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在静谧的环境里,眼睛被蒙上了,四周只有彼此,之前还曾处于暧昧的状态中,明明是清白的表述,却似乎带着一丝别样的意味。
金陵九怔了下:“用嘴?”
“对啊。”裴折浑然不觉其他,“快快快,我们互相咬下对方的布条,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寂静之中,裴折只听到金陵九似乎笑了声,然后说:“你先。”
两个人挨在一起,金陵九按照指示弯腰,弯到一半,突然动作顿住。
裴折等了会儿,不见他说话,急切问道:“好了没?”
“没有。”金陵九慢慢直起腰,“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裴折疑惑:“什么事?”
金陵九不答反问:“你猜他们打的是活结还是死扣?”
裴折:“死扣?”
“很大可能是死扣。”金陵九慢悠悠地解释道,“我今日用银冠束发,从后面拽不下布条来吧?”
裴折沉默了一会儿,啧啧出声:“忘了这茬,也多亏你记起来了,不然你那银冠得在我胸口戳出个洞来。”
金陵九微低着头,往裴折的方向靠近了一些:“那你可得谢谢我了,来吧,从前面咬住布条,不用彻底拽下来,只要能让我的眼睛露出来就行。”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金陵九的脸几乎碰上了裴折的鼻尖。
裴折下意识想往后躲,退到一半时反应过来,生生止住了动作。
金陵九微微侧过脸:“有劳裴郎了。”
裴折:“……”
这称呼一出来,他莫名觉得接下来要做的事有些怪怪的。
布条很薄,要咬住不容易,裴折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隔着布料,能够感受到潮湿的热气扑在眼睛上,金陵九轻轻呼出一口气:“你大胆点,不用担心咬着我。”
方才裴折怕咬到他的脸,总不敢下嘴,但不真的咬住布条的话,又没办法将布条拽上去。
站着说话不腰疼!裴折暗暗腹诽,又靠近了些:“你这张脸,要是咬伤了的话,我的罪过就大了。”
这话不知哪里戳了金陵九的痒处,他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尽管来就是,便是咬了也无碍,等会儿我再咬回来。”
裴折:“……”
裴折一贯觉得自个儿不正经,但回首往事,似乎自己的不正经永远停留在言语方面,金陵九这人看着端庄,跟雪山上高不可攀的花朵似的,实则大胆得多,敢说也敢做。
他心里忽地乱了,不知怎么,脑海中浮现出金陵九咬着自己脸的画面,耳根子抑制不住的烧热。
“怎么了?总不会是被我刚才说的话吓着了吧?”
“你才被吓到了!我要下嘴了,你先做个心理准备。”
裴折稳了稳心神,凑近些许,嘴唇贴着金陵九侧脸蹭了蹭,寻找布条的位置。
轻微的触碰,带着属于裴折的温度和味道,金陵九绑在身后的手倏地收紧,饶有兴致道:“裴郎占我便宜呢?”
裴折:“……”
自打被关进来后,金陵九的话格外多,裴折被调戏得忍无可忍,不顾得那些个君子礼节,直接朝布条的位置啃了一口。
金陵九呼吸一乱,瞬间皱起眉头,下一秒,蒙住他眼睛的布条被拽上去一点。
裴折咬着布条说不清话,怕松开后还要再咬一口,索性又往上拽了拽,直到金陵九阻止他才停下动作。
“好了?”
四周一片昏暗,看不清楚,只依稀能看到个轮廓,但比蒙着眼睛时已经好了很多。
布条歪歪扭扭地挂在金陵九头上,上面还有些微的湿意,这对于洁癖的九公子来说,大抵是无法忍受的折磨。
但金陵九今日出奇的没有在意,仿佛完全没有发现这回事。
“金陵九?”
“我在。”他将跑偏的思绪拉回来,朝裴折的方向倾身,“忍一忍。”
裴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咬了一口,紧接着,眼前的布条被拽开了。
他和金陵九一人脑袋上挂着一根布条,看着对方,都笑了。
布条拽开之后,其他的就容易了很多,两人背对着彼此,和手上的绳子较劲。
裴折边解边调侃道:“说咬就咬,小九儿可真舍得下嘴。”
眼睛解放了,不再像刚才那么没着没落的,裴折的天性也随之释放了,声音里带着股吊儿郎当的劲儿。
金陵九平静道:“彼此彼此。”
绳子很快解开了,两人将脑门上的布条拽下来,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入目是黑漆漆的一片,空间不大,类似于一个牢房,旁边没有其他东西,地上光秃秃的。
门是木制的,上面挂着一把沉重的大锁。
外面也是黑乎乎的,一眼望去,不见半分光亮。
裴折拽着那把锁看了看:“有些年份了,锁很重,估计石头也砸不开。”
在他看锁的同时,金陵九已经沿着四周走了一圈:“能砸开也没石头,甭管活物死物,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裴折一噎:“你这话说的,怪瘆人的。”
“看了那么多尸体,都没见你怕过,现在说起瘆人来了。”金陵九走到他身边,“别怕,探花大人还得保护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呢。”
“……”
裴折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就你,手无缚鸡之力?差不多行了,还演上瘾了。”
金陵九也没恼,见他一直抓着那把锁,福至心灵:“你会开锁?”
