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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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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身后的几个暗卫隐藏在黑暗里没有动静,带来强烈的无形压迫感,威严的父亲俯身在她耳侧,不咸不淡的说道:“把那个男人带过来,不必告诉你的兄长。”

    虽然不知道父亲要做什么,但是她斟酌片刻,关乎家族颜面,父亲与兄长的父子关系,她还是选择了相信。

    但是她不想让兄长不高兴,不可能不与兄长坦白,那人可是兄长的宝贝。

    她不费力气便找到了独自一人在走廊外吹风的男人。

    他纤细的双腿屈膝坐在窄窄的廊栏上,身上披着兄长的外衣,另外一条无处安放的腿随意搭在一侧来回晃动,十分惬意。看他的穿着,以及兄长房间里熄灭的灯光,他是趁释阿主不注意偷跑出来透气的。

    毕竟在这个人人都想杀死他的宅邸里,心思细腻,爱他如命的兄长不会轻易置他的安全不顾。

    男人长卷的睫毛在微微扇动,耳侧的透明三角状大耳朵翕动不停,精神的立在两侧,注意每一处风吹草动,若隐若现的鳞片是河水的颜色,令人遐想的红痕夺目,黑色的海藻长发被微风吹起,恬静自然。

    以前的她费尽心思,在家族宅邸里准备了一个凌空在水面之上的秋千,想要兄长把他带来,可是即使面对最亲爱的妹妹,释阿主出于鲛人的安全考虑,还是选择了拒绝。

    兄长把他藏的很好,不愿示人,抛开几次蓄意的偷看,这是她第一次能够靠近打量轻而易举就俘获兄长的人。

    明蒂娜娜承认,传言鲛人一族都容貌超群,气质出众,眼下真真实实看见梦幻的绝色人物,倒明白他确实有与众不同的地方,最起码长相和兄长很是般配。

    只可惜,他是男人,家族是不允许未来的继承人有一个特殊到不被世俗容忍的爱人,更不会认同他的身份。

    鲛人长时间生活在河流和树林里,是野兽界狩猎的佼佼者,在明蒂娜娜出现的那一刻,达宁便发现了她的存在,一个类似于人类十七八岁年龄的女孩。

    他见过,爱人说是他最疼爱的妹妹。达宁露出甜甜的微笑,深蓝色瞳仁里是星辰大海,宇宙冰川,他含笑望着她,用世界最美的眼睛,询问她是不是来找熟睡的兄长。

    明蒂娜娜摇摇头又点点头,轻声对他说,是父亲找他。

    男人听了她的话愣了愣,嘴角勾起的笑意僵住了片刻,面露疑惑和警惕,他的目光直直盯着明蒂娜娜身后的一片漆黑,又看向不远处的房门,他知道逃不过。

    随后他恢复到原来的神色,只能点头答应:“好。”

    明蒂娜娜指指房门,示意他,要先和兄长说。她刚到房门台阶处,不知道哪里来的暗卫挡在了她的面前,冷冷的,没有任何感情的说道:“公主,族长希望您能早些回房休息,不要打扰到少爷。”

    父亲养在身边的暗卫奇奇怪怪,冷血不说,不通人情,对母后和她这个公主都不尊敬,只听命于父亲,这让她十分厌恶。

    身后跟踪她一路的暗卫一一现身,她无奈作罢,只能眼睁睁看着达宁被父亲身边的暗卫带走。

    明蒂娜娜一人行走在无人的走廊上,她走的很慢,很犹豫,被带走的达宁拖住了她的步伐,心里异常不安,她抬眼望了望父亲书房的方向。

    四层楼的房子全是排列整齐的窗户,它们比周围的墙面都要黑,像是挖了一个又一个大窟窿,在背光处,连剔透的玻璃都被吞噬在了里面,冷风吹过,又像压迫的黑色棺材,它们在等着葬礼的进行,用逝去的生命填满内心的空空如也。

    只有三楼的一扇窗户亮着微弱的光。她看了一会儿,心里越来越不安,恐惧不断放大,可怕的猜想是布满毒刺的荆棘缠绕心头,直觉告诉她,父亲维护家族尊严的办法不是从兄长下手,而是从那个鲛人。

