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关于贺时舟的决定
“扔了。”贺川几乎是从牙齿缝里逼出了这两个字。
“扔了?”宋翊挑眉,也不恼,反而笑意更甚,“没事,我再给你买一打过来。”
说罢,他有些垂怜地瞅了眼手中的玫瑰,轻叹一口气:“只是可惜了这么漂亮的玫瑰,今天找不到一个好的归宿了。”
贺川没理会他连篇的鬼话,板着脸就开始下逐客令:“我说你,人已经送过来了,没事就滚。”
宋翊目光一流转,透过镜片落在他脸上,轻飘飘的,就像嘴角噙着的笑意一般:“真狠啊。”
“不过,我还是得把这东西交到你手里才可以。”宋翊边说边靠近贺川,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儒雅的绅士韵味,但不知怎么的,当他每接近一分,那种攻城略地的感觉就愈发明晰,带着明晃晃的侵略性,矛盾的可以。
贺川本能地想后退,但退不了,他的后腰已经抵上了办公桌,要是再退,整个人就得坐到桌面上去。
如果是那样,姿势更为诡异。
他有些烦躁,手指扣紧桌沿,手背青筋暴起,神色极为警惕。
直到那束火红的玫瑰映入眼帘,一瞬间,他的世界只剩下艳丽的绯红。
贺川的眼睛微微有些刺痛,他用力眨了眨眼,视线往上移,刚巧撞上宋翊的目光。
这个比他高半个头的晚辈正以一种极为戏谑的眼神盯着他。
“宋翊,你……”贺川的视线被他挡了大半,“你发什么疯?白柠还在这。”
“所以呢?”宋翊的声音很轻,但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决,“我要因为别人的存在而刻意压制自己的本性吗?”
“你……”贺川每次跟他争论都会被气得半死。
“反正他们迟早都会知道,还不如顺其自然。”宋翊轻蔑地笑了笑,微微俯下身,“学长,与其考虑别人的看法,还不如认真掂量一下自己的心意。”
贺川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宋翊的声音很低,在他耳边响起,以一种特别的频率挑/弄着他的耳部神经,“当然是……让你更加坦率一点。”
他的声音和气息过近,像刻意在蛊惑人心似的,撩得贺川心神不宁。
最终,宋翊没再说什么,只是将花强行塞进了他的怀里,向后退了几步,看样子是要离开。
贺川愣愣地看着他,有些出神,耳廓染上了一层红晕。
也不知是为何而红。
…
两个当事人极限拉扯了好一会儿,徒留白柠在一边看戏。
最开始吧,她就真是个猎奇心理,没有想太多,只是单纯觉得这俩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奇怪。
但看到现在,她发现自己有了个新颖而大胆的猜测,但她不敢轻易询问当事人,毕竟这玩意儿一旦确认错,那可能会造成人格上的侮辱。
所以她稍稍稳了一手,在宋翊经过她身边时,象征性地问了一句:“你这玫瑰花,原来是送给川哥的啊?”
宋翊脚步一顿,弯起眼睛:“不然呢?”
“哦,没什么。”白柠眼神发飘,“只是有点意外。”
“这有什么意外的。”宋翊笑着扔下一句,“看来你的思路还不够开阔。”
白柠:“……”
我日,难道真的是想的那样。
白柠轻抚额头,打算在脑子里对各种线索和疑似证据进行复盘,不过她还没复两秒,就被调整过来的贺川打断了思路。
“白柠,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白柠猛地抬头看过去,就见贺川走到一个柜子前,娴熟地打开某一个隔层,从里边儿掏出一个玻璃花瓶,接着把玫瑰放进去,又小心翼翼地把瓶子放到了茶几上。
白柠错愕地睁大眼。
不是说……没有花瓶吗?
