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嫂子送的
太累了,感觉整个人都要炸开了。
初令吐口气,放松自己,无意识松开了紧握的项链。
金属吊坠因为大力的挤压,在他手心里留下深深的红色勒痕,不知道握了多长时间,用了多大力气。
从巫海回来之后,初令瞬间卸了全身的力气,他一直努力的寻找救治哥哥的办法,真正找到的时候,希望也破灭了。
艾以早就知道了吧?
他知道,但是他没有告诉自己,是怕心智不成熟的他承受不住,是怕他失去活下来的念想,是怕自己亲口承认,初文不在了。
亲自下葬哥哥的感觉并不好受。
两年时间,他成长了很多,一身黑衣,站在初文的墓碑面前,得体的办着哥哥的葬礼,意外没有流泪,他是想哭,却找不到宣泄口。
如果这个时候,他听见亲近之人的声音,或许真的按耐不住,世间还有他亲近的人吗?谁来打开他情绪的阀门?谁把他从死亡的灭顶绝望里拉出来?
和哥哥生活的小楼已经恢复如初,不见大火侵蚀过的痕迹,花园里还是熟悉的秋千,干干净净,花花草草也被打理的很好。
新的枝条,新的生命让这个满载回忆的地方变得不一样,它们覆盖了花园以往的样子,却揭开了现在的物是人非。
初令坐在秋千上,体态极好,长腿在地面上慢悠悠的晃悠,一前一后,带着秋千慢慢摆动。
秋千幅度很小很小,仿佛不想打破独属于他的那份宁静。
巫师说,不止初文,他和他的亲人还会再见,他们会在同一个世界里相聚。
这个预言很糟糕,又让人期待。
初令不知道坐了多长时间了,他在脑海里,不断回放有关家人的记忆,一起吃饭,一起外出玩耍的样子。
他很幸运,父亲和母亲他们给了他几年最完美的童年,时间很短,也足够了。
一时间失去了所有,悲伤压在心头,永远挥之不去。
手心里的项链散发妖冶的红光,他浅色眸子淡漠的看着,用指腹轻轻抚摸,没有任何反应,普普通通,平平无奇。
他感受到红宝石的棱角,然后开始稍微用力的揉搓。
什么都没有发生,初文的灵体没有出现,这也提醒了初令,让他不自觉想到了几天前在初文房间的场景。
在灵体归回肉体时,哥哥生命的特征都停了下来,有人告诉他,这是正常的,你的哥哥会重新回来,或许不一样,但是还是他。
努力了这么长时间,得来这样的结果,初令苦笑,忧伤盖过眼眸。
月光被遮住,收回黑夜的唯一光源,原先耀眼夺目的红宝石收敛了光芒,柔和了专属于宝石冰冷的光圈,即便如此,在黑暗中依旧夺目。
很漂亮,很冷,就像艾以一样。
想到他,初令轻轻冷哼一声,如果不是每年的生日,他会收到艾以送来的生日礼物,他都怀疑艾以是不是忘了他,是不是遭遇到了不好的事情。
送出去的信没有回音,送去的东西也没有了消息。
“艾以还有多久回来?”初令停下秋千,随口向空气问道,像是喃喃自语,但是周围突然抖动的草丛表示,他的问题,有人回答。
话音刚落,一个隐卫便立刻现身在他面前,他弯腰低头道:“不出意外,皇将大人还有半个月便会到达皇都。”
初令点点头,他感受到隐卫的气息不稳,因为弯腰,可能扯到了后背,导致伤口撕裂。
他稍微打量一眼,便明白了怎么回事:“艾以罚你们了?”
因为他瞒着艾以,在离开皇都的时候迷昏了隐卫,私自去了南海。
“是属下失职。”
初令没有说什么,默念几句,药灵顷刻全出。
这两年,这些隐卫保护着他,也监督着他,艾以知道他的一切动向,不公平的是,他无法从隐卫那里得到一点艾以的信息,除了今晚。
半个月后,艾以会回来,他等到了,两年的等待会改变什么,初令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很想他。
初令幻想见到艾以的时候,他一定会冲上去,用最直接的亲吻表达思念。
他也会抱他吗?会露出不一样的表情吗?
