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1章 卸磨杀驴
冯家的仆从端了两碗燕窝上来，冯有福坐在椅子上，公孙子禄就站在他的正前方，一张脸红了又青，青了又黑，俩人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
仆从放下燕窝，也不敢多看就退了下去。冯有福跟着收回目光，端起燕窝慢慢喝了。
公孙子禄被人这么晾着，心底的恼意更甚，偏又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死了冯有福，只得拉着脸坐下去，也跟着冯有福一道，端了碗燕窝慢慢喝了起来。
冯有福见状，脸上带了几分笑，“对了，二爷得先消消气，咱们俩坐在一处，慢慢儿把事情理一理，理清楚了，才能好好往下说不是？”
公孙子禄没答话，只沉默着喝完了一整碗燕窝，又和冯有福一道端茶漱了口。冯有福吃饱喝足，心情显然好了很多，接过仆从递上来的帕子，仔细擦拭着自己那柄大刀，也没再绕弯子，“二爷是为了图纸的事情来的？”
“是。”公孙子禄深吸了口气，这会儿，他心底的那点躁意早被压了下去。
“漕帮那头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是建州有人在偷偷造船，造的还是大船。漕帮那边毕竟和官府有联系，这传言一出来，那头就有人说要彻查。
我们两家合作的事儿，我府上便只有我和父亲知晓。这事儿不可能是从我们家这边走漏风声的。
再者，造船之地是我公孙氏祖上传下的，那边的人也都极可靠，照理，不该有这样的传言才是。”
公孙子禄虽然没明着说，但话里话外，就是把这消息泄露的帽子扣在了冯家头上。
冯有福向来不是个大肚的，这会儿干脆端出一副横眉冷脸的模样，哼了哼，“你查证过了？逮到了传消息的人？确认是我们冯家的？”
公孙子禄脸色顿时又变了，“我若是能查证，今儿也不会特意走这一遭。”
“既然没有证据，公孙二爷倒真是好胆量，一顶大帽子就这么直接扣下来！冯某是个粗人，比不得你们读书的能说会道。
但总归，冯某还知道几分道理，这会儿，你我两家是合作，你们公孙氏不好了，难道我冯家就能落得好处？”冯有福这话说的直接了当，半点儿没给公孙子禄留面子。
公孙子禄铁青着一张脸，好半晌，才道，“这事儿是我考虑不周我也是着急了。眼下漕帮那边有这样的传言，我怕官府真的顺势彻查，到时候，咱们才是真的遭殃了。”
他是来找冯有福解决麻烦的，不是来挑起矛盾的，就算有天大的不满，如今，公孙子禄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既然知道官府要查，那就先停工呗。只要不被查出来，谁能拿我们如何？”冯有福擦着刀柄，漫不经心地道。
“怎么停工？你没造过船，你不清楚！”公孙子禄抓了抓头发，短短几日，他被这事儿急得生了好几根华发了。
“两艘大船，其中一艘已经差不多完工了，框架都搭在那里！当初是你说了要方便下水，我才冒险挑了那个地儿，那地方离码头又近，到处平坦，要藏也没地方能藏！”
当时接这两艘船的时候，公孙家还接了漕帮那边的两艘船只，所以才敢在码头边上造船，原本就是拿漕帮那边两条船来给冯家这两条私船做掩饰，可这种东西，不查还好，要是上头一查，他怎么可能糊弄过去？
“那就拆了。”冯有福捏着刀柄，朝刀刃吹了口气，又拿帕子擦上去，把这刀刃擦得反光。
公孙子禄脸色咻然一变，人从椅子上跳起来，“这是六爷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自然是六爷的意思。不过我也是这么想的。”冯有福答得理所当然，“你不该跑这一趟的，外头有这种流言出来，你第一时间就应该把手上造船的事儿停下。
就这么拖下去，平白给了旁人钻空子的机会，别的不提，倘若官府来真的，硬闯进去查，后头还要攀扯出来多少的事儿？二爷好歹也是有见识的人，别跟那些妇人一样，头发长见识短，只瞧得见眼前利益。”
“冯将军好大的口气！我倒是想停手，可我方才已经说过了，大体框架已经结束了，另一艘可以暂时停手，但那艘已经造得差不多的怎么停？
我今儿过来也不是来找麻烦的，是来找你一道商量该如何办的。你既然说是六爷的意思，还请出示信件，我看过以后，自当照办！”
公孙子禄听不得冯有福这般高高挂起的姿态，这事儿分明也牵连着他们冯家，不能因为这会儿还没把冯家攀扯出来，他就这样坐着看戏吧？
“六爷的消息，为了不落旁人手上，向来都是从暗线这边传的，我看过了就烧了，哪还能留着？
你倒也不必这样句句紧逼，我和你说实话，当初选人，我们可不止能和你们家合作，要不是看在你大伯从前对王爷忠心耿耿，这件事，再怎么也轮不到你家头上。
二爷你也是个聪明人，这件事要是办成了，你能拿到的可不只是银子那么简单，这点，当初谈的时候咱们不就已经说出清楚了？
既然能得好处，那自然也该承担风险，这事儿，你是读书人，也不用我多说才对。如今真出了问题，二爷你自己应该好好解决才是，跑到我这里来吵闹一番，除了浪费时间，还能有什么作用？”
冯有福坐直了身子，那把被擦得光滑蹭亮的大刀就竖在他身边，刀柄靠在椅子上。
他扫了一眼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公孙子禄，“你该知道，六爷是要办大事的，总不能因为你这小小的一环，就坏了大事吧？”
“你这是要卸磨杀驴不成？”公孙子禄被他一句接一句的话说得难堪不已，“我们公孙氏对文王殿下衷心可见，六爷是要成大事之人，我公孙氏自当举全族之力相助。
可这会儿这是小小一环吗？但凡漕帮真的和官府通了气儿，这事顺藤摸瓜一查，能攀扯出来的可不只是我们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