    明蒂娜娜再次转身去找释阿主,可是,那两个暗卫好像料定明蒂娜娜会折返回来,依旧在那里等候阻拦。

    她不断推测未知的可能,来不及深思,快步往书房走去,她来到门前,喘着气伫立在门前仔细听了听,先是短暂的争吵声,然后又传来了达宁的咒骂和噼里啪啦的东西掉落声。

    父亲开始动手了,感知到危险的信号,明蒂娜娜顾不得其他,用力推开了房门,入眼的一幕让她大吃一惊。

    兄长的外衣掉落在暗卫的脚下,地面上的布条粉碎,达宁的手脚被吐着红信的黑色蟒蛇缠住,其他赤裸上身的暗卫围在一旁,把拼命挣扎的达宁死死压制在桌面上,而她尊敬的父亲正冷眼看着,默许那群暗卫的动作,或者是他的授意。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没有让屋里的人停止他们的动作,她双眼瞳孔剧烈收缩,颤抖红唇,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十分清楚那些人在做什么。

    “明蒂,回去。”父亲不含感情的声音传来,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冷血无情。

    明蒂娜娜虽然彻底呆愣住,却被危险驱使做出最快的反应,她疯狂摇头,十指向掌心蜷缩,奋力攒紧拳头,大声尖叫:“都滚开。”

    她不顾一切的冲过去,不在乎会不会被伤到,只知道要保住那个男人。暗卫依旧对公主有所忌惮,见明蒂娜娜发疯一般冲过来,都停止了动作。

    女孩红唇发白,周身颤抖,她用力拽起达宁的手臂把他拉到身后,二人立刻后退,远离可怕的父亲和暗卫。

    达宁狼狈不堪,破碎的衣服挂在身上,裸露的皮肤下伤痕累累,显然是和他们刚刚打斗一番,可是一人敌不过这么多人,他的脸上和身上有不少挂彩流血的地方,为爱人守住的身子让他暂时脱离了窒息。

    他没有想到得罗沙夫家族族长会搞这种下贱卑鄙的手段,随意抹了抹脸上的鲜血,迅速将肩膀战栗的女孩护在身后,毫不畏惧挡在女孩前面,愤恨看向对面准备随时攻击的人,

    “明蒂,我说了,回去。”

    “不,父亲,放过他,他是兄长的爱人,您糊涂啊,倘若他出了意外,兄长是不会原谅您的。”

    她妄想父亲可以听进去她的忠告,但是她低估了父亲的狠心程度。

    “爱人?他接近你兄长的目的不纯,父亲是为你兄长考虑。”他假意安慰警惕的明蒂娜娜,心里耐心耗尽,“忘了看到的一切,然后出去。”

    “父亲!”

    不论是什么原因,父亲都不能用这种无耻的方式践踏兄长的爱人。

    见明蒂娜娜不让,他直接示意一旁的暗卫强行把她绑起来拽出去。明蒂娜娜知道,她在这里一秒就可以短暂护住达宁一秒,如果她离开了,达宁会面临什么,不言而喻,那会是充满黑暗苦难的地狱。

    她呼吸沉重急促,心脏砰砰直跳,全是冷汗的手心紧紧拉着达宁的手不断后退。

    达宁手上没有任何的武器,他保持高度的警惕,侧目观察,不敢轻举妄动,明白无法脱身,好在对面是女孩的父亲,身后的女孩应该安全。

    他们两个人最起码要离开一个。

    明蒂娜娜也是这么想的,努力寻找逃出去的突破口,在经过书房另一侧窗户时,清冷的湿气吹到她的侧脸。

    一条巨蟒缠绕在窗户周围,前半身盘在垂下来的窗帘上,后半身悬空挂在打开的窗户外面,庞大的身躯不断晃动,挡住了大半的窗户,炯炯有神的眼睛发着阴森森的幽光,死死盯着他们二人。

    灵感乍现,袭面而来的微微湿气给了她救人的方法,她没有记错,窗户下是宅邸里的人造河流,尽头是皇都外的大河。

    在暗卫展开攻击的千钧一发之际,她幻化出白蟒的原型立在达宁面前,想要恐吓并吓退贸然上来的暗卫。周身白色鳞片,金黄的瞳仁,得罗沙夫家族公主的象征,这与众不同,高高在上的身份让这些普通的黑蟒止步不前,暂时无法近身。

