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剑法，世界
皎月高挂，铺一地银霜。
厢房内，叶昭瑜闭眼打坐，逐渐神思飘忽，与周围事物相隔离开，灵气涌入体内，顺着经脉，流遍全身，将筋骨都好似疏通了一遍后，逐渐与血液相融，转为澎湃的灵力。
叶昭瑜睁开眼，轻轻呼出一口气，眼睛亮晶晶的，这就是修行吗？
刚才不过轮转了几周，她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四肢充盈而有力量，全身都很舒服。
闭上眼，叶昭瑜重又进入观想。
她还没有神识外视，否则定能看到此时的自己也和今天的善导真人一般，好似老僧入定，一动不动，如果没有人特意进来，房门外经过的人几乎感受不到里面有活人的气息。
一夜转瞬即逝，清晨的雾悄然漫上山林，这里虽然只有一棵树，但地上的草露珠半凝，颇有寒意。
叶昭瑜停止修行，一夜过去，她并没有一丝疲态，反而浑身充盈，比睡觉的状态还要好。
屋外有人在练剑，剑气凛凛，坐在屋内的叶昭瑜都能感受到那股气势。
她好奇地下床，走至门外。
无惊无惧两位师兄，身着一青一褐，俊逸出尘。
剑斥清寒凝霜夜，丹青安能绘英姿。
二人似乎在练相同的剑法，剑气虽凛然却不凌厉，一收一放间让人感到生机勃勃。
“这套剑法叫木生。是一位善用木系术法的前辈从汲水成木中感悟而创作的，据说其中参悟了死生之道。出剑时如水柔和，收剑时如木顽固，出与收之间，有生也有死。”无思走到叶昭瑜旁边，顺着两位师兄的招式，语气假装平淡地介绍着。
叶昭瑜痴迷地观看两位师兄的一招一式，并未面向无思，只是语中含笑道：“无思师兄似乎很羡慕。”
“怎么会？”无思像是炸了毛，猛地跳起，白皙圆润的脸罕见地出现了两朵烧云。
两位师兄恰好练完了，叶昭瑜转过头来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无思恼羞的面庞。
“小师弟因为这套剑法可耽误了不少时间，练了不少时间，却也只到皮毛，始终发挥不出威力来。只可惜在练气九层白白呆了近两年，一直难以突破。”无惧走过来，爽朗地笑着。
叶昭瑜闻言则有些惊讶，无思师兄看着没有比自己大几岁的模样，竟然已经练气九层了。
无思被戳到痛处，恼羞成怒道：“我这叫厚积薄发，待我突破时，说不定直接就冲到筑基期了。”
“无思师兄不过十几岁，就已经练气九层了，可见天赋异禀，相信不久就能将木生剑法完美发挥出来。”叶昭瑜眼睛一转，主动拍起无思的马屁。
没想到空气猛然一静，无惊无惧两位师兄都哈哈大笑出声。
无思脸上则火烧地更加厉害，狠狠地瞪着叶昭瑜。
“哈哈哈哈，叶师妹不要被你无思师兄的相貌给骗了，他虽长得像个少年郎，放在人间，却也是个近三十的大叔了。”无惧笑得直不起腰。
叶昭瑜张嘴结舌，对自己拍到马腿上的行为也有些脸红，只得将心思暂且放下，不再说话。
无思虽然长的单纯好骗，心里的弯弯绕绕却比无惊无惧两个加起来都要多。
他昨日与这位叶师妹相处不过半日，却也知道叶昭瑜的个性绝没有她长得那般温软，自然也就明白叶昭瑜说话的意图。
没好气道：“虽说你做师妹的不大会说话，我一个做师兄的却不得不宽宏些，这套剑法我教你了。”
叶昭瑜闻言很是惊喜，装模作样地给无思行了礼：“如此，就多谢师兄大人大量了。”
无思鼻子里哼了一声，自己也撑不住，笑了。
虽说是要教叶昭瑜剑法，可叶昭瑜不过练气一层，体内灵气最多只能端个杯子倒个茶，哪里能坚持到一套剑术下来。
因此无思教的时候便也没有用灵气，就像凡俗学剑那般一招一式，刻板缓慢。
木生剑法内含死生大道，大道至简，所以剑招也简洁凝练，没有那些花里胡哨。
叶昭瑜跟着无思学得很快，她今早就发现了，虽然无惊无惧两位师兄的出剑是瞬间的，但自己总能看清楚他们剑身里白色的雾状灵气随着剑招不断旋转挥洒，由于灵气充斥整个剑身，自然也就能感悟到剑的轨迹。
如此一来，日后与人作战，还如何使用剑法？叶昭瑜有些疑惑。
无思在一旁看叶昭瑜独自挥舞了一遍，心中难掩震撼。
虽然因为体格原因，力度不够，但招式一点不错。想当初自己刚接触到这套剑法时，是勤学苦练了一个多星期才把这些招式练全了。
但叶昭瑜仅仅只在早上看师兄舞了一遍，又跟着学了两遍就能有如此成效。这到底是多么高的一种天赋？难怪师父要专门把她带上来教导。
