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桟桥湖畔草,七星灯难灭
小师妹篇( 1 )
山里下雪了,白茫茫的有些晃眼,寒风一阵一阵的吹。
一道娇小的背影,小心翼翼的走着。
单薄的身影走的很慢,山上本就没有路,她走的多了,才有了一条小小的痕迹。
如今大雪封山,那条痕迹也被抹去了。
只能扶着石头,树枝,慢慢走才行,稍不留神就容易栽倒。
若是平地还好,顶多就疼一阵,雪下再有稍呈尖锐的。
好一点的话就是更疼,坏一点的话就是被划伤之类的,也可能直接送命。
类似如此的危险不在少数,一双手满是伤痕,又被冻得通红。
有些伤口甚至裂开了,身上穿的还不是棉衣。
仅是一层麻布裹层的衣服,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走着。
速度越来越慢,完全是凭借着意志支撑。
……
“咳咳……咳……”咳嗽一声接着一声,仅是听起来就很虚弱了,但发出那声音的人还是不断的咳。
并非不想停下,而是停不下来。
少女看着卧病在床的女人,眼中写满了复杂。
村里的郎中说,这是染了风寒,现在这种时候根本治不了!
天气也是一天比一天冷,家中无论是烧的炭还是吃的粮,都是所剩无几的。
更何况还有一个病号要养着,所以她只好进大山里面去寻。
不去的话,过几天也会饿死,去的话顶多就早死几日。
若是成了便是赚!
走之前,少女在门口徘徊了很久,最终还是踏出了那一步。
“唔,冷!”
少女裹了裹身上的衣裳,抓起身上的背篓,对着风吹来的方向。
虽然作用不大,还是能抵挡一些,聊胜于无。
就这样从村子里开始出发,一直走到这里。
原先还能想一些事情,现在完全是凭借着意志。
来的脚印已经被后来居上的风雪盖,回去的路已经找不到了。
她只好向前,荒郊野岭的冻死一个人,没人会在意。
若是她真死了,躺在床上的人也喝不了药,至于那些村民?
他们不过来抢粮,抢碳,就已经很不错了。
“向……前……找到……它……”
嘴已经被冻得张不开了,眼睛也有略有略无的痛感。
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上使不上力气,只好一小步一小步向前。
思维也变得混沌,连想一些东西都是奢侈的。
又是一阵大风吹过,背篓被吹走了。
她也是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思,再去追了。
现在的情况除非发生奇迹,不然她是必死的。
若是临死前能找到那株药材,也算是了结生前执念。
大风卷着雪花,再次吹来。
类似这样的不知过了多少,不过三两次少女便倒下了。
倒在了厚厚的雪堆之中,渐渐的失去了意识。
“暖……”
瘦弱的体型,即使是雪堆也没压下去多少。
就那样埋在了那里,临时间唯一的念头便是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那是风吹不到的雪堆,只是比之前行走时好一点。
……
青葙子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医师,并不是他的医术有多高超。
而是在这偏远地带,相对而言他的医术比较完整。
以前这里大多是那种一知半解的,小病能治成大病。
后来死了不少人,比如有人得了风寒也是能要命。
青葙子学医的时候听了一个朋友讲起过,虽然他的天赋并不好,却有一颗仁心。
继续待在那里,成就也不会太高,倒不如来这里多救些人。
虽然苦了点,却不知拯