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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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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越的第二天,司杨走出了那间四四方方的卧房。

    入眼是土墙茅盖高山怪石,天挺蓝的,树也挺绿的,但他无心欣赏。

    他穿越到的这个家,穷得叮当响,老鼠走一趟都要骂骂咧咧的离开。

    唯一的可取之处,大概是西北风灌入口中比较清爽。

    最开始几餐,吃的是办事剩下来的菜,卖相极差,胜在有点油花花。

    到第三天,剩菜吃完,油花花都不见了,只有一碗酸菜一碗玉米饭。

    饿得狠了,春锦把饭喂到嘴边,司杨也只能将就吃点,梗着脖子往下咽。

    甚至怀念起了第一顿那油锃锃的大肥肉。

    而且,要干活!

    扛着锄头榔头下地,顶着大太阳,使出浑身力气,明明春阳暖人温度刚好,却干得汗流浃背。

    日复一日,天天如此。

    这个家年龄最大的是奶奶,五六十岁看上去跟七八十没差,在现代都该颐养天年了,但她此刻正在地里挥舞榔头。

    一榔头下去,干硬的土块被敲散,黄土漫天飞扬,飘落在头上脸上,一层又一层,整个人都黄蒙蒙的。

    司杨看得鼻炎都快犯了。

    哦对,原来的身体有鼻炎,这具身体瘦归瘦,目前还没感觉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年龄最小的,是那个被叫做赵来弟的女娃儿,还不会走路,此刻在她大姐背上睡得口水直流。

    而她大姐赵桃桃,才十二岁,瘦得是皮包骨头,背着幺妹,领着小芽儿和另外一个稍大些的妹妹赵梅梅捡柴。

    他现在的大伯和三叔,手里锄头抡圆了,直直砸进土里,使劲儿一翘,翘起来一坨坨的土块。

    靠人力翻地,那地硬的跟铁板一样,力使轻了锄头都能反弹。

    挖起来的土块也大得惊人,又干又硬,叫春锦的女孩儿得使劲儿敲三五下,才能敲散一坨土块。

    至于司杨自己,啥也没干。

    傻子就是好,只要乖乖待在一边别添乱,不用干活还能被夸。

    司杨脑壳疼,他后悔了。

    真该让老爹后妈和便宜弟弟都来,来体验一下什么是真正的人间疾苦。

    跟眼前这些人比起来,他们天天吵来吵去那点破事儿算个屁!

    于是开始求神拜佛,祈求时光倒流,回到他飙车之前。

    或者这是一场噩梦,让他早点醒来!

    只要能让他回去,他保证不再跟老爹吵了,也不会再铺张浪费,什么手表鞋子,车库里的那些车,全都卖掉,捐给山区儿童。

    嗯……得留一辆,就留一辆,留一辆代步,那只积家的表他很喜欢,也要留下……

    司杨盘算着,他都有些什么东西,哪些可以捐掉,哪些要留下……

    “小宝,来喝点水。”

    春锦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司杨:“……”

    没人指望傻子能听懂话,不管司杨要不要喝,春锦直接就往司杨嘴里喂。

    “咳咳咳……”

    司杨呛了一口,春锦忙拍他后背,还揪着他耳朵扯,一边扯一边念念有词,“呛耳朵呛耳朵……”

    “……”司杨感觉自己差点被送走。

    他听了许久赵家人的交谈才知道,这个叫春锦的女孩儿,年方十五,跟赵小宝定了亲。

    家里其他人基本不管赵小宝,就春锦忙前忙后伺候着。

    “小宝,要不要嘘嘘?我们嘘嘘好不好?”

    春锦说着,就去解司杨的裤腰带。

    一整天了,赵小宝都没拉屎撒尿,春锦怕赵小宝拉在裤|裆里,难洗。

    “!”

    “嘿嘿嘿……嘻嘻嘻……”

    司杨死死抓住自己的裤子,连滚带爬装疯卖傻,才没被春锦强制把尿。

    一直装傻子不是办法,但不装傻子他能做什么?

