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喜嫁丧哭(44)
“该死的!怎么会多到这个程度!”
官方负责人一手拿着宋道长塞给他的符咒, 另一手拿着农具挡在身前,戒备的看着从墙头上攀爬过来的死尸。而惶恐畏惧的村民们,则被他挡在身后。
因为人手严重不足, 所以官方负责人这个见过猪跑的人,也被临时征用来顶上了。宋一道长和马道长在村支书家围墙外面, 负责扫清那些死尸, 而官方负责人则在院子里, 负责那些漏网之鱼。
然而这些源源不断涌过来的死尸骸骨, 完全没有痛觉,除非打碎他们的天灵盖,不然他们依旧会拖着腐烂的残躯冲向村民们。
有不少村民已经被那些死尸抓伤了, 正躺在村支书家的客厅里不断哀嚎着。而车队却因为出发的太早, 完全不知道嘉村会演变成这个情况,随行的不像往常处理特殊事件时是医生, 而是准备来进行尸检的法医。
但法医也丝毫不比医生差,此时用村支书家里临时拼凑出来的酒精纱布和药品, 手脚利落的为伤员处理伤口。
“伤口我能处理得好, 但是死亡的尸体上病菌太多, 我恐怕被死尸伤到的村民需要立刻送去医院进行正式处理,否则很可能伤口感染, 引发严重后果。”
常年与死尸打交道的法医很清楚它们身上有多脏, 就算是他们, 在平常工作时都要小心不要被死尸划伤。
法医想起自己还是个新人时, 带他的老法医和他开过玩笑, 说不用害怕这些死尸,它们又不会突然站起来。而这么多年来,不管他看到死相多骇人的尸体, 也会在心中这样默默安慰着自己。
但是现在……
法医环视了围墙一圈,倒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今天晚上怕是不用睡觉了。
老师,你是预言家吗?现在死尸真的站起来了,还会主动攻击人。
他苦笑着,这样想着。
官方负责人匆匆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客厅里的村民,原本整齐的衣衫都因为这紧急的情况而皱巴巴还沾着尸水,但他也顾不上别的了,只是咬着牙让法医尽可能的处理,他们这边会争取时间。
该死的!偏偏是这个时候手机没有信号!
官方负责人还想交待着法医什么,却忽然看到自己面前的法医面色巨变,眼里带着惊恐。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了自己身后迅速扑过来的阴冷触感。
“小心!!!”
一声惊叫。
随即,官方负责人感觉自己被谁扑着倒向一边,一具温热的身躯重重的压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几乎是同时,痛苦的闷哼在自己身后响起,血液滴答着落在他的脖子上。
官方负责人一惊,连忙回头想要看清发生了什么。
却看到村支书家那个叫杨函的儿子,帮他挡下了从墙头飞扑下来的死尸的一击,自己却被死尸的手臂捅穿了心脏。
落在自己身上的血,正是从杨函的胸膛流淌下来的。
“给我滚!”
官方负责人眼瞳一缩,愤怒让他忽然间有了更大的力量,手中的黄符直接贴向杨函身后那死尸。
死尸哀嚎着后退,被烧成灰烬。
官方负责人连忙扶住倒下来的杨函,法医也迅速跑过来查看杨函的伤势。
“杨函,杨函?你怎么跑过来了?”官方负责人的手几乎都是抖着的。
他处理过的特殊事件太多,自己都已经逐渐习以为常,早就不再畏惧生死。但是此时,他久违的感觉到了恐惧。
他怕杨函会死,他怕来不及救他。
然而杨函却面无惧色,只有解脱般的轻松笑容。
他抬了抬眼,一张嘴就吐出了一口鲜血。
“我罪有应得,杨朵恨的是我,我知道。”
杨函笑着道:“其实每年杨朵来嘉村,我都知道她是冲着我来的,我应该以死向她赎罪才对。可是,我不敢,我怕我父亲会伤心,怕杨光和杨花过的不好,我放不下的东西,太多了。”
官方负责人一边应付着其他那些死尸,一边手忙脚乱的想要捂住杨函的伤口,减缓血液的流失。
“杨函,别说话,留着力气撑住!我们马上送你去医院,你挺住!”
