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实施计划的第一步
赵思文回来的时候，赵明已经先到家了。
爷俩向来没有什么话说，各自吃了饭，赵明在院儿里抽了袋旱烟，便端着小凳回了屋。
赵思文听着院里嗑烟袋的声响，等赵明关上门后，悄悄溜去了牛棚。
“小虎，小虎。”
他低声唤着，将藏在衣袖里的东西攥的更紧。
画虎睡的迷瞪，听到有人喊她，又仔细辨别了一会是傻子的声音，这才安心开门。
她生怕是赵思武那个猪头吃了亏心有不服要偷袭自己，这几日都是严防死守，还特意叫傻子做了个小门栓，以防万一。
牛棚的门低，赵思文弯着腰堪堪才能挤进来。画虎用手挡着他的头顶，怕他心急火燎将原本就不灵光的脑子再磕着碰着。
“给！”
他孩子献宝似的摊开手心，一颗小小的鹅卵石静静地躺在他攥出汗的手心里。
“你怎么还有钱买这东西？”
画虎拿起小石头，对着月光细细端详起来。小玩意在现代属于量产的物件，多数都是放在鱼缸盆栽里做点缀用。
“是我捡的，”他又低头在衣襟间搜索着，掏出一些碎银子，塞到画虎手上。
画虎不解，她被关着，即使有钱也没处花。
“这些银子都是我的工钱。”
他忙解释道，“娘以前说工钱交给她看管，以后要用钱了找她拿。今天正好她不在家，你拿着银子赶紧走，不要回来了。”
画虎一愣，先前思芸告诉自己，傻子想跟自己一起走，现下又要自己一个人？
“就算我现在跑出去了，你娘的性子，往后你咋过？”
她清楚，傻子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就是个免费劳动力，一切都是为了给赵思武攒钱做准备。天下偏心的父母都是紧着所有的资源倾斜到一个孩子身上，另一个比垃圾桶里捡来的还不如。
何况赵思文又是个傻子，他们那心恨不得偏到月亮上去。
“我没事，大不了打我一顿。”他挂上那标志性的憨笑，“我皮糙肉厚的，不要紧。只是这石头你别丢了，我花了大功夫掏出来的。”
“不行，你放我走，打你一顿是小，以后你过的恐怕连现在都不如。”要说没有逃跑的心动是假，人都有些自私，如果自己能走出去，一了百了也总好过现在。
但是画虎不能够，她无法说服自己，将傻子和思芸继续扔在这地狱苦海里过活。
“你只管走！剩下的事不要你管！”傻子反身为她收拾起衣物，声音里带了些哭腔，“你以后若是要再嫁，就把石头扔了。”
画虎心头像是有根细针在戳，她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可以无条件的对另一个人如此付出。
“要走一起走，我不会放着你不管。”
说出这话，她心头像卸下一块大石头。
有时候，人主动背起责任比逃避责任反而轻松些。
傻子忙活的身影一滞，转过身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像是从未想过她会说这样的话。
“在你心里，我是一个不管你死活的人吗？”
傻子呆在原地，缓了一会，欢欢喜喜的凑到画虎跟前，黑亮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你心里有我！”
画虎无奈，自己该怎么跟他解释复杂的心理活动？赵思文所做的这一切，都像是在绑着她，她又不能推拒，因为这份情谊是纯粹的，没有目的的好意。
“我心里当然有你。”她略一沉吟，组织了一下语言，接着说道，“我心里一直当你是大哥。”
“对！我是你大哥，你是我媳妇！”
傻子也辨别不出她这话的意思，摸摸她的头，表示赞同。
“那我们一起走，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画虎跟傻子简要交代了一下她和思芸商量的结果，傻子听的半懂不懂，也管不了许多，媳妇说啥就是啥。
只要她愿意跟自己在一起，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
“你先把银子还回去，咱不能露出破绽。”
她把银子塞回傻子手中，将石头用帕子仔细包好，塞到衣襟里。
“等你娘回来，你便同她说没人照料你的生活。”
“那就算她放你出来又叫你干活怎么办？”
傻子担忧，以往家里所有的家务都压在画虎一个人身上，自己从来都帮不上忙。
“我不出去，等衣裳堆的山一样高的时候，不还是我来洗。”
她头痛的思考着即将面临的麻烦，“早出去早解决，现在最重要的便是恢复自由。你还得做做你爹的工作，他若是能答应，你娘能松松口。”