完了,她发现她现在不是很懂男人了。
贺川丝毫没意识到白柠丰富多彩的内心世界,还在那仔细查看花瓣,仿佛在确认有没有花朵遭到误伤。
白柠看得是一个叹为观止。
怎么说呢,明明宋翊在这里的时候,贺川还表现出一副抗拒的模样,连花带人地想轰出去,结果人一走,他又开始关爱呵护了。
这种别扭的行为……怎么跟贺时舟有点像呢。
难不成傲娇容易遗传?
…
“行了,白柠。”贺川安置好玫瑰,也恢复了正常,只见他耳根也不红了,走路也利索了,就那么三两步的功夫,他就已经走到了白柠的面前,“想喝点什么?我让秘书给你准备。”
白柠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半清醒半混沌地应了一句:“肥宅快乐水,谢谢。”
贺川点头,摸出手机,迅速拨通一个电话。
只见他一脸严肃地交代道:“来一杯美式,不要宋翊那天给的那种。”
白柠:“……”
贺川还在继续:“还有一杯肥宅……”
这位年轻的总裁不是很懂中学生的惯用语言,只得用一种稀奇的目光看了白柠一眼。
但后者的反应稳如泰山。
贺川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于是补全了后半句:“肥宅快乐水。”
说完,他便挂断电话,指向一旁的沙发:“坐这边。”
白柠也不客气,径直走过去,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落座。
大概五分钟后,秘书便将两杯热饮端了上来。
白柠看着那杯热气腾腾的肥宅快乐水,深受“感动”,毕竟这辈子她就没喝过热可乐。
贺川也没在意那么多细节,特别把宋翊送走后,他整个人的思路便开阔了不少:“你今天是因为时舟的事来找我的吧?”
白柠闻言,迅速进入了状态,点点头。
贺川看向她:“能说说吗?遇到什么样的麻烦了?”
“我想想。”白柠双手捧着可乐,看里边儿的气泡一个接一个地往上冒,“我主要是想问——贺时舟从小有坚定过学什么专业,读什么大学吗?”
她问得很迟疑,语调也极为缓慢,像是试探,也像是不确定。
贺川应道:“有。”
白柠的眼睫颤了颤。
“他从小就有清晰的规划,也一直在冲那个方向努力,他的自我意识很强。”贺川概括道,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虽然中途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搁置,但从内心深处来说,我认为他从来没有放弃过。”
被搁置?
大概就是贺时舟口中说的来自于家族的施压吧。
白柠继续道:“那……方便告诉我是什么大学和什么专业吗?”
贺川微怔:“关于这一点,时舟没有给你说吗?”
“暂时没有……”白柠似乎觉得这个说法稍欠妥当,“或者说,他并未交代得那么详细。”
“也对。”贺川了然道,“如果他说得很清楚,你恐怕也不会来找我了。”
“所以……”白柠再次将视线投放于他的身上,带着一种渴求,因为她现在急需做出正确的决定,“能告诉我吗?”
