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心路
“下面是惩戒制度。具体的惩戒制度我不多说。倘若你们犯了规章制度,自会有惩罚等着你们。可是若是你们犯了错不被平山书院所容”,沈先生语音一冷,“便不必等到三年,当即会有人把你们送回来。到那时,你们就等着大崇王朝的律法吧。”
叶昭瑜和齐霜听的一怔,便是连默默流泪的女孩都被吓的猛地一哆嗦。
崇朝的律法极为严苛,动辄斩首,或者是处以极刑,还经常城头挂尸,当街执行。因此在百姓心中极有震慑力,即便是三岁小儿,也会被吓的止住啼哭。
“距你们出发还有五天,这些日子,你们最好安分地呆在院子里,若是随意走动被发现,也会立即被送到大理寺去,我想你们的家族应该不会为了你们和国师府求情的。”沈先生的目光来回扫过叶昭瑜和女孩。
叶昭瑜微微低了头,直到这时,她才有点自己已经彻底要脱离侯府和叶家的感觉。
女孩似乎也意识到了,眼泪也止住了。
沈先生看着面前的三个小女孩,声调终于变得柔软:“若在家已认了字的,也可以去院里其他的屋子,里面都是书,也有平山书院的规章条例,多看看,到了书院也不至于总被罚。”
“平山书院——是个好地方,很多事情看缘分,不要强求。尤其你们都是女孩,更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听从师长的话,这样就算回来了,也不至于被送进道观。”沈先生说到缘分时似乎有些神情黯然,待说到后面,又似有些不屑。
叶昭瑜善于察言观色,自然也抓住了沈先生话里的信息。自己以及另一个女孩和齐霜的身份并不一样,可是沈先生说话时并没有加以区分,说明她们三个最后的结局可能是一样的。
平民不一定都能进国师府,而世家贵族少女也并不一定就都是进道观。
这样看来,叶咏瑜的消息也不完全正确啊,叶昭瑜思索着。不过叶咏瑜本也只有9岁,消息的来源有限,很多东西只能知道个大概。
沈先生讲完后,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们走出去,国师府的小厮像是早已知晓般,晚饭也刚刚送到。
叶昭瑜和齐霜并肩站着,看着沈先生瘦削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
所谓人不可貌相,沈先生虽然气质骇人,样貌冷酷,但骨子里其实很柔软,就像刚才最后一段话,她其实是可以不说的。
叶昭瑜正要转身,却看见齐霜竟然偷偷抹了眼泪。不由有些怔住,虽然才刚认识了一个下午,但她能够感受到齐霜看似大大咧咧的脾气下藏着的坚韧。
试想之,从小就在外闯荡,乞讨,能够把苦难当做笑话讲给别人听的孩子,怎么会是矫揉的个性。
齐霜却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三个小孩中她长的最高,自然也最大,现在却当着两个小的面淌眼泪,不禁虎了脸,气呼呼地对叶昭瑜说:“都怪那个哭气包,把我也给感染了,你注意离她远一点。”
叶昭瑜:。。。
不想后面的女孩听见了,跺着脚冲上前来,又想到自己打不过,崩溃地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指着她们两说:“我,我是林国公府的嫡长女,你们敢对我不敬。我,我”
大概忽然想到自己现在也没人护着了,更加难过,整个天崩地裂,哭的浑身颤抖,几乎要晕过去。
叶昭瑜和齐霜看的简直目瞪口呆。
好半响,两人对视一眼。
经过一下午,都知道了女孩哭功了得,要让她继续这么嚎下去,晚上也不必睡了,说不定还会把护卫和管事引来,最后也不知会怎么收场。
齐霜上前,语气刻意转柔说了句:“你别哭了。”
叶昭瑜在旁边听的想笑。
女孩却像是得了势般,哭声愈加大了起来。
齐霜一下就火了,直接一把捂住女孩的嘴,凶狠道:“知道你把护卫引来会怎么样吗?到时候可能都不用去那什么书院了,就地把你给处置了。”
女孩原本在剧烈挣扎,听到后猛地一怔。
齐霜把手拿开,有些嫌弃地甩了甩手。
女孩像是听进去了,哭声小了点,又有些不服气道:“他们怎么敢?我可是国公府的——”
“姐姐,”叶昭瑜朗声打断了她,女孩一惊,也忘了哭,愣愣地看着叶昭瑜。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你这么爱哭,想必是对这句话深有感触的。在从前一定会有一些人因为你哭而依你,哄你。可是现在呢?我年纪比你小,可也知道,在世家大族,被送去平山书院不会是什么好前途,尤其还是女孩。”
“可你现在不仅被送过来,还是在第一天。可见你家里的当家人并不在乎你的前途和死活。至于那些曾经在乎的人也没有办法改变。既然这样,你现在这么哭有何用呢?“
”把你送来的人不会在乎,说不定心中还像是在看笑话般的高兴。而那些在乎的也只能在心里痛苦。你就算为了他们,也不该不管不顾地这般任性。”
“人都是要为自己活的,剩下的路也要自己走。你既然来了,也该独立冷静,好好想想以后。”
女孩呆呆地,眼泪不住地涌出,却死死地咬着唇不发出声音。
叶昭瑜见状,松了口气,准备去拎食盒。
齐霜也听的呆了,见她动了,也紧忙上前拎食盒。两人拎着食盒向屋里走去时,院里的女孩突然哽咽着大声喊了他们俩一声:“你们,你们等一下。”
“我,我叫,林之芩。”
叶昭瑜和齐霜都停了下来,转身看向院里的林之芩。女孩在月光的照耀下泪流满面,额头饱满,五官小巧玲珑,身体有些肉肉的,眉宇间时而显现的天真任性让人毫不怀疑她曾经有多么地受宠爱。
“我叫叶昭瑜。”
“我叫齐霜。”
两人说完,继续转身向着各自的屋内走去。快要分离时,齐霜突然停下,轻声道:
“我以前乞讨时,有的时候也会哭,要哭的很有技巧,既要泪流满面显得悲痛,又不能哭的大声惹人讨厌。因为只有那样,我才能讨的到东西。但其实我心里一点也不难过。”
“后来我抢了黑衣男人的包子,被他带的狗追了好远。好不容易甩了狗,低头要吃的时候才发现,抢来的并不是包子,是我饿的眼花了。”
“那个男的把我带到了这里,有吃有喝,可是没人搭理我。沈先生虽然凶,老是骂我,可还是教我习字看书,我问她话,也会回答我。”
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今天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她了。”
叶昭瑜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笑着道:“也不一定,你三年后回来留在国师府,不就可以见她了。”
齐霜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小声而坚定道:“不,我不要回来。我要向前走。”
顿了顿,又正色看着叶昭瑜,郑重地说:
“叶昭瑜,你也不要回来。我们都要向前走。”
叶昭瑜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们都是后面没有什么值得回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