可是,那伤口太大了。
死尸完全是冲着杀死杨函来的,在他的胸口上捅穿了一个大洞,甚至能看到那里面的血管和跳动的肌肉。
杨函显然也知道自己的状态,他摇了摇头,慢慢伸出手,拽住了官方负责人的袖子:“从一开始,我就做错了,一切都因我而起,我罪有应得,杨朵来找我报仇也是应该的。”
“我的死会平息杨朵的怨恨,等我死之后,她应该就不会再攻击你们和其他人了。”
杨函喘了口气,停顿了一下,然后扬起迅速失去血色的嘴唇,笑道:“真好,我逃避了几十年,终于要面对她了。”
官方负责人的动作慢慢僵住,他看着杨函,不可置信道:“你是说……外面那些死尸骸骨,都是因为杨朵?”
“从来都是她,一直都是她。”杨函的眼瞳逐渐涣散,嘴里却还在呢喃:“我爱的,一直都是她,所有的快乐和痛苦也都因为她。”
当年那个小女孩笑着扑过来的时候,他觉得全世界都亮了。可是,他太懦弱,总是不敢回应她,想着时间还有很多,他们可以慢慢来,水到渠成的结婚生子,他会带她离开旺子村,在嘉村快乐的生活,安安稳稳的幸福。
可是……
世界都暗了。
杨朵死亡的时候,他所有的生命也都随着一起去了。
苟活下来,只是因为老父亲握着他的手,泪流满面的说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但,现在是时候了。
官方负责人眼睁睁的看着杨函的气息越来越弱,法医焦急的处理着伤口。
而马道长和宋一道长也因为体力被大量耗费,而逐渐精疲力尽,挥桃木剑的手也逐渐慢了下来。
越来越多的死尸趁着这个空档越过两名道长的防线,攀爬上村支书家的围墙。
马道长心中焦急,却没有解决的办法。
正在此时,一阵剧烈的颤动忽然从旁边延伸到脚下,大地都在摇晃。
马道长强制稳定住身形,抬头看去时就错愕的发现——
月亮山后,竟然有金光逐渐璀璨,如同太阳一般将整个地区照得亮如白昼。
“宋道长!你看……”马道长赶紧回头,想要向宋一询问,却发现他的眉头死死皱着看向四周。
他跟着看去,这才看到,就在那金光亮起的同时,围攻着他们的死尸骸骨,竟然都在瞬间原地化为了齑粉。
当马道长看去时,只来得及看到白色的粉末随着夜风渐渐被吹开。
“这……发生了什么?”马道长惊呆了。
宋一道长却大致猜到了什么,他抬头,视线仿佛要越过月亮山,看向隔壁的家子坟村。
“燕师弟在那里。”
他严肃却欣慰的道:“好像有燕师弟在,发生什么都变得有可能了。”
与此同时,焦急的等在断开了链接的直播前的观众们,忽然听到从屏幕里传来两声滋滋啦啦的电流声。
然后,屏幕上猛然跳出了画面。
观众们:“!!!”
屏幕里,所有被镜头照到的人都姿势各异的趴在桌子上,或是躺在地上,像是睡着了一样毫无知觉。
主屏镜头几次闪过黑屏,像是有什么影响它而电流不稳。
随即,所有观众都看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从不远处缓缓出现。
男人有一张冷峻却俊美的面容,利落的下颔线,抿成直线的薄唇,冰冷锋利的狭长眼眸。
比俊美更加令人注意到的,是他不怒自威的威严。寻常人哪怕远远一望,都会被刺痛眼睛,畏惧的低下头。
而此时,男人修长有力的臂弯间,却抱着一具男性的身躯,动作间万分珍重,像是自己怀中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珍宝。没有人能够伤其分毫,哪怕是他自己,也不可以。
当他垂眸看向怀中的人时,原本冰冷的眼眸波动,染上温柔的笑意。
那身躯上伤痕累累,鲜血淋漓,却双眸紧闭,没有意识。
正是燕时洵。
观众们惊呆了,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发展。明明屏幕黑屏之前,燕时洵还在和杨土说着话,其他人也睡觉的睡觉,和分屏互动的互动。
而此时,除了这个陌生的男人之外,所有人却都失去了意识。
简直就像是所有人都中了昏睡魔咒,灵魂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刚有人这么说完,就立刻有眼尖的观众看到主屏镜头的一角,扫到了趴在地面上的杨土。
——看起来就像是这个陌生的男人抱起了燕时洵,对当时和他在一起的杨土却连眼神也没施舍一个。
观众:“……这酷哥谁?难不成是燕哥老婆吗?”
燕时洵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他的眼睫颤了颤,意识回到身体里的一瞬间,所有的疼痛都从四肢百骸蔓延上来,让他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痛哼,“嘶!”的倒抽了一口气。
从头顶上传来轻笑。
“所以,我告诉过你了,不如我来帮你。如果你自己掌控力量,真实映射进虚幻,你受的伤也会变成真实。疼吗?”