裴折掂了掂手上的锁,没说会也没说不会,颇为谦虚道:“可以试试,借你那银冠一用。”
银冠上有配套的银簪,细长,且尖锐。
金陵九瞬间明白了他要做什么,故作叹息:“一顶玉冠还不够,换了银冠,你也不放过。”
裴折接过银簪,笑了下:“我还没行加冠礼,你这样在我面前晃,我自然忍不住想叫你同我一样。”
裴折拿银簪在锁上捣鼓了几下,片刻后,锁“咔哒”一声开了。
他将银簪递还给金陵九:“运气不错,这把锁虽然重,但是最简单那种,一撬就开了。”
撬了锁的银簪难免沾上些别的东西,金陵九随意地把头发往后撩了撩,将银冠也放到裴折手上:“欠我两套了。”
裴折失笑:“强买强卖?你怎么不说直接送给我?”
“没个合适的名目,我送你你也不会要。”金陵九拉开门,率先往外走,“万一再给我安个贿赂朝廷命官的罪名,我可就冤死了。”
裴折心道也是,将银冠收起来:“日后都还你。”
从牢房里出来,往外是一条长长的,没有尽头的路。
裴折嗅了两下:“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有。”金陵九嗅觉很好,被熏得头昏脑涨,“潮湿气,燃烧过的味道,还有发霉的味道,你猜的没错,这里是白华城荒废的瓷窑。”
裴折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我猜了什么?”
金陵九用帕子掩着鼻子:“你不是和云无恙说办完事直接到瓷窑吗?”
裴折脸色变了变。
不等他问,金陵九就解释道:“我会一点唇语,当时你虽背对着我,但我看懂了云无恙的口型。”
裴折回忆了一下,当时他和云无恙说完之后,云无恙重复了“瓷窑”二字,以作确认。
仅仅只靠这两个字,金陵九就猜到了他安排的一切,可见其城府心计。
不过裴折本就没想能瞒过他,啧了声:“唇语都会,小九儿身上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惊喜?”
“多着呢,待到时机合适,定让你一一见识。”金陵九说着说着自己笑了,“我也很期待裴郎,除了撬锁之外,还有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技艺。”
两人阴阳怪气的恭维了一番,加快脚步,离开了瓷窑。
月上中天,冷白的月光撒了一地。
借着月光放眼望去,周遭全是瓷窑,一座接着一座,瓷窑高矮不一,黑乎乎的洞口像一张张能吞人的嘴,立在这一方土地之上。
裴折转身看了看关着他们的瓷窑,感慨道:“得亏不是在地底下的,不然咱们跟从坟里爬出来一样。”
金陵九:“……”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阵阵细微的声音响起,不同于邺城中的鬼哭声,这里的声音更像是叹息呻吟。
瓷窑连成一片,风从中间的空隙经过,刮擦出空洞又令人牙酸的声音,和似有若无的哀叹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
深夜里,在这种见不着其他人的地方,声音回荡不绝,仿佛游魂野鬼在徘徊哭诉,透着阴森森的鬼气,令人后颈发冷。
裴折浑身一悚,他虽不信鬼神,但心里没有准备,第一时间还是会有些反应不过来。
金陵九从始至终没有受到影响,眯着眼朝四周看了看:“声音太轻,加上风的干扰,听不出具体是从什么方向传出来的,要找出人被关在哪里,得花一段时间。”
裴折敛了神情:“九公子何出此言?”
这里风太大,头发被吹乱了,金陵九抬手拢了拢:“裴大人不会无缘无故来白华城,我思前想后,送信的人能拿来要挟你的,也只有邺城那些失踪的商队了。商队的人数不少,不可能凭空消失,众所周知,白华城最多的就是瓷窑,要藏人,这里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白华城素有“一城半瓷窑”之称,你没有时间去一一搜寻,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自己送上门去。所以你故意激怒风听雨,为的就是让他将我们关到瓷窑里,这样便能大大缩减搜查的范围,甚至于运气好的话,都不用再搜。”
说到这里,金陵九停顿了一下,颇有些无奈:“但现在看来,我们的运气似乎不太好。”
裴折拍拍手:“不愧是天下第一楼的九公子,但我还有一个问题,不知你可否为我解答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