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事有反常
江倾清忽然觉得一阵酸楚涌上心头,无数复杂的情绪一股脑蜂拥而上,将她欺骗自己的说辞打破。
众人只看到一个小姑娘坐上了她不配拥有的皇位上,呼风唤雨,万人之上,殊不知,这一切的表象都是她死撑出来的,她又何尝不知自己德不配位,她又何尝愿意将自己永远束缚在这冰冷的龙椅之上,可她有退路吗?
父皇和三哥哥用生命保护的国家,她又怎能拱手让人?她拼尽全力,不就是为了给郦国百姓一个安稳的国家吗?哪怕自己已经在这条路上被折磨的遍体鳞伤,她还是倔强的不肯服输。
她所有的逞能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她像个失去糖果的孩子,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她不知道究竟还要怎么做,她从来都不是继承郦国的人选,父皇将一生所学尽数交给三哥哥,就是为了让他扛起郦国的大旗。
可到头来,一场天大的人祸夺走了她的一切,包括家人的生命,连一个亲近的血脉都没有给她留下,她不能倒下,她努力的维持表象,努力的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学到更多东西,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处理国事,难道她不想休息吗?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这皇位不是她的,可她做不到,她只有不停的向前走,才能牢牢把握住祖辈用血肉拼杀出的江山。
月春看着无助哭泣的皇帝,一时间有些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手探上皇帝肩头,却始终没有落下。
白沫听到主子的声音,忍着剧痛,艰难转过身,只见主子蹲在地上泪如泉涌,痛哭不止,这一刻,他真的非常后悔自己的话,他知道,主子一直撑得很艰难,自己的话无疑是将主子所有的辛苦否认,甚至还要浇上一盆透心凉的冰水。
此时的白沫面无人色,额间一直到后颈处布满细碎的汗珠,幽暗瞳仁中满是对主子的怜惜与不忍,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即便是无尽深渊,也还是要忍着锐痛一步一步趟过去,没有退路,别无选择。
皇帝就这样哭着,直到筋疲力竭,双眼红肿到锥心刺骨才慢慢安静下来,她已经记不清自己这样痛哭过多少次,因着父皇,因着三哥哥,因着母后,因着自己,她总是在针扎一般的泪水中洗礼自己,迫使自己长大,即便她已经忘了自己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柔弱姑娘而已。
皇帝哭累了,逐渐睡去,月春强迫白沫上药,叫了卓正拿了最好的金疮药来。
在看到白沫后背的惨状时,让这个见过世面的太医都有些束手无措,整个脊背,伤痕累累,血肉模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子,连能下手的位置都找不到,血红色的里衣和皮肉粘连在一起,他小心翼翼的剥开一块布料:“大人,下官开始了,会很疼,您忍着点。”
白沫没说话,拉起自己的一块衣角塞入口中,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想当初他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连膝盖都嵌入无数碎瓷片,他都没喊一声,无非是一点鞭伤而已,于他来说,不过是小事一
“唔——”
他还是高估了自己,也不知卓正带的是什么药,接触到伤口的一瞬间就让他眼泪横飞,这比当初用酒消毒剑伤还要疼,给他来了个措不及防。
白沫浑身都在发抖,吓得卓正不敢继续,赶紧让内侍拿着扇子给他扇风,希望他能好受点。
白沫察觉到卓正的停顿,从齿缝间狠狠挤出两个字:“继续!”
卓正无奈,只好继续,不过这一次,白沫忍住了,就算是汗水已经顺着后颈流在伤口上,刺的他痛不欲生,他都没有再喊一句。
上过药,白沫又出现在主子的寝殿,正在给主子擦拭脸颊的月春看到倍感惊诧,忙起身走到白沫面前,压低声音呵斥:“你怎么不回去休息!你的伤”
“我没事,主子她”还不等白沫说什么,月春直接伸手死死拽住他的衣角,将人往院子里带:“陛下没事,倒是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去休息!”
也不知是真的愧疚还是无数伤口被拉扯而让他没了力气,他竟然就由着月春拉着他往外走,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直到无数寒凉落在他伤痕累累的脊背上,他才意识到此刻的他真的没有能力保护主子,相比较之下,月春才是最合适留在主子身边的人选。
月春将他推了出去,故作生气实际上很是担心的说道:“你看看你,这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怎么照顾陛下?还是先把自己的身子养好再说吧!”月春说着,语气柔和不少:“陛下这里有我在,你放心,你若是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么能伺候好主子?”
不得不承认,白沫被说动了,他满脸内疚,艰难挪动自己,回到他的房间。
月春还是不放心,叫了几个侍卫在白沫房门口守着,再三保证他不会走出这个房间,她才离去。
次日一早,江倾清缓缓睁开已经肿的像个桃子的双目,过分的哭泣让她头痛欲裂,身体绵软,好不容易能坐起身,月春身影即时出现,她赶忙放下手中端着的茶盏去扶皇帝摇摇欲坠的身体:“陛下怎么起来了?”
江倾清浅笑着摇头,接过茶盏,她的确很是口渴,或许是因着房间里火盆充足的缘故,每日清晨她总是觉得口干舌燥:“白沫呢?”
月春一边为皇帝掖着被角,一边回应:“还在房间里呢,下官让他好好休息,不许他走动。”
江倾清眸底闪过一丝悲凉与满满的愧疚:“我我不该下手那样重的”
月春有些动容,皇帝一直都不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她是知道的,这其中肯定另有原因,但皇帝不说,她也不便多问。
“陛下宽心,白沫身子硬朗,挨几鞭子而已,很快就会恢复过来的,陛下只要顾好自己的身子,不要让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再操心就很好了。”
月春镇定自若的说着,可心里却不免有些打鼓,生怕皇帝再一次动怒,拿起鞭子,给她来一个酸爽的按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