燕时洵眨了眨眼眸,这才察觉到不对劲。
他好像不是躺在床上或地上,而是躺在某个人的怀中啊!
他的肌肉瞬间紧绷,不顾自己的伤势就戒备的翻身想要站回地面上。
但抱着他的男人却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反而怕牵扯到他的伤口,顺势而为还帮着他借力了一把。
燕时洵在脚下踩在地面上的时候,身体打了个晃,因为头晕而差点没有站稳。
一直眼不错珠注视着他的邺澧立刻伸手,有力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身,却细心的避开了他腹部的伤口。
“你刚从伪阴神所掌控的世界里脱离,魂魄还不能很好的适应身体,不必这么心急。”
邺澧看出了燕时洵时刻都没有放下的戒备,笑着道:“放心,我不会是你的威胁。但有我在,你不会有任何危险,你可以安心养伤。”
燕时洵虽然刚恢复意识,思维却一刻没有停止的运转起来。
他记得很清楚,晚上的时候一切都还有迹可循,直到他因为看到了死尸而去找了杨土,然后一切就都变得不对劲起来。
骸骨,血月,提灯村民……
看来,他陷入杨朵的世界的时间节点,就是那个时候了。
燕时洵立刻翻出手机。
界面重新动了起来,信号恢复,私人账号上跳出一大串未读信息的提醒,像是催魂一样。而最上方的时间,显示的是12点零六分。
正是他在杨朵的世界时,一直注意到的那个停止了的时间节点。
在他的注视下,时间缓缓跳到12点零七分。
燕时洵严肃着眉眼抬头看向邺澧:“所以,杨朵是将我们所有人的魂魄都带离了身体,进入了她掌控的世界?”
邺澧轻轻点头:“在那里死亡,魂魄就会死亡,再也无法回来。不过,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伪阴神的力量已经足够媲美现实。”
燕时洵扬了扬手机:“两种不同颜色的月亮,农家乐和村子停留在半年前的状态,停止的时间,我和张无病不同的时间,最重要的,是杨云说的话。”
——‘你们的身体,还睡在农家乐里。’
正常人不会使用这种表述方法。
“不过,其他人怎么样了?”燕时洵抬腿就要往嘉宾们所在的房间走,想要去看看众人的安危。
但是刚一迈开脚步,他就“嘶!”了一声,身体疼得几乎无法挪步。
燕时洵的肩膀和锁骨都被杨朵洞穿,堪比古代人铁链穿琵琶骨的重刑,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抬手,都应该说他意志强悍到不可思议,甚至能压制过自身的保护机制,控制自己的肌肉自如活动。
尤其是他的腰腹和大腿也被开了几个洞,其中大腿上的伤擦着股动脉过去,只差一点就会造成失血休克而死。
这种伤势,正常人已经躺在病床上痛不欲生了,只有燕时洵把所有的疼痛都转化为了战力的兴奋剂,直到这个时候才因为体力的严重透支,而重新感受到了虚弱。
邺澧伸手从燕时洵腋下穿过,让对方可以依靠着自己的身躯借力。
他没有阻止燕时洵的行动,他很清楚燕时洵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所吸引他让他移不开眼的也正是如此。所以,他不会制止燕时洵。
他只是会用另一种方式,不动声色的节省下燕时洵的精力。
——先一步替燕时洵准备好他所想要知道的所有答案,让被燕时洵视作责任的事情,全都被妥当的安排好。
“放心,所有人的魂魄都平安无事的回到了他们的身体里,没有被伪阴神盯上的人,只会以为自己做了个过于真实的噩梦。只有那个没出师的道士,因为重伤濒死,魂魄记住了死亡的记忆,会导致头疼几天。”
邺澧颇有些无奈的道:“所有人里,只有你受伤,且最重。”
“燕时洵,也爱护一下你自己啊。”他的声音近乎叹息。
燕时洵本来想要推开邺澧,但奈何他的身躯已经近乎脱力,肌肉颤抖着站都站不稳,他也只好无奈的暂时靠在邺澧身上。
好在邺澧似乎是因为体质问题,肌肤微凉,是令人舒服的触感,没有燕时洵想象中的难受。而且邺澧高大的身躯像是山岳一般有力,即便燕时洵将全身力量靠过去,依旧稳稳的支撑住了。
燕时洵原本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他瞥了眼邺澧,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没有反驳。
邺澧的眼眸染上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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