子,恐怕没想过会有今天的情况。”
“倒也不一定。”金陵九不以为然道,“纵使张曜日不在乎他夫人,也不能不在乎他的子嗣,小道消息听过吗,生下孩子之后,张曜日就被夫人灌了不能人道的药,他来了这幽州后,可是从未有过子嗣。”
裴折满脸惊诧:“不能人道,那他还娶那么多妾室?!”
金陵九笑开了,凑近他耳边:“娶回来也不一定要做什么,兴许人家就图个养眼呢。”
裴折:“……”
这张曜日的生活太过丰富,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金陵九揽着他往院里走:“别想了,左右都和咱们没关系,他就是不能人道,也轮不到你去帮忙传宗接代。”
探花郎气得给了他一肘子。
进了小院便热闹了,能看到里面摆了好几张桌子,不少人在寒暄。
金陵九和裴折从容加入,因着出众的容貌气质,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两人仿佛没有察觉到,自顾自地在空的位子上落了座。
娶妾室的消息是天下第一楼的人查到的,那自然不会有假,张曜日并不在这里,这里都是被邀请来的客人,也没人去怀疑裴折和金陵九的身份。
谁能坑蒙拐骗到将军府来?
等了没一会儿,一位年逾五十的老人过来,此人正是府上的管家,请客人们入席,说将军等下就过来。
裴折不动声色地听旁边的人聊天,间或和金陵九做点小动作,完全看不出不请自来的样子。
将军府豪奢,自然不会安排正好的位子,所有人都坐下后,还有空余的座位。
各种吃食依次上桌,裴折大略扫了一眼,弄得比宫宴种类还丰富。
呵,贪官,迟早弄死你。
张曜日姗姗来迟,他身份摆在那里,也不怕别人等急了,来了后随口招呼两句,让大家吃好喝好,就开席了。
来的都是相熟的人,裴折和金陵九坐在角落的位置,没有被张曜日发现。两人早上没吃饭,这宴席上好酒好菜,正好能填饱肚子。
裴折埋头苦吃,完全不理会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吃到好吃的菜后就招呼金陵九下筷子,至于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他根本不在意。
金陵九口腹之欲不强,看他吃得欢快,忍不住笑了下,提醒道:“有人在看你。”
裴折慢条斯理地将鱼肉拆下来,送进口中:“谁?可是爱慕你的人?”
他还记得之前金陵九说的话,特地打扮了一番,他还是想见见那位情敌的。
这鱼是幽州当地的做法,吃起来挺不错的,见裴折三番五次下筷子,金陵九夹了一块,认真挑着刺:“不是,是张曜日。”
裴折掀起眼皮,朝主桌看去,正好和位于中心的人对上了视线。
金陵九将挑好刺的鱼放进他碗中:“吃吧。”
裴折移开视线后,还是能感觉到一道视线在自己脸上逡巡,碗里的鱼肉鲜嫩,裹着酱汁,引人食指大动,他暗自翻了个白眼,还吃什么,他看过会儿主人就要过来赶人了。
探花郎到底心大,最终还是夹起了那块鱼肉,还没吃完,他预料到的事情就发生了,张曜日端着酒朝他们走过来。
说来也怪,纳妾也是喜事,这张曜日穿的却不怎么喜庆,他原本就生得一脸凶相,配上一身黑衣,更是煞气逼人,不像是成亲,倒像是要去抢亲的。
裴折和金陵九一个赛一个的沉得住气,张曜日都走到他们身边了,还坐得八风不动。最后还是裴折圆滑些,给了主人家几分薄面,将鱼肉咽下后,站起身:“恭喜张将军。”
宴席办得这般隐晦,能看出当事人并不太想宣张,故而裴折也没提及太多,只道了一声“恭喜”,至于恭喜什么,在座的人都清楚。
张曜日举了举酒杯:“不知是哪家的小公子,看着面生。”
这称呼听起来有些轻佻,但从年纪上来算,张曜日已过四十,称裴折一声“小公子”,倒也说得过去。
