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多谢你信我
裴晏出了东宫，直奔西府孟家去了。
熟门熟路的越过明月楼后那已经加高许多的女儿墙，朝着后院的花厅就去。
青卓在后头跟了一路，去给孟妩传话的时候，难免多说了一句，“主子今儿心情好像不太好。”
孟妩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合着裴晏这心情不好，就来跳她的墙头了？不过嘴上还是吩咐百结，“叫蔷薇做些小吃来，再温一壶酒，要热热的。”
百结捧着个红泥小炉子到了花厅那边，把酒壶放上去热着，又把食盒里的小菜一一抬了出来，这就躬身退到了花厅外，和个青卓一块儿，一人一边守在门口。
孟妩在椅子上坐了，又抬眸去看还靠在柱子阴影处不知道想什么的裴晏，“不知道你想吃什么，我就让他们随意弄了些。你瞧瞧，要是不喜欢，我再让人换。”
裴晏靠着木柱子，侧目瞧着她。孟妩裹着厚厚的斗篷，两手中间捧了个精致的汤婆子，她面前那个红泥小炉子上那酒壶正烧得沸腾，热气盎然。裴晏迈步走过去，在孟妩对面坐下，又拿了边上的帕子垫着手，把酒壶从炉子上拎起来，给自己满上一杯。
“我不喝。”孟妩赶在他给自己倒之前，指了指自己面前，那里并没有放着杯子。
裴晏没吭声，一言不发地举着酒杯，自己一口闷下去。
孟妩看着他，“你从太子那边出来？”
裴晏扫了她一眼，嘟囔道，“青卓什么都告诉你。”
“那也是应该的。”孟妩知道他今日心情不好，但是具体原因，却还不清楚，毕竟青卓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只好等他说。
“我心情不好，青卓告诉你了吧？”裴晏晃着酒杯，顿了顿，“嗯，他肯定会告诉你的！”
看来是真的心情不好了，这话说的颠三倒四的。孟妩笑了一声，“对，什么都说了，可就是没告诉我裴四爷今儿个怎么就不高兴了。裴四爷要不要告诉我一声？”
裴晏斜了孟妩一眼，他知道这女孩子是故意的。“本来不想说的，但是既然你这么真诚的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一声。”
孟妩一时无语，她也是和裴晏接触多了才发现，这人有些方面简直称得上童心未泯。
比如在口舌之快上，裴晏总是想占上风。不过她也由着他去了，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朝裴晏扬了扬下巴，“说罢，我洗耳恭听。”
“我有个小舅舅，叫沈欢。算是当年沈家最出色的年轻一辈。外祖父他们很宠他，我娘亲，还有皇后娘娘，也很宠他。沈欢极疼我，我小时候，跟沈欢一起的时间，比跟我爹娘都多。沈欢比我大十二岁，沈家出事那年，沈欢刚刚十八。”裴晏又顿了顿，一口酒闷下去，只觉得心头火辣辣地烧得慌。
“我小时候可皮实，打碎东西，闯祸都是常事。娘亲要教训我，沈欢就帮我求情，还带我偷偷出去玩儿，有一次玩儿的太野了，到了城门落锁，都没回来，娘亲他们急坏了，等找到我们的时候，就把我和沈欢都教训了一顿，尤其是沈欢，我娘叫他在檐廊下跪了一晚上，我也没好到哪里去，我跪了半个晚上。”
孟妩听得想笑，她很难想象，调皮的裴晏会是什么样子。
至于那位沈欢她上辈子，从未听说过，或者说也曾经听过，可到底没在记忆里留下什么。沈家人不是都死了吗？那裴晏怎么突然提到这个沈欢？
裴晏捏着酒杯，又是一饮而尽，然后提酒给自己满上，看着孟妩说道，“你没听过他，正常。因为十四年前沈家灭门的时候，圣上就已经给他设了衣冠冢了。沈欢死了。”
孟妩哽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沈欢当然不是真的死了。恐怕让裴晏伤心的事儿，和这个本应该死了却还活着的沈欢脱不开关系。“你别太难过。”
孟妩犹豫半天，也只说了这句。
她对沈家，对十四年前那场大乱，知之甚少。
“我不难过。沈欢，我的小舅舅，早应该死了。”裴晏举着酒杯，半眯着眼睛对着外头的夜色敬了一下，“这一杯酒，敬给我的小舅舅沈欢。”
他说完，把酒杯往下倒扣，那滚烫的酒水淅淅沥沥淋了满地 ，在地上划出一道痕迹。
孟妩沉默看着他，她现在能做的，只是听他说话。
裴晏需要发泄一下心底的情绪。
“当时我被人刺杀的事情，也是他做的。那时候不告诉你，是因为我心底不接受那样的猜测。在此之前，我对他还有些幻想。”裴晏声音低落下来，酒杯被他倒扣在桌上，一股浓烈的酒香笼罩了整个花厅，在红泥小炉子的蒸腾下，越发香气四溢。
“嗯，我知道你的想法。”孟妩声音轻柔。
前后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她大概也能猜到裴晏今日这么难受的缘故了。
沈欢，恐怕就是北地之乱的幕后黑手，他甚至想通过“刺杀”给裴晏传递消息，让裴晏投靠于他。
“我六岁，就没有了爹娘，裴家没有人把我当家里人看，我祖母好一点，不过，祖母眼底，几个都是她的儿孙，她不能厚此薄彼。是太子殿下还有圣上看顾我，我才能平安长大。”裴晏拿起杯子，还想再喝。
孟妩把酒壶往自己手边提了一下，不叫他继续倒酒，“你难过，是因为太子殿下怀疑你了？”
裴晏想摇头，可摇到了一半，又僵硬地点了点头。“殿下应该这样，这是上位者应该有的态度。何况，他也没有真的怀疑我。他只是问了一句。”
裴晏声音极其低落，和平常的他判若两人。
孟妩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对于裴晏来说，太子，就是他如今最亲最亲的亲人。可太子还是怀疑了他。或许只是短暂一瞬间的怀疑，但这对于裴晏来说，已经足够叫他难受了。
“你觉得我会投靠沈欢吗？”裴晏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你不会啊。”孟妩接得自然极了。
“嗯，你相信我。我就知道。”裴晏一面说一面点着头。
孟妩没注意这句话，她脑子里想着上辈子的事儿。上辈子，太子也怀疑过裴晏吗？东宫出事儿的时候，裴晏似乎并不在场难道他们之间起了争执？
“想什么呢？你也替我难过？”裴晏劲劲儿地抬手在孟妩跟前晃了一下。
“在想你怎么才能不难过。”孟妩顺口接了一句。
“那就让我抱一下吧。”裴晏似乎有些喝上头了，一张俊脸微微泛着红，他说完也不等孟妩反应，起身直接绕到了孟妩的椅子后方，两条长臂一伸，便把人牢牢锁在自己怀里。
他把脑袋贴在孟妩的斗篷上，小心翼翼蹭了蹭，“簇簇，多谢你相信我。”
至少还有一个人是无条件相信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