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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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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老的钟表仿佛到垂暮之时,钟声低沉苍老,它坐在角落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指针慢慢挪到了午夜十二点。

    沉寂笼罩在一栋有着浪漫与庄严气质的别墅里,除了能清晰听见炉火燃烧木头的噼啪声,就是窗外拉风箱的狂风声。漆黑的街道望不到尽头,黑夜仿佛张着血盆大口想要将房子,行人逐个吞噬,只有街边彻夜营业的店铺从窗户透出的微光,把黑夜烫出一个窟窿。

    在这城区边缘的别墅附近,有一个飞剑穿梭在不知名街道的身影,借着黑夜隐匿在不起眼的路缘旁。那黑狐,挺胸抬头,笔直站立在那里,正在等待什么。远远望去,只能让人模糊的分辨出大于正常犬科动物尺寸的轮廓,他或许会被喝醉到神志不清的醉汉认成一匹黑狼。

    他身手矫健,轻巧地躲过一辆飞驰而过的马车,尖尖的嘴角小心叼着一个精美包装的长方形盒子。安全到达目的地后,他顺势从大门镂空花纹里钻了进去。悄无声息地跑过前院,绕过造价不菲的喷泉,最后轻轻一跃,身体腾空而起,稳稳落在别墅门前,肉垫的辅助让他没有一丝声响。触地时,毛茸茸的黑爪褪去光泽的狐毛,变成一双粗糙有力的手掌,有力的臂膀轻松借力地面撑起身子,站立脚跟,变幻成人形。

    不敢耽误,他匆忙开门走进豪华的别墅,来到二楼的小会客厅门口,理理刚才被风吹乱的头发和有些松散的领结,然后曲起手指轻轻敲门,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屋里片刻之内传来一个声音,在确定得到他的允许后,推门走了进去。

    悄然走到自家主子面前,躬身低头,看似凶神恶煞的脸隐匿在昏暗的阴影下,无法辨别出来什么表情。他将新买来的画笔和颜料恭恭敬敬的双手递给埋头画画的小少爷。

    “辛苦了,秦管家。”少年扭头看到想要的东西,俊朗淡漠的脸庞泛起一丝波澜。

    他立刻起身接过,少年欣长挺拔的身姿站起时,白金长发在身后轻轻划出一个浅浅弧度,体态优雅,他语气尊敬温柔:“您去休息吧,这么晚还打扰您。”

    “这是我的荣幸。”

    说罢,他转身对坐在房间另一角落的人鞠了一躬,规矩严谨的举止一丝不苟:“时间不早了,少爷,小少爷,早些休息。”

    “嗯。”角落里坐着的一个儒雅青年勾起僵硬的唇角,轻轻点头,特殊原因他无法有什么大动作。

    秦德高大的身躯慢慢的后撤,又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静静退了出去。

    初文有些痛苦的注视端坐在他面前的人,他的弟弟手握画笔,时不时朝着他和空气比划着什么,神色严肃,注意力集中,双目凝神。他心底里生出来一丝无奈,初令似乎到现在为止也没有放他回房休息的意思。

    在这里保持着同一种姿势,即使坐在软软的沙发上,大腿还是因为局部血液不循环,不断发出抗议,要疼不疼,要痒不痒的酥麻感难耐的很,这让他如墨的眉毛从一开始的舒展变得微拧着。初文假装无意撇了初令一眼,面色不动,偷偷地挪一下位置,想让修长委屈的大腿舒服一点。

    “别乱动,快好了。”初令随口道,顺便换了另一支稍细的画笔,觉得合适之后,用笔尖蘸水,揉开刚刚挤在画板上的颜料,仔细认真的调蘸,控制好颜料的比例,配出几种深浅不一的颜色。

    他不满道:“几分钟前,你才换过姿势。”

    再过几天就是初文的生日,初令想让这幅送给哥哥的画像能够及时地挂在宴会厅的主墙上。初文白天在医所,事务繁多,每晚回家也是随月披星,这些初令都看在眼里。

    前几天,初令不忍打扰他休息,这本该早早完成的画像一再拖延。现在时间紧,他又不专业,手生的厉害,没有一个活人作参考,总觉得笔下的画里人差点意思,今天晚上他熬夜苦等,终于让他成功逮着初文,他只想一鼓作气,尽快完成画作的最后一部分。