料想到艾以可能会拒绝,初令心里一沉,趁悲伤没有压过身体,率先把不好的念头抛了出去。
他重新握紧手掌,盖过红宝石,牢牢的抓在手心里。
如果真的能长时间留在艾以身边,变质的感情,他能接受,艾以能吗?
他用接二连三的质问来打击试图挣脱感情桎梏的冲动,挽回动荡的理智。
另一边
动心的旋律,悦耳的音律回响在空空的走廊里,很轻,很柔的吹进人的耳朵里,让人忍不住的停下来,聆听到更多完整的音符和旋律。
八音盒的声音变得响亮清脆,安德推门而入,寻着一点声音,穿过沙发,椅子等家具,在房间深处看见了一个背景。
艾以直直站在窗户旁,稍长的发丝盖住后颈,没有梳在后面,比起白日的凌冽,多了几分随和,月光笼罩在他完美的五官上,打了一层淡淡的光影,添上柔和。
他异瞳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手里发出悠扬乐声的八音盒,从瞳仁里映出悠悠旋转的花体,玻璃罩里是一个晶莹剔透的栀子花,只有一枝,直立在正中央。
硕大饱满的花朵毫无保留的绽放所有的花瓣,安静的待在玻璃罩里,随着音乐的响起,散发出轻柔的白光,一开一合,它随音乐转动,踏着音符和旋律。
房间里的灯光很暗,这个八音盒尽力增添了一片柔光,亮了人眼,暖了人心。
艾以爱惜的拿着它把玩,听完了一曲,就继续扭动旁边的金属发条,带动齿轮,奏出又一段的纯粹音乐。
杀伐果断,冷硬冰冷的人眼神里已经因为回忆布满了温柔。
艾以不知道听了多长时间,从拿出这个音乐盒开始,记忆里,关于少年的画面便一直在脑海里闪过。
两年过去,不知道现在的少年长成了什么样子,但是从西伯和隐卫的汇报来看,他还是一样的不让人省心。
现在,初令已经知道了初文的事情,艾以不知道初令会如何消化,他也不敢去想象这灭顶极致的悲伤会如何摧残可怜的孩子。
他现在迫切的,只想尽快赶回皇都,陪在初令身边。
“哥哥。”安德冷硬的叫着房间里的人。
艾以听见了安德的呼唤,叹口气,又是一个不省心的。
感受到安德在身后的气息,他扭头道:“你怎么过来了?有事?”
转身说话之间,艾以乌黑的头发被偷溜进来的风扬起,是黑色的锦缎,顺滑飘逸。
军装包裹下的双腿修长,身躯凛凛,明明有流畅紧实的肌肉,依旧看着儒雅贵气,岁月在他身上沉淀下来的稳重气质明突现,一言一行,气度不凡。
艾以把刚刚停下来旋转,没有声音的音乐盒放到桌子上。
确定所有机关关闭,回到最初的模样之后,用丝绒布小心包裹起来,避免玻璃罩有划痕,或者任何小零件和部件的损坏。
万般珍惜的动作,全神贯注的样子,举手投足间都散发出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
“没事。”安德走到他身边,顺手拿起艾以脱在沙发上的外套,上前披在他的身上,仔细捋了捋,“找亲爱的哥哥大人聊聊天。”
毫无波澜,没有感情,没有一丝说服力。
“事情都没做完,还有心情跟我聊天。”
比音乐盒大一点的盒子里陷下去棉花是音乐盒的形状,艾以放入布料包好的音乐盒,完完全全镶嵌在大盒里面,很合适,专属定制,天衣无缝。
“还需要点时间,很快了。”安德绕过桌子,大大咧咧的坐在艾以的位置上,隔着办公桌子和艾以对视,露出狡黠的笑容,“需要哥哥多帮帮我,这样我就能早点回去皇都。”
“你好歹是有军衔的人,一群海盗能拖你一年?”
