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上街
大清早起床，凌溪揉揉还闭着的眼睛，脚尖点地，寻摸着鞋子。
穿上鞋子，磨磨蹭蹭地来到了房门前，打开门，一道金黄的阳光探了进来，照在门口的小姑娘身上，明亮而温柔。
“小妹，你真好看。”蹲在院子里洗漱的凌易突然来了一句。
凌溪：？？？
我眼睛上还有眼屎呢，哪里来的好看？
许是看清了凌溪眼中的疑惑，凌易再次开口：“我说真的，太阳照在你身上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仙女…”
话未说完，凌易被凌宇拍了一下肩膀，“不要乱说话。”
凌宇语气透着一股不悦，神情担忧。
二弟这个嘴呀，总有一天要坏在这个嘴上喽。
话说，他为何这么兴奋？
凌易回神，也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赶紧洗了一把脸，一脸讨好的跟在凌宇身后，下地干活了。
见大哥他们走了，凌溪也赶紧收拾好自己，换了一身没有补丁的的确良的衬衣，下身一件藏青色长裤，这是凌溪目前最好的衣服了。
尽管她在家里受宠，可她也才九岁，对于衣服需求并不是很大，所以每次攒好的布票她都会让她娘给家里的人先做，她不着急。
下地干活，总得有多的一两件衣服来换洗，没有条件的人家，年年就那两件衣服，已经洗的发白，破的满是补丁，也舍不得扔掉。
毕竟，乡下各类票据很难弄到，尤其是布票。
凌溪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拿红薯，边走边吃。
刚出锅的红薯还是热乎的，冒着热气，一口咬下去都是香甜的味道。
这搁在前世，她可不会吃红薯，毕竟这玩意，吃多了有些上头，喷出的气都是红薯味。
凌溪找了个拖拉机经过的大树下，等着拖拉机的到来。
今日她娘跟着她去城里，一早就已经先去占位置了。
噗噗噗－－
拖拉机特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车上起码有七八人，大多都是女人。
这个时候老爷们是不会进城的，因为正是挣工分的时节，没有人会为了进城连工分都不要。
“小宇娘，那不是你们家丫头吗？这是带着她一起进城吗？”一旁的李桂花眼尖，老远就看到了凌溪，连忙示意凌妈看。
“是啊，溪溪从来没有去过城里，我打算带着她逛逛，顺便买些笔和本。”凌妈一边和李桂花说话，一边让陈家国在凌溪身旁停车。
车缓缓在凌溪身旁停下。
她仰着脑袋，笑着看向自家娘，并把篮子递了过去。
凌妈伸手拉着凌溪上了车，坐好后才大喊让李家国走。
凌溪一坐下，就察觉到了盯着她的目光，可她并没有理会，反而对着凌妈身旁的李桂花笑着点点头。
她刚刚可瞧见了，这个婶子帮她娘拿篮子，对他们家有善意的人，她也不会吝啬自己的笑容。
“小妹妹，你也去城里呀。”
突然一旁凑过来一个女人，凌溪侧目，原来是知青。
“嗯。”凌溪微微点头，然后就不说话了。
对于不熟悉的人，她不是个多话的人，奈何来的人没有察觉到，还是一个劲的拉着她说话。
“你知道京市吗？那里什么都有，也不知城里能不能买到我需要的东西。”
“城里供销社应该可以买到知青同志所需要的，如果没有可以去远一点，但估计要队里开证明。”
这个时候是不能随意走动的，不管去哪里都需要证明，没有证明的人就好比是没有户口的人。
两个小时后，拖拉机终于停在了距离供销社十米的地方，那里已经排了很长的队伍。
“婶子们、知青同志们，我要去一趟机械厂，太阳到正中间时在老地方集合。”陈家国在拖拉机声，顺着拖拉机那巨大的噪音中，大喊了一句，然后就开着车走了。
直到拖拉机没了身影，众人这才惊醒，连忙各走各的，抓紧时间买必需品去了。
“穆同志，我可以跟着你们吗？我不认识这里的路。”夏慧拧着衣角，扭扭捏捏的说着，脸颊绯红。
“随意。”穆景澄冷冷地说道。
这里他也不熟，与知青一起至少不会迷路。
是的，你没有看错！
穆景澄有轻微的路痴症，尤其是不熟悉的地方，同一个地方他可以在里面绕很久。
凌溪可没管知青的事情，她们和桂花婶子约好，就各自离开。
走在街道上，凌溪一边看，一边思考。
这个时候的经济还不是很发达，就连高楼大厦都没有，一片片都是低矮的楼房，与他们村的泥土房没有什么两样，不过，也可能是她们现在走的这个巷子没有精致的小楼房。
凌妈去排队买猪肉，而凌溪在外围等着她。
突然街道上传来了大骂声以及诅骂声，人群也越来越多，凌溪眉头一蹙，快步走到凌妈的身旁，拉着她的手臂不放。
她可是记得，出门前她爹说的话：如果人群骚动，一定要拉紧娘的手，因为村里很多孩子都是这样被拐走的。
虽然凌溪可以保证自己不会被拐走，但家里人担心，那她还是听话一些吧。
“这坏分子的人就应该打死，留着浪费粮食。”
“谁说不是呢，这种人就应该吃花生米，留着也是祸害。”
“…”
周围人议论纷纷，谁都不让谁，好似这样说可以证明他们和国家是连在一起的。
凌妈好不容易买到了一条上好的五花肉，赶紧拉着凌溪离开这是非之地。
“娘，刚刚那个是怎么回事？”凌溪歪头，满眼好奇。
“唉，这事你少打听。”凌妈叹息，摇摇头，并未正面回答。
凌溪撇撇嘴，把疑惑收在了心底。
＊
凌溪不知道的是，他们刚走，穆景澄就来到躁动处，看着被扔石头，被砸破脑袋的少年，眼底划过一抹担忧之色。
记忆中的那个少年，眉目清秀，干干净净，眼神清明，嘴角总是带着让人温暖的笑意，他曾何时这般落魄过？
难道如今的局势，连这样的天才也容纳不了吗？
难道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出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