    万一这只是一场恶梦呢?万一只能做一辈子赵小宝呢?

    司杨不敢想,不愿想,只想安心做个傻子。

    春锦面带疑惑,赵小宝已经几天没拉裤|裆了,很不对劲。

    自从摔下沟里后,赵小宝就变乖了许多,不哭不闹不打人,屎尿能自理,只是呆呆愣愣的,时不时傻笑几声。

    司杨低垂着脑袋,嘿嘿笑着挪远了些。

    春锦只是看了司杨一会儿,便接着干活去了。

    估计懒得深究,左右是往好的方向变。

    日头西坠,高耸的大山阴影沉沉压下来,将阳光一寸寸赶走,到了山脚,又爬上对面那座大山,最后只剩一点金灿灿的余晖在山头。

    司杨坐在地埂上思绪放空,山风吹过,他打了一个激灵。

    回头看看赵家其他人,依然干得起劲儿,仿佛没有感觉到太阳已经落山。

    司杨习惯了,什么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都是假的。

    对面山头的落日余晖彻底隐去,花枝才杵着锄头直起身子,扯开了嗓子:“桃儿,带妹妹回去煮饭。”

    “好。”

    赵桃桃应声,带上二妹,每人扛一小捆柴禾,弓着腰背一步步往家里走。

    每天都这样,太阳完全落山,赵桃桃领着几个妹妹先回家生火做饭,其他人一直干活到天黑才会回去。

    不浪费任何一点劳动力。

    天色擦黑,众人收拾东西,各自扛着农具回家。

    一条羊肠小路,弯弯曲曲往上爬,路面遍是砂石尘土。

    第一次走这个路,司杨都不敢下脚,往下走一直打出溜,往上走喘得要命。

    今天第三次走,还是累得慌。

    司杨不想跟来地里的,但赵家人不放过他。

    赵小宝摔过一次,家里人不放心,非要时时刻刻看着他才行,春锦恨不得把他拴在裤腰带上。

    走了半刻钟,终于看见赵家的院墙和茅屋顶。

    司杨手被春锦拉着,气喘吁吁,只顾低头跟春锦走,心里默念快了,路程已经过半。

    走着走着,前头春锦突然停住脚步,司杨没注意,脸就撞在春锦背上,两人都晃了晃,差点摔倒。

    “你……你怎么在这里?”

    春锦松开司杨的手,局促将散落的碎发揽到耳后,袖口不停擦脸。

    干一天农活,细土沙尘糊了满脸,被汗水一冲,一道道的黑印,也没空打理头发,毛毛躁躁。

    此时汗水未干,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司杨偏头看去,对面站着一个青衣少年,大概十六七的年纪,一身长衫广袖,身量挺拔,清隽秀气。

    青衣少年看了春锦片刻,才说:“我今天才知道赵二婶的事。”

    后面几人也看到了他,花枝嗓门敞亮:“原来是张四郎啊,你不是去县里书院念书了吗?这才几天?怎么就回来了?”

    村长的小儿子,排行第四,村里人都叫他张四郎,从小就送去学堂识文断字,如今更是取得了凛生功名,在县学进修,备考秋闱。

    张四郎拱手躬身,“赵大婶,赵大叔,赵三叔,赵奶奶,我有些事回家一趟,听爹爹说起赵二婶的事,便来慰问一番。”

    赵大壮上前,“你有心了,走,回家坐。”

    “好。”

    说说讲讲回到家里,赵梅梅打了水来给大伙儿洗手洗脸,一人捞一把水的功夫,盆里的水就变得跟泥浆似的。

    春锦重新打一盆,仔细洗干净手脸,再给司杨擦手擦脸。

    司杨任由春锦摆布,总感觉这样擦不干净,他想自己洗,但又怕装傻的事露馅儿。

    到这里这些天,都是春锦用自己的洗脸水给他擦擦。

    洗澡就更别想了,他就没见这个家里任何人洗过澡。

    春锦给司杨擦脸,张四郎走到跟前,声音放得很轻,“春锦,听爹爹说,你跟赵小宝定亲了。”

