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奸臣当道
王德元掀开腿上的棉被,双手支撑藤椅扶手,缓缓起身。
王夫人见状,赶忙上前搀扶一把。
王德元站稳后,缓缓转身,一张已到暮年的脸出现在两人面前。
仲才良心头微怔,老太师怎么老成这样?
上次见面不过是半年前,那时的老太师虽说年事已高,但浑身上下透露着无尽朝气,看上去像是能活二百年的老神仙,一点都没有老年人的踌躇。
可如今一见,原本只是花白的发丝被白色从根部染就,脸上的皱纹也深了许多,双眸中没有了往日的光芒,就连行动都有些挪动的感觉,仿佛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
娄还倒是对这位老太师没什么了解,但以他在行医三十载的经验来看,这并不寻常,但却看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王德元在夫人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这时仲才良才注意到藤椅旁靠着一只拐杖,看来是老太师的物件。
王德元看着仲才良的眼神中满是落寞,刚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一阵猛烈的咳嗽堵了回去。
王夫人忙为他顺气,担忧布满她同样老去的面容。
娄还眉头紧蹙,这咳嗽恰恰证明了他的猜想,老太师怕不是正常老去那么简单。
好不容易才压制住咳嗽,王德元虚弱开口:“国之运,皆为上苍。咳咳奸臣当道,气数已尽,一切咳一切皆是因果,她不是狠心之人,她不过是想要回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
说罢,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怕不是下一秒就能从口中掉出一颗完整的肺腑。
王夫人担心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带着哽咽劝说:“少说些吧。”
从太师府出来之后,仲才良直到回府这一路上一直都在思索太师说的那句话。
她不是狠心之人?莫非老太师认识这个公主?
她只是想要回属于她的东西,除了郦国,还能是什么?
重点其实只在四个字,那便是“奸臣当道”。
奸臣?
仲才良眼前一亮,奸臣不正是送美人进宫的魏庄吗?
这个魏庄本就是郦国人,却转投太子麾下,甚至还不计前嫌送美人进宫,偏偏这个美人把殿下的魂都勾走了,忠臣的话更是一句都听不进去,每日沉浸在温柔乡里。
此刻已是深夜,月容一边为江倾清净足,一边轻声说道:“殿下还是早些歇息吧,夜里看书对眼睛不好。”
江倾清摩挲着手里的解,右手捏着一本诗集看得入迷。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
这不就是她的一生吗?
你我皆为尘埃,可世间之事不会因为你只是个尘埃就忽略你的存在,它会百倍千倍的碾压你原本脆弱的人生,可你不反抗,便甘心于此吗?
江倾清不甘心!
她原本是一国公主,锦衣玉食,享受子民的供奉。
可她也为此付出代价。
侥幸留有一丝性命尚且苟延世间,她的父皇为了不殃及子民选择牺牲皇族,她的哥哥到死都不曾屈服一次。
可她自己呢?
狼狈出逃,过上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可她没有放弃,眼睁睁看着三哥哥血肉模糊只剩一个骨架随风飘摇,那种恨,她下辈子都不会忘记,永远都不能忘记。
江倾清用力合上诗集,纸张扇出的风吹动她鬓角丝丝青缕。
眼神中的坚定再一次占据上风,这条路既然走了,那便要走下去,即便是为了父皇,为了母后,为了三哥哥,也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
夜里,白沫修长的黑色身影出现在江倾清榻边,她已经熟睡,月容坐在榻边为她守夜,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皮子早就已经合上,看来是睡着了,连身边多了个人都不知道。
白沫轻轻坐在榻边,眼神中满是柔情,也就只有在主子面前的他才是这般温柔。
白沫伸手为江倾清拂去脸上几根青丝,微弱烛光映照在江倾清柔嫩脸颊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江倾清黝黑的发丝中竟然掺杂了一丝银白,就连白沫都没有发觉。
她才十五岁啊!
本应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她却被迫背负国仇家恨,被迫双手沾满血腥,被迫成为人人惧怕的女罗刹。
白沫心疼的看着熟睡的江倾清,这张稚嫩的脸好似苍老许多。
忽然,寂静无声的夜里传来一声微弱的抽泣。
江倾清眼角滑落一滴晶泪,拂过泪痣,来到耳边,烛光照应出一道晶莹的泪痕。
白沫掏出怀中丝帕,轻轻为她擦拭泪痕。
他知道,主子又做梦了。
的确,
江倾清梦到自己站在郦国皇宫之中,偌大的皇宫之中寂静的可怕,她身上满是鲜血,每走一步都是踏着无数纸钱,灰烬飘散在整座皇城之上,宛若丰都惊现世间。
她缓缓走上阶梯,令人意外的是,皇位坐着的正是父皇。
他金黄色的龙袍上沾满鲜血,脖颈上一道触目惊心的刀口还在流着血,可他依旧笑着,把最后一点温柔留给最爱的女儿。
江倾清走到父皇面前,手中短剑骤然落地,尖锐刺耳的撞击声响彻整个大殿。
父皇看着她,脸上笑意满满,轻声说道:“孩子,回去吧,你的灵魂应当是纯洁的,它不应该被血污沾染。”
江倾清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大殿上,这一切是那么离谱又是那么真实,仿佛父皇真的就在眼前,可他脖子处流出的血提醒她,这只是个梦而已。
“倾清!”
江倾清猛地转身去看,母后一脸慈祥的站在她身后,后面还跟着同样浅笑的三哥哥。
“母后!”江倾清唤着,多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们都活着,还能站在面前与她说话。
皇后笑着,头上的凤钗熠熠生辉:“孩子!你的手是要留着绣嫁衣的,母后还要看着你高高兴兴的嫁人呢,回去吧,回到真正属于你的世界去,去做一个快乐的姑娘,去寻找属于你的幸福。”
江倾清哭着,她奋力的想要扑向母后,可她动不了,双脚像是与大地融为一体,即便是抬腿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