叶昭瑜不知无思所想，停下后，看无思一脸怪异得盯着自己，还当自己学得不好，上前虚心求教道：“我练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师兄尽请指出。”
无思咳了一声，面色无常道：“还可以，只是力度不够，趁着现在还没有真正用剑，你要抓紧时间加强自己的体格，不能只等着境界提升时的体格增强，那和你自己练的始终不一样，从你现在用剑就能看出来了。”
叶昭瑜点点头，深有感触道：“师兄说的对，我会对自己有严格计划的。”
无思点点头道：“行，那你自己练吧。等你掌握后，咱们不用灵力对战一番。”
叶昭瑜眼睛一亮，笑得也有些甜：“多谢师兄。”
叶昭瑜很喜欢这套剑法，每一次旋转出去的剑尖所指之处都给人一种欣欣向荣之感，草木寸华。
难怪剑法名叫木生，不知道若是用灵力是什么样的情况，抚摸着木剑，叶昭瑜有些向往。
但她并没有胡乱去尝试，如今自己只有练气一层，灵力低微，连基础的术法都不一定能使出。
当务之急是提升境界和实力。
剑法练了一个时辰，叶昭瑜又去找无惊师兄求教如何锻体。
“这套虬枝功法刚好合适，不仅适合年龄尚浅的小弟子打根基，与木生剑法也很契合。”无惊的手里出现一幅卷轴，微笑着地递给叶昭瑜。
叶昭瑜接过卷轴打开，一道亮光突然出现，飞速地遁入她的脑中。
叶昭瑜先是一惊，见无惊面上并无异样后，才放下心来。
卷轴上的不知什么文字，鬼画符一般，然而当叶昭瑜扫过去，那些文字在她的大脑中竟然能够自动转化。
无惊看到小姑娘眼中的诧异，主动解释道：“这套功法来自界外，创立者和我们用的不是相同的语言，宗门施了秘法，我们才能够习得。”
“多谢大师兄。”叶昭瑜正正经经道谢。
无惊哑然失笑，摸摸小姑娘的头：“不必这般。剑法和功法，都是宗门的东西。是师父用贡献点兑换出的，就算我们不教你，师父也会让你去藏书阁主动找一则功法的。”
“功法既然是宗门的，为什么会在书院的藏书阁里？”叶昭瑜好奇道。
无惊愣了一下，转而恍然：“也对，你昨日才入道，想必也没人与你细细说这些。”
“平山书院是宗门在人间设下的众多道所中的一个，书院里的书籍都是宗门的玉简复刻，比较高阶的剑法，功法，心法都是师父用贡献点兑来的。我们口中的宗门名为太泽，是天下修士向往的五大修道地之地。
平山书院的创立者就是太泽宗的弟子，也是大崇王朝的第一任国师。那位国师天资甚高，少年时入凡尘游历试炼，遇上了当时还是草民的大崇开国皇帝萧武帝。
萧武帝虽然出身平民，却见识不凡，胸怀天下，善文韬，懂武略。国师与他一见如故，二人结为密友，因为先朝暴虐无道，便一起推翻了旧朝，解救黎民，开创天朝。
当然，后面这段是人间话本上所流传的。事实上，萧武帝身负帝王之气，而先朝国运已衰。那位少年国师看中了这一点，便想要借人间的王朝更迭来突破心境，再用新国的国运来影响自身气运，与萧武帝达成协议，合作得到了天下。
得了天下后，萧武帝虽然知道修道者怕沾惹因果不会随意用法术干扰人间秩序，却又担心国师府会影响皇权的地位和权威，于是不断在国史中削弱国师的影响。
并且和国师约法三章，历任国师要守护大崇王朝，不能在百姓面前使用术法，有关仙法的事要说成是祥瑞之事，是上苍有感于天子而为百姓降下福瑞，作为回报，宗门的弟子可以接任国师来用国运为自身气运加持。
国师府每年在人间搜寻有灵根的孩子，送来平山书院，然后再挑选出真正有天赋的送去宗门。当然，皇族和景都的贵族也可以送子孙来平山书院。这样不仅避免了宗门每年专门派人四处游历搜罗弟子，也能让仙人之事在百姓心中淡忘，尊皇权为上。
咱们平山书院的藏书阁有三层，第一层是修道室，第二层是一些平常的书卷，有书院的师长们从人间带来的，也有掌院从宗门复刻来的，里面的内容包罗万象。至于第三层，则是玉简，内含功法，剑法，符文，阵法，心法，丹方等等。
第三层的东西在修真界中都是不可随意得到的，因而无比珍贵。平常也有阵法守着，没有师父的口谕，是万万不能轻易上去的。”无惊一向温润和善的面容难得正经起来。
叶昭瑜正听得津津有味，闻言立刻严肃着小脸保证道：“我一定不上去。”
无惊被逗笑：“倒也不必，你若想看，可以找师父要口谕，免得被阵法当作侵入所伤。”
叶昭瑜点头，又问道：“师兄，既然太泽宗是五大修道地之一，那是还有别的修道地吗？”