    闻言,春锦手一顿,“嗯。”

    她咬咬唇,“我不能扔下小宝和小芽儿不管,只有嫁给小宝,才能看护他们长大成人,是我负了你一片心意。”

    张四郎说:“我知道,你辛苦了。”

    轻轻一句话,春锦瞬时红了眼眶,头偏向一侧,刚好落入司杨眼中。

    “若是赵二婶好好活着,我定不会辜负了四郎,可赵二婶命薄,我……我实在没办法。”

    春锦缓了缓神,抬眼看向张四郎,声音轻柔却坚定,“今生负了四郎,若有来生,我定加倍偿还。”

    二人沉默下来,半晌没有言语,张四郎幽幽一叹:“礼教伦常非等闲,今生展望来生缘,纵然许下来生愿,渺渺来生不可言。”

    司杨:“……”这就是文化人吗?

    张四郎望着春锦,展颜一笑,“你性子坚韧,心性良善,会如此决定,我应该不意外才是。”

    他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这下好了,我不必再苦恼如何说服爹爹和娘了,今天我来,就是想告诉你,爹娘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是我食言,跟你没关系,你不需要偿还任何东西。”

    春锦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跑进卧房,拿了一本书半新不旧的书回转。

    书皮上写着女诫二字,她不舍的摸了摸,递给张四郎,“这书,我大抵是用不上了,留着浪费。”

    张四郎没有接,“送出去的东西,怎好再收回来?我教你的那些字,荒废了可惜,这书你留着吧,平日里有空便看看,你学得很快,总有一日能把字写好的。”

    半晌,春锦才说:“好。”

    而后小心翼翼将书收了起来。

    司杨站在一旁,看着二人你来我往,忍不住啧了一声。

    这张四郎,婚事八字还没一撇,都让春锦学上女诫了!

    而春锦,张四郎为自己打算,她搁这儿感恩戴德热泪盈眶,跟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傻不傻?

    花枝端着碗出来,脚步顿住,“哟!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听的?用得着黑漆漆的凑外边说吗?”

    春锦抹抹脸,“没什么,我跟四郎哥哥请教几个字怎么读。”

    花枝眼珠子左右转转,脸上挂着莫名的笑容,“女孩子家家学什么字?我看你以后要考个状元回来,还不快进屋吃饭。”

    赵大壮也从屋里探头招呼张四郎,张四郎看春锦一眼,笑应着进了屋。

    春锦将书放回卧房,花枝站在她门前堵着,压低了声音,“春锦,糕点好吃吗?”

    春锦一愣,牵着司杨往厨房走,“什么糕点?我不知道大伯娘在说什么。”

    花枝跟着后面,“别以为我不知道,打小你就爱跟在张四郎屁股后面跑,张四郎去县上念书后,隔三差五就来山墙边,总给你塞东西,我撞见好几次,都没给家里说。”

    春锦停下脚步,“我现在跟小宝定了亲,大伯娘不要乱讲。”

    花枝笑得更厉害,上前揽着春锦附耳,“我又不是要害你,不然早让娘打断你的腿了,我的意思是,张四郎不错,以后大有可能成举人老爷的,你要是跟他,那可就是官夫人。”

    春锦站在那里没开口,花枝又说:“我知道你和那张四郎看对眼,你要是想跟了张四郎,我帮你,左右你跟赵小宝只是定亲。”

    司杨感觉春锦拉着自己的那只手越握越紧,甚至让他有些疼,却没有吭声。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但总觉得这个大伯娘没安好心。

    就听春锦清亮的声音说:“我与小宝定了亲,往后便是赵家的媳妇,大伯娘不要再说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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