裴折忍着膈应,皮笑肉不笑:“打从京城来。”
进城时金陵九就是这样回答的,说多错多,裴折怕坏了他的事,也只提到京城。
张曜日目光沉了些:“原来如此,此地不比京城,招待不周,我敬你一杯,小公子若看得起我,不如随我去主桌,咱们好好聊聊。”
金陵九轻笑一声:“张将军客气,相爷有托,我等贸然叨扰,应该是张将军海涵才对。”
他站起身,不动声色地接下裴折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摆明了不让裴折喝这杯酒。
张曜日已经被“相爷”二字带走了注意力,并未注意到他的动作。
桌上的大多都是幽州本地的官员富商,听闻这话纷纷议论起来,打量着并肩而立的裴折与金陵九。
张曜日很快回过神来,扯出一个体面的笑:“相爷可好?我居幽州有些年岁了,未再见过相爷,心有担忧。”
金陵九睁眼说瞎话:“好,相爷也惦记着张将军,还请了圣上的旨意,年关时让将军回京,与家人团聚。”
这是好事,但张曜日表情里却不见欣喜:“幽州战事吃紧,我没办法离开,恐怕要辜负相爷的美意了。”
“将军莫不是在说笑?”金陵九轻轻嗤了声,“若是战事吃紧,这么多人又怎能相聚于此,吃酒贺喜?”
裴折环视四周,不出意料地看到不少人变了脸色,九公子若是存心和人过不去,这张嘴就跟刀子似的,专挑别人无法招架的地方扎。
闹得太僵不漂亮,这热闹还没看太多呢,裴折适时开口,打了个圆场:“将军一心为公,舍小家顾大家,幽州安危系于你身,纵是拂了意,想必相爷也不会怪罪。”
张曜日连忙顺着台阶下来:“哪里哪里,不过是我分内之责。”
又寒暄了两句,张曜日就找借口离开了。
裴折喝了口茶:“到底还是把人吓着了。”
“闹事就该有闹事的样子,难不成你还想陪他客客气气地喝几杯?”金陵九懒散道,“新郎官忙着查我们的底细,估计没时间洞房了,走,咱们去看看新娘子,如何?”
裴折:“你倒是有那些个闲情逸致,还看新娘子,等他查完了底细,估计就要对咱们下手了。”
金陵九意有所指道:“你这身衣服都换了,总不能无用武之地吧?”
裴折眯了眯眼:“你什么意思?”
两人大摇大摆地离了席。
桌上的客人们不敢拦他们,府上的丫鬟小厮拦不住,三言两语就被忽悠着说出新娘的闺房在哪个院子里了。
府上没装饰过,一点看不出在办喜事,裴折啧了声:“成亲成得悄无声息,何必请人过来一遭。”
金陵九语气淡淡:“收礼金呗,这一日下来,比明抢的效果可好多了。”
裴折沉默了一会儿,吐出两个字:“奸商。”
金陵九笑了下:“对着我说干嘛,我可没做这样的事。”
“你们家财万贯的,都有成为奸商的潜质。”裴折觉得自己又开始仇富了,“一年多纳几房妾室,还不赚个盆满钵满?”
金陵九哭笑不得:“你以为别个儿都是傻子吗,这般上不得台面的事,做多了还不叫人耻笑。再说了,从别人兜里掏钱,若是掏多了,指不定就叫人记恨上了,万一捅到京城里去,就得不偿失了。据我所知,张曜日纳了十房妾室,也唯有这一次操办了一番。”
虽说天高皇帝远,但天下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张曜日将幽州之事瞒得紧,不也照样被他们知道了,若是有人声张,京城那边根本瞒不住。
事出反常必有妖,裴折听出了话里的蹊跷之处:“是吗?这一房和前九房相比,可有什么区别?”
走进新娘所在的小院,窗户和门上贴了喜字,看着热闹不少。
金陵九语带赞赏:“娇娇可真聪明,我还没说,你就想到这一茬了,我且卖个关子,你不若再猜一猜,这区别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