“当然有，大千世界，浩瀚无尽。我们所处的世界叫太和界，除了太泽宗以外，还有无极宗，佛光寺，广寒门和万剑阁。这五个宗门是太和修真界的大宗门，此外还有许多的小宗门，说也说不清。
太和界分为五个板块，南陆，北陆，西陆，莱海和外海。各个板块都有各自的特点。南陆是最小的板块，其次就是莱海，然而即便如此，莱海也要比南陆大上好几倍。
我们所处的位置就是南陆，这块大陆上有许多国家，像大崇，南粤，北临和东渡都是比较大的人间王朝，背后也都有五个大宗门设立的道所支持，此外还有不少附庸或独立的小国。然而南陆的最大的特点并不是国度众多，而是道法闭塞。南陆上大多数的国家都像大崇一样，对修仙之事知之寥寥，因此凡人最多。
北陆则恰好相反，那里是大道所的场地，修仙的圣地。虽然也有凡尘的朝廷，却人人仰慕仙法，道法繁荣盛行。北陆与南陆相隔着莱海，常人无法横穿。莱海源自外海，一直流至十万大山的妖兽峡谷。”
叶昭瑜好奇：“十万大山是什么地方？”
无惊脸色逐渐凝重：“十万大山是太和界妖兽的源地，那里面的妖兽数不胜数，且品阶高者众多，据说还有天妖，危险程度不可想象。它天然隔开了西陆与北陆，莱海和南陆。
而北陆，莱海和南陆的最东边就是外海。外海神秘莫测，一边连着三个板块，另一边却又连着西陆。海上常年迷雾笼罩，海里的妖兽，个个实力强盛，外海面积广大，修为不够的修真者几乎没到西陆，就死在外海了。”
叶昭瑜闻言不由道：“这样看来，我们在的南陆简直就像是北陆被莱海割开的一处岛屿。”
无惊笑道：“这么说来确是有些像。”
叶昭瑜想了想，继续问：“既然十万大山和外海都如此凶险，那西陆岂不是无人可去。”
无惊摇摇头道：“路途虽是凶险，但北陆修道者数不胜数，实力强横的前辈更是众多，又怎会无法到达？更何况咱们太泽宗据说和灵域里的某个大宗有些关系，大宗一位炼器的前辈曾经到了太和界，去了西陆，并在那里设了个大型传送阵，也是因为这个传送阵，太泽宗自那以后才逐渐有了五宗之首的地位。
据说西陆广阔，迷障丛生，常常万里不见人迹，天材地宝无数。每十年太泽宗都会开一次传送阵，其他四宗和一些小宗门以及散修都会通过传送阵到西陆去寻机缘。至于能否碰上机缘并且安然地回来就全看自己的本事了。”
叶昭瑜听的迷糊了：“灵域是什么地方？”
无惊哑然失笑，小姑娘还在纠结地理，只得无奈道：“我们太和界虽然天高地广，却也只是围绕在灵域周围的三千小世界中的其中一个。然而小世界说是三千，到底有多少，谁也不清楚，数也数不尽。至于灵域，只知道是修仙的圣地，到底什么样，我却也不知道了，那不是我们现在能够知道的东西。”
叶昭瑜自从知道广阔的大崇王朝也只是这太和界中最小的版块中的一个小国家后，已经有些呆了，如今又得知自己所处的这整个世界，整个天地也只是一个小世界，而小世界附近还有很多个这样的世界时，心中的震惊更不能用言语描述了。
“世界，真的是，太大了。”叶昭瑜轻吐出一口气，一字一顿道。
无惊被逗笑了，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安慰道：“世界再大，和如今的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沧海一粟无需去担心大海的浩瀚，最重要的是要脚踏实地，走好自己的路，然后才能去丈量世界。”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点点头：“是，今日多谢师兄赐教。”
“无事，往日我也不过是清修罢了。”无惊温润如玉。
走出大师兄的屋子，叶昭瑜心中依然在为世界的浩瀚而澎湃。
无惊为她推开了新的大门，将她从原本的小世界里拉了出来。她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浩大，摆脱了小世界中的孤苦。
当然，她并不是忘记了那些冷落和摆布，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去在意了。那些人或事再不能在她幼小的心灵中占据大片的面积，她不必因为他们而愤怒，也走出了要活给别人看的心境。
曾经因为冷漠而会偷偷哭泣，假装坚强的孩子真正地走到了一片新的天地下，与七岁之前的自己和解，迎接新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