    “……”初文听后弟弟的话,嘴角抽抽,也不敢出声埋怨,心想嘀咕几句,前几分钟?那在两个小时之前。

    他内心深叹一口气,没有反驳,因为无聊,加上无法动弹,他开始用眼神找事情做。无疑,房间里除了他,就只有少年是唯一的观察对象。

    初文细细打量少年。许多年未见,少年竟然长得越发俊郎漂亮,虽然白皙精致的脸庞还有一点稚嫩,但是五官已然长开不少。他富有光泽的白金长发遗传自他们的母亲,看着富有光泽和柔顺的长发,用一条长长的绸带随意扎起,两边的碎刘海因为没有发绳的束缚轻轻落下,顺从的垂在他白皙皮肤的脸边,柔美的侧颜线条,和他们的母亲真像啊,只是常拧着的刀锋眉毛和雷打不动的厌世眼神让他有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你长得真像母亲。”初令继承了母亲的所有,不仅是惊为天人的美貌,最重要的是母亲独有的强大用药能力。

    听见初文这么说,少年在画纸上自信点画的笔停顿片刻,抬眼迎上初文温柔的视线,浅浅一笑,藏着一层淡淡的悲伤。

    初文思虑到此,几日以来的犹豫再次身不由己的涌上来,争先恐后的烦恼让他控制不住的皱紧了眉头。初文抬头转转漆黑的眼珠,沉吐一口气,烦躁之余在玻璃窗上看见他被灯光印上去的模糊倒影。

    他放空大脑,发觉他和阿姐长得更像父亲。阿姐也有着父亲那般英姿飒爽的气质和立体精致,有点男性化的五官。思念到以前的家人,再对比当下的冷清,初文眼神不禁暗了暗,内心的伤感排山倒海之势涌上心头,盖过了烦躁。

    初令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与牵挂,他们相依为命,作为哥哥,他要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保护好亲爱的他。在无法预料的意外之前,他要为弟弟未来的路画好线,铺好砖,打理好一切,且不谈能永远富贵一生,高居上位,只求能换来弟弟未来生活的无忧无虑,幸福安逸。

    正想着,他突感世界安静下来,一切声音都消失在寂静的空气中,他有些疑惑,回过神来,定眼去看作画的弟弟。初令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一眨不眨,一切动作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葱白的手指仍然握着画笔,却停留在空中没有继续的动作,脸上的神色也还是严肃认真。

    时间,空间里的一切都诡异般的停止了,安详的可怕。

    短暂思索之后,他心里猜测了几分,随后便毫无顾忌地站起身,伸个懒腰,向前活动着筋骨,等着即将空降的客人。

    空中撕开一道黑色的裂缝,大团大团的黑雾从中争涌而出,不断扩大撕开裂缝的面积,直到成不正规,不规则的圆形,从那片模糊的黑暗中走出来一个身着正装,面色严峻且俊美的高大男子。

    站定在真实触感的地面后,黑雾迅速消失,带起了一阵旋风,吹起他的黑色披风。

    初文背对着身后人,一心一意的舒展僵硬的身子,艾以深邃冷漠的异色瞳仁紧盯他,眼皮不眨,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对他的到来一无所知。

    艾以没有出声打扰他,忍受对方对自己的忽视,就那么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一切一起静止着。片刻之后,在初文即将要在他面前展示一个后空翻的时候,艾以只能出声轻叹,提醒对方他的存在制止了他夸大的行为。

    “艾以大人?光临寒舍,有何指教?”初文平衡曲臂,保持扭腰的姿态,扭头寻找到那充满磁性的声音来源。见到艾以不掩一脸的疲惫,加上身上正式的西装长袍,稍长的黑色狼尾也被整齐的梳在了后面,一丝不苟。他猜测艾以应该是去大皇那报道前不久位于城中心的图书馆爆炸案。

    初文随口一问:“你刚从上面回来的?”