“确实麻烦,而且这关乎于两国的谈判,哥哥已经有办法了吧?”
艾以没有回话,算是默认了。
他盖上盖子,把盒子往桌子里面移了移,远离边缘,拉拉肩上的外套,望着拿着他钢笔玩的人,提醒道:“能抓到比里·波利,对我们确实有利,这群海盗近年来在所有海域肆意妄为,烧杀抢掠,甚至对人鱼也是残忍至极,皇城不能再无所作为。”
安德躺直身子,望着天花板,大长腿蹬着地面,让滑动的椅子带出去一定距离,语气散漫道:“他们敢这般,离不开邻国皇室的支持,现在就看看,在他们国主眼里,是财富重要,还是他儿子更重要。”
“波利国主对他三儿子的行为是知情的,从公来讲,这是对皇城的侵犯,倘若他放弃自己的儿子,否认这些事实,等于丢失了皇族的颜面。”
“离天岛并不富裕,没有经济价值和政治价值,贸然和皇城开战,他们只会得不偿失。”安德挑挑断眉,把拆的支零破碎的钢笔扔回桌面上,认真和艾以讨论着。
艾以眯眼盯着桌面上的地图,毫不费力的找到一块小小的岛屿,淡然道:“离天岛本是没有划分的野生岛屿,没有任何归属权,皇城不屑于争夺,他们不吭不响的霸占了这么多年,现在又利用离天岛的庇护残害生灵,这个谈判无论输赢,无论结果,一定要拿下离天岛。”
安德呵呵一笑,闭上眼睛靠坐在椅子里,语气狂妄道:“即使谈判不行,我用武力一样能成。”
战场上刚出来的人,还没有适应和满足平淡无奇的生活。
张扬自信的安德让艾以轻轻摇摇头,但是并不否认他的话:“残酷的战争是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如果能不费一兵一卒,是最好不过,和平谈判就是避免战争的缓和剂。”
“哥哥是军事家,也是政治家,我相信你的决定。”
艾以点点头,开始给他讲之后的战略:“你之前得到的线索,海盗的大本营已经确定了在这块海峡,注意近些天的天气状况,过几天,你带人去这边……”
安德认真听了一会儿,眼神从艾以的脸上跳跃到桌子上,注意到离他不远摆放的盒子。
他记得,从艾以来这之后,音乐盒一直是放在他办公的桌子上的。
他曾经大致一瞥,确实挺精致,挺好看,只是自己曾经一不小心,衣袖把八音盒给扫下来过,险些触地破碎时,被艾以稳稳接住,之后就收了起来。
再后来,艾以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拿出来听听,现在安德再次见到,被勾起了好奇心,想仔细研究一下有什么可宝贝的。
心里想着,趁艾以全心全意在地图上,伸手要去拿。
音乐盒的主人率先发觉,先一步把盒子拿走,没说什么,往旁边封着玻璃的书柜走去。
这让安德来了的好奇心更强,他起身追过去,贴着艾以,语气讨好的问道:“这些小玩意哥哥以前是不在意的,现在这个音乐盒怎么这么宝贝?”
艾以不理会安德的问话,打开最上面的玻璃柜门,双手托着把盒子,稳稳放了进去。
“嗷,这么特殊的东西,都要藏起来了。”
柜门被关上,安德抬起一条手臂,撑在那个玻璃书柜上,骨节突出手指在透亮的玻璃上轻轻点点,弄出阵阵声响。
他势必要等艾以告诉他,但是艾以不理会,转身又往书桌的地图旁走去。
经过安德的时候,艾以淡然道:“快点把要说的工作说完。”
安德也不恼,就静静看着艾以的背影,他眼珠转了转,说出心中猜测:“哦~我知道了,这么少女心的东西,是嫂子送的。”
话落,艾以的身形顿在了原地,似乎想到了什么,手上拉抽屉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略过心里的悸动,抬眸看了安德一眼,冷冷道:“不是。”
“哥哥的意思是……”
安德露出恶劣玩味的笑容,大胆猜测艾以的心思和私生活:“现在还不是,未来说不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