双管齐下，画虎不信达不到效果。
赵钱氏带着赵思武从城里回来，娘两拎着不少好东西进了院，一路上遇到的乡里乡亲，无不夸她年轻时新，儿子孝顺，给她哄得眉开眼笑，虚荣心愈发压不下去。
赵钱氏径直进了思芸屋头，招呼着思芸看礼物。
思芸心里厌烦，绣花针不小心扎进了手指，带出一串血珠。
“娘回来了。”
她坐下，给赵钱氏倒了杯水，抚着手指，对桌上的礼品没有一丝兴趣。
“快瞧瞧你表哥给你买的东西，”赵钱氏摸着一匹缎子，笑容都要从脸上溢出来，“这可是城里时新的好东西，明儿给你做身好衣裳。”
思芸嫌恶的看了那缎子一眼，脸上无波无澜的对赵钱氏说道，“娘，这么好的东西您留着给自己做吧，我衣裳够穿。”
察觉到女儿的不悦，赵钱氏话锋一转，“你那表哥如今生的一表人才，等你再大些，你两可就是天作之合了。”
思芸苦笑着没做回应，她知道母亲打的是什么算盘。
她嫁给方家也不过是图人家出的高彩礼，能给二哥再攒下些挥霍的银钱，至于自己的幸福，眼前的母亲从来都不放在心上。
“母亲，那日我路过牛棚，远远的听见嫂嫂喊我。”
她见母亲心情不错，试探着将画虎的计划缓缓实施。
那边，赵钱氏脸色一变，听到大儿媳妇的消息就叫她心烦。
“她叫你干嘛？你爹关着她便是叫她好好反省，她还敢来寻你的麻烦！”
杯子重重的搁在桌上，赵钱氏不是看着赵思武尚未娶妻，怕落了个坏名声，恨不得当即将画虎休了。
“娘，您别急。”思芸乖巧的绕到赵钱氏身后，为她捏起肩膀，轻声说道，“我便去瞧了瞧，这几日雨下个不停，牛棚又是泡水又是混着牛味，我都要吐了。”
赵钱氏脸上浮起得意，忍不住有些好奇，那硬骨头还能作出什么妖来。
“大嫂缩在草垛上，连个快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身上也是又脏又臭，要冻死似的。”
“呵，她活该！”
赵钱氏愤愤，像是听到了仇人要死了一般，就差没笑出声，催促女儿接着说下去。
“她一开始还不好意思，”思芸的小脑袋转的可不慢，这一层层的递进，充分勾起了赵钱氏的好奇，她接着说道，“我呆那实在受不住，便催着她赶紧说，您猜她跟我说什么？”
“什么？”
赵钱氏一挑眉，她现在只能顺着画虎教给思芸的话术思考，节奏已经完全倒向了思芸这边。
“您之前还说她是个硬骨头，我看不过如此。”她假装轻蔑，取笑着凑近赵钱氏耳畔，“她说自己错了，要跟您道歉。是自己不好，总惹是生非。”
赵钱氏这下藏都不藏了，抚着心口哈哈大笑，那小人得志的嘴脸，惹得思芸阵阵不快，自己的母亲真是又蠢又坏。
“吃了苦才知道先前的日子好过，我还当她是号人物，真是高看她了!”
赵钱氏痛饮了一口，喝的仿佛不是水，是画虎的血。
“那母亲要不要放她出来，家里事儿多，我不忍心母亲操劳。”
“那你得问问你爹。”
思芸知道赵钱氏这是松动了，心里高兴面儿上并未显露出来。
“芸儿，咱们还是聊聊你的事。”
赵钱氏一改那副恶狠狠的嘴脸，拉着女儿的手温柔的仿佛这世上最关心孩子的好母亲。
“娘”
思芸眼瞅着是躲不过，只得委委屈屈的唤了句娘亲。
“芸儿，等明年你就嫁去方家。”
赵钱氏望着思芸的眼神哪里是看着心爱的小女儿，分明是看见了一堆聘礼，她又接着说道，“你二哥年纪也不小了，到了该娶亲的时候，你也该为咱家出出力了。”
思芸急了，额头上冒出细细的冷汗。
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母亲是要牺牲自己来成全二哥的。
只是说好的婚期是在三年后，现下猛然要提前，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娘，女儿还小，不能”
小姑娘一双杏眼此刻已然攒满了泪水，对于母亲的失望也累积到了极限。
“不小了，”赵钱氏为女儿轻轻擦泪，她清楚，自己是过来人，这时候好言好语宽慰女儿才是正事，若是逼急了又走了自己当年的老路，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你这是没见过你那小表哥，心里怕的紧，娘明白。”她拍拍女儿的手，“过几日我叫他过来，你亲自瞧瞧，若是不过眼，娘也不逼你。”
听到娘亲说出不逼自己的话，思芸的情绪果真得到了安抚。
她也明白， 母亲说的话不过是缓兵之计，生怕自己步了她的后尘。最主要的是，怕煮熟的鸭子飞了，耽误了她二儿子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