    艾以只是点点头,没有出声回话,他毫不客气地迈开长腿走向旁边古老华丽的单人沙发,将有些湿气和带着凉意的披风放置在一旁,长腿随意的张开坐下,慢慢放松下来,将具有骨感的手掌放在扶手上,头靠沙发后背,慵懒贵气,立体的容貌细看之下帅气冷冽,但皮肤因为永生没有时间的痕迹,带上惨白的皮肤,显得他没有一丝人情味,这是终年不见光的结果,透露着属于西方吸血鬼的魅力。

    沙发上的人闭上沉重的眼皮,抬起一只手按摩一边的太阳穴,向初文解释着:“按上面和警猎长的意思,这事就下定按普通的爆炸案处理。”

    “因为发起者是一众民教信徒,所以刚从上面回来,就又收到命令,发文让警猎长两年之内整顿下面所有自发组成的民众zj组织,给的理由是什么精神整治。”

    “所有?”如此决绝的决定显然是没有经过慎重考虑和分析,“皇会还没有开始,大皇下达个人命令,很难让皇会的人闭嘴。”

    如今世道,争斗不断,动荡不安。解脱人们的是心里的信仰和对未来的憧憬。国家是仰仗,没了信仰,散了追随的光,人心难免动荡。

    他略有所思,转了转漆黑明亮的瞳仁,思来想去,也明白为什么艾以觉得棘手:“有什么关于他们的消息吗?”

    “没有,暂时是怀疑。这次爆炸案,我思来想去,跟着线索看,是很普通,但是不正常。”

    初文走到艾以旁边的沙发坐下,双腿交叠,手掌交叉放在膝盖处,听到艾以有所发现,他准备洗耳恭听。

    艾以转头复杂的与他对视,沉声问道:“你觉得会是他们吗?以他们的能力,有炸药就解释通了。”

    他们曾敢无视皇权,一手遮天。先不提来历,单讨论炸掉图书馆的炸药数量,搬来皇都实施这恐怖计划的条件,这都难上加难,完全是普通不安份子没有能力办到的。

    “有可能。排除针对性的爆炸恐吓,就是无差别的社会报复。这往往是那些人引起万众瞩目的手段。”初令冷静分析道,“这你打算汇报给大皇和皇会了吗?”

    “没有,目前没有什么证据,老前辈们自然不会听信这些张口就来的猜测。再者,现在的大皇有名无实,被更多的有心者知道,搅局的就多了。”

    初文了然点头,表示认同。这是一个冰面,谁都可以打碎,它脆弱不堪,豺狼虎豹却想找一只替罪羊。

    艾以直起腰板,坐直身子,正色道:“几年前,你卧底身份被发现,无法全身而退,九死一生亲手杀掉了他们的领袖,主势力被推倒。虽然没有把他们彻底消失,但反叛者元气大伤,从那年开始,老实到现在,很多年不见踪迹。此番大动静假如与几年前联系,不难猜测,他们余下的势力准备卷土重来。难办的是,现在的我们对现在的他们一无所知。”

    “这是最糟糕的。”初文点点头回答道,“这难得的安稳终究是破碎了,恐怕不久又要迎来一场持久战。”

    想到几年前的惊心动魄和九死一生,那重新代入的体验,初文内心全是翻涌不绝的后怕和不安。

    艾以叹息着:“这几十年来,我们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即使现在这个和平修修补补,裂缝百出,终究是值得的。”

    以前他们就明白,把这一大块的祸害连根拔起就不现实。可是这次,爆炸撕破了国度的保护层。艾以见初文突然陷入沉思,看出了他内心的不安,他知道初文不打算袖手旁观,询问道:“你还想着继续?”

    初令沉默了一会儿,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良久后,他表情似无奈,眼神却坚定的直视对面的好友:“上山容易,下山难。我的家族生而为之,不得不为。”

    “父亲教导我说,要守护好身边人,守护好皇城。如果我逃了,我不仅辜负了皇城里父亲尽心保护的民众,还违背了对父亲的承诺。我会永远背负着家人的亡魂不得入眠。”

    艾以蹙眉道:“现在的皇都已然大不一样,不需要你来承担这些,初家付出太多,你不必如此。”

    他抛出初文最顾虑的问题:“你还有一个弟弟吧,没了你,你想过你弟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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