贺川身子向后靠了靠,微扬下巴,抬头看向天花板的某处。
他的思绪好像在一瞬间飞出去了很远,越过时光,来到了许多年前的一个下午。
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酷爱摇滚音乐的非主流,没事就喜欢抱着一把电吉他在房间里尬歌。
而那天下午,他也跟往常一样,在房间各种潇洒,音响开到了最大声,手里拿着女朋友送的小饰品,在电话中各种跟朋友炫耀。
正当他得意忘形到极致时,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他当时吓得一激灵,以为吵到了江如意,但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他弟弟。
贺时舟年纪尚小,个头也小,不过那种高冷的逼王气息已经初具雏形,只见他一进来,就拿着手中的笔记本直怼自己的脸。
笔记本屏幕晃过一个画面,非主流贺川看不懂具体是什么,但隐隐能推断出这是一种高端的前沿技术。
他看得有点迷惑,脑子也没转过弯来,更不知道贺时舟为啥要拿这东西来羞辱他。
大概三秒后,贺时舟扔出爆炸性宣言:“我以后,要考上a大的生物医学工程专业,做医疗器械方面的技术研究。”
那时贺时舟的年龄也就个位数,但说出来的话却极为老成。
贺川听得目瞪口呆,瞬间觉得还在跟朋友撒狗粮的自己像只纯正的土狗。
也是在那些无数个时刻,才让他坚定了帮助贺时舟的信念。
因为在他看来,他的弟弟,有无限潜能。
…
“川哥?”白柠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贺川一怔,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啊……抱歉。”
他表情空白一瞬,这才缓缓道:“刚才想了一点其他的事。”
“时舟想去的是a大的生物医学工程专业。”贺川说道,“他一直都想去,这些年来目标就没变过。”
a大啊。
白柠怔了怔。
的确算是最高学府了。
而且贺川也说了,这是贺时舟一直以来的梦想,他都坚持那么久了,现在却要因为自己放弃……
白柠牙齿紧扣下唇,
说什么也不可以。
大概是她的表情有些纠结,带着几分隐忍的痛苦,贺川自然注意到了端倪。
“不妨说说吧。”贺川耐心开导道,“说一下你目前遇到的问题,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你捋一下。”
白柠缓缓看向他。
他的眼神很温柔,像是在鼓励,也像是在安抚她不要担心。
这个人。
白柠手指无意识动了动。
看起来好像格外令人安心。
白柠喜欢他营造出来的氛围,这种坦诚而平等的模式会让她倾向于卸下防备。
于是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白柠将竞赛结果,选学校的事儿,以及遇到的困扰都给贺川讲了一遍。
包括贺时舟离谱的决定。
…
“也就是说。”贺川听完,非常平静地做出结论,“你们因为分数差距不能申请同一所学校,而时舟愿意为了你放弃a大。”
白柠点头:“可以这么说。”
白柠说完,便立马冲贺川寻求认可:“是不是觉得很离谱?”
然而贺川并没有立马附和,甚至没打算跟她站到同一战线上。
因为这人下一句便是:“不过我还挺能理解他。”
白柠:“……”
能理解?
您没事吧?
白柠被贺川整了个措手不及,整个人差点原地死机:“为什么……能理解?”
就贺川刚才那回答来看,很明显他是知道贺时舟做决定时的一意孤行,也很清楚他这些年来为之付出的努力。
如果对这些都了若指掌,怎么还会说出“理解”两个字?
贺川却回答得理所当然:“你不知道你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白柠坐直身体,听他这么一说,反而有点紧张。
她原本只是单纯觉得……她跟贺时舟正常交往而已,在这个过程中有幸发展出了深厚的感情,根本就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么夸张。
一切都是……顺其自然。
“看你的表情。”贺川嘴角勾了勾,“可能是没摆正自己的位置。”
白柠:“……”
这话也能说出来,你俩兄弟是思想共通了吧。
“你是不知道,遇到你之后,时舟改变了多少。”贺川定定看着她,“他开始正视自己的问题,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并且……”
他想到了那晚在天台,两人推心置腹地聊了很久。
“他还懂得了感恩。”贺川揉了揉鼻梁骨,笑容聚了又散,“这一点,是我没想到的,我以为我跟他就这样了,所以……”
他眼中倒映着白柠错愕的模样:“你的确对他很重要,他能做出这种决定也不是没可能。”
“但——”
“但不太理智,或者说,有点莽撞。”贺川接过话,目光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但这是少年独有的特性,不是吗?”
白柠呆呆地听着,可乐的温度暖着手心,那抹温热得到了加持,正在朝心窝蜿蜒而去。
“你也不要怪他。”贺川长舒一口气,“不过你也可以想想其他的方法。”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那你有思路了吗?”贺川相信女孩的聪慧,所以认为她应该是想好了对策才来找自己。
“有,但是在那之前我有一个冒昧的问题想请教。”
贺川轻笑:“请说。”
“请问,你们的母亲……是不是很难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