    她用身后的尾巴护着达宁,慢慢推着达宁往窗户靠近,他们的目标太明显,在暗卫身后,一直沉默的男人冷笑,公主既然护住罪人,与之同罪。

    话落,暗卫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开始毫不犹豫扑向二人,年幼的明蒂娜娜深知不是他们的对手,白蟒转身张开血盆大口,用力咬住窗户的黑蟒,把他拉了下来摔到一旁死死缠住。

    一个弹指的空隙,在达宁还未反应过来时,她用粗壮的尾巴把达宁狠狠甩了出去,留下她独自一人与他们周旋,不肯让步分毫。

    见一人已经逃脱,得到特权的暗卫对待他们的公主毫不留情,锐利的尖牙势如破竹一般刺进白蟒坚硬的鳞片,场面血腥,唯一的一点白在全部的黑里翻涌,挣扎。

    在明蒂娜娜精力即将耗尽时,周围撕咬的动作被她的父亲叫停。她慢慢恢复到人身,虚弱的倒在地上,用仅存的力气支撑起上身,周围的人立在她身旁,围成一个圈,她听见父亲对身旁的暗卫说道:“找到他,杀。”

    明蒂娜娜费力的转动无神的瞳仁,看向达宁坠下的窗户,心里为达宁暗自祈祷,祈祷他能顺利到达兄长身边。

    她感受到父亲起身向她靠近,气息不断逼近,虽然她知道她在父亲面前并不受宠,可是就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父亲可以如此狠心待她。

    父亲居高临下看着她,父女二人对上视线的那一刻,没有什么疼惜和温情,她清楚看清了父亲眼里的厌恶,透过她的眉眼,父亲看见了她母亲的模样。

    “你和你那不要脸的母亲真是长得一模一样。”

    她苦笑,无力去反驳,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母亲十几年的感情在父亲眼里一文不值,他为什么要这么贬低痴心他一人的母亲。

    然后,她听见了来自阿鼻地狱的声音:“既然你救了他,那你来替他。”

    达宁重重摔进了水里,头痛欲裂的感觉传来,他的后脑被河畔边的石头重伤,冰冷的河水带着血红瞬间被水分子分割带走,在河面扩散。

    明蒂娜娜的惊恐的脸闪过眼前,让他瞬间清醒,遇水浸泡的鱼尾被幻化出来,他本能下沉到最底,快速游走在熟悉的河底。

    河流贯穿了整个宅邸,他连忙寻找离释阿主寝宫最近的河岸,同时不断小心躲避暗卫的追踪。

    终于,他看见了希望,释阿主的寝宫就在眼前,正当他准备上岸求救时,来不及幻化成人腿的尾巴成了他的累赘,他拼命的想要站起身来,可是没有双腿的支撑,只有身下的鱼尾软弱无力。

    达宁不知道一个父亲会不会伤害亲生女儿,但是按释阿主所说的,她的父亲和母亲恩怨很深,他动不得她的母亲,难保不会拿明蒂娜娜泄愤。

    他在泥土里痛苦翻滚,痉挛的双手用力捶打没有任何作用的鱼尾,染血的手指不断哆嗦,他只能选择爬着过去。

    岸边过渡的锐利石子和沙砾在他身体前进的过程中不断摩擦,划伤了他的鱼尾,大面积的擦伤让他的鱼鳞脱落,失去了鱼鳞的保护,大大小小的石子扎进他的皮肤血肉里。

    时间争分夺秒,达宁从未如此痛恨自己,借着灌木丛的掩护,不知道爬了多久,地上的鲜血被他拖出一条长长的,足达几百米的长线。

    失血过多,他后脑的伤口流下源源不断的血水,顺着发丝一滴滴落下,让他整个人都如同从血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冰凉,周身深入骨髓的疼痛,他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脑子浑浊,感到眩晕,眼前一脸昏黑,只觉得身体变得轻飘飘的。

    达宁努力伸直手臂想要缩短距离,离释阿主更近,嘴里的血腥味告诉他生命在流逝。可是事与愿违,守在释阿主寝宫的两个暗卫率先寻着空中弥漫的血腥味发现了他。

    不能放弃,那个小女孩还在等他和她的兄长去救她。

    暗卫蹲下,轻轻松松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提起,手里的刀刃上有锋利的光芒闪过。

    达宁抓着暗卫的手不断的挣扎,苍白无血的嘴唇不断呻吟,血肉模糊的鱼尾用全部的肌肉反抗,他惊慌失措的眼神死死盯着暗卫身后的房门,露出绝望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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