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夜谈与吻
汉克的车停在公园旁边，车上响着大声的重金属音乐，不过上面只有康纳一个人，显然他对这种可以说是撕心裂肺的音乐没什么感觉。
汉克坐在长椅上喝酒，霍普坐在旁边，手里还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雪景很美，但两个人却无心欣赏，一言不发，静静地坐在那里。雪落在身上，留下点点白色痕迹。
“风景不错吧？我之前经常来这里……”汉克对霍普说。“嗯。”霍普点点头，两个人都没有提那一对仿生人的事，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色。汉克好像想要讲一些关于他的事，在那一瞬间，霍普好像看到了一个完全卸下防备的汉克。但是汉克依旧是那个汉克，他又重新喝起了酒，重新将自己伪装起来。
在短暂的沉默中，康纳踏着雪过来了，他站立了片刻，稍微侧过身问：“我能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吗，副队长？”
听着康纳的话，霍普漫不经心地想，甚至有些想笑：原来仿生人还有八卦功能的吗？还是只是康纳才会这样？
“所以仿生人都这么爱问私人问题吗？还是只有你？”汉克好像和霍普想到一块去了，虽然看起来有些不爽，但是也没有拒绝，“问吧。”
“你为什么执意要自杀？”康纳看起来有些严肃。
霍普知道他说的是在汉克家中发现的手枪，那个俄罗斯转盘，就差一点点汉克就要因自杀而死在家中。
“有些事我忘不掉……，不管我做什么，一直都挥之不去，一直在啃食我的内心。我没有勇气直接扣下扳机，所以我每天都杀死自己一点点，对你来说很难理解吧，康纳，听起来像是一个变态狂……”
康纳的确不理解。而霍普只是静静地倾听着。他们的视线碰撞在一起，对视片刻，霍普率先移开了目光——他能理解汉克。
但是他们不一样，他至少还有卡尔，他也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自杀。可是，汉克不能，他没有了牵挂和安慰，他永远失去了他的小柯尔。
“时间很晚了，或许你们应该回家了。”康纳把声音放轻了一点。“我不累。”汉克灌了一口酒。“我也是——你看起来也不累。”霍普靠在椅背上看着康纳。
康纳往前走了一步，“我们的调查毫无进展……异常仿生人之间没有共同点。全是不同型号，制作时间与地点也都不相同。”
“一定有某种联系。”汉克还是有些消极，但是努力打起精神。
“他们的共同点就是对ra9很执着，简直就是想某种，神话……他们自己发明的，不在原本程序设计里。”
“信神的仿生人……”汉克喝了一口酒，“妈的，这个世界到底变成什么鬼样……”
“还有一点，他们都受到过虐待、情绪刺激、或者意识到是不公平……”霍普重新点燃一根烟，“别喝了汉克，你喝太多了。”
“哼，你可别因为肺癌死在我前面了。”汉克回敬了一句。霍普没有再说什么，他看得出来汉克情绪明显有些不对劲。
“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副队长？”康纳走近关心道，“和伊甸园夜总会发生的有关吗？”
“那两个女孩……她们只是想要在一起……她们看起来真的，相爱……”汉克难得有些迷茫。
“它们没有想要什么，它们只是异常仿生人，仅此而已。”康纳依旧理性而冷酷。
“那你呢，康纳？”汉克将酒一饮而尽，站起身看着康纳，“你看起来像是人类，说话也像人类，但你实际上是什么？”
“你希望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副队长。”康纳很平静，“你的伙伴，你的酒友，或者仅仅是一个机器，负责完成任务。”
“你原本可以对那两个女孩开枪，那你没有出手，为什么不开枪，康纳？霍普叫你不要开枪，这违背你原先的指令了不是吗？”汉克逼近他，推了他一把，“你的程序突然良心不安吗？”
“不……我只是决定不要开枪，就这样而已。”康纳似乎有些不安。
下一秒，汉克突然拔出枪对准康纳的额头：“那你怕死吗，康纳？”
“如果我在调查途中被迫……停机，确实会觉得很遗憾。”
“如果我扣下扳机，会发生什么事？嗯？什么都没有？进入无意识状态？还是会有仿生人天堂？”
“没有……什么都没有。”
汉克的枪微微颤抖，他收回了枪，转身离开。
霍普吐出一个烟圈，他全程都在冷眼旁观。
这么说大概不是很合适，他也很想知道康纳会怎么回答。
“戴维斯……”
“霍普。”霍普言简意赅。
“好的，霍普。”康纳愣了一下，从善如流地改口，“当时……你为什么叫我不要开枪？”
“只是想这样做。”霍普保持靠在椅背上的动作，“需要的时候把他们当人，不需要的时候就当成物品随意抛弃……哪有这么好的事……”
“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开口，你会不会开枪，康纳？”
“……不。”康纳的led灯在闪烁过后变成了黄色，“我不会开枪。”
“下次，别管自己叫机器……”霍普盯着康纳的眼睛，“我不喜欢。”
“……好的，霍普。”
在仿生人的世界中不存在正当防卫和防卫过当，只有被拆解然后停止运作。没有什么人，或者法律保护他们，反抗的后果就只有死。
人类可能会因为心情不好等各种啼笑皆非的原因，甚至仅仅是“想这样做”就可以对仿生人大打出手，或者，“杀死”他们。谁会在乎一个工具的感受！
他想起了那个谋杀案中的仿生人，身上尽是被虐待过后留下的伤，还有很多被烟烫伤的痕迹；还有雷夫，他失去的半张脸和不稳定的情绪，那些症状放在人类身上很明显是ptsd；以及今天的这对情侣仿生人，她们所经历的，和她们那些平静的控诉。
可是凭什么呢？
去他妈的人类至上！
霍普有些烦躁地站起身，吸了最后一口烟，把烟蒂丢在雪地上。拉着康纳的领带，让他靠近自己，缓缓地把烟雾吐在康纳的脸上。
康纳眨了眨眼，不由自主的开始分析成分：焦油、氨、尼古丁、悬浮微粒、pm25、钋-210……
然后他的分析进度突然卡住了——霍普突然贴近他。
数据分析告诉他：
那是一个吻。
康纳的软体不仅仅是变得不稳定，几乎都快炸了，整个人突然宕机。数据库告诉他接吻是一种以唇舌表达爱、友好、尊重等情感的人类行为。但是他无法分析出霍普对他做这个动作的意义，也没有人告诉他在面对同事的亲吻时要怎么做。
也许是模控生命的研究员认为没有人类会性骚扰一个警用仿生人，或者是……
爱上仿生人。
事实上霍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仿生人的嘴唇居然也是柔软的。
分开后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一句话。
霍普的思绪有些混乱，又想要点燃一根烟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他克制住了。
大概是被今晚的事影响到了吧。
霍普不觉得这是爱，只能说是自己心血来潮的举动。
看看他吧！他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是个仿生人，霍普·戴维斯！他不懂爱。
可是不我行我素的就不是霍普·戴维斯了。
“你会有感情吗？康纳？”
霍普声音轻柔，看着康纳那双看似灵动，实际上依旧带着一些机器般冰冷的眼睛。
“像那些……异常仿生人一样？”
像人类一样。
“那是仿生人软体异常导致的错觉。我想我不会的。”
对于这个回答真的一点都不出霍普所料，他低声笑了起来。
“我会让你知道的，康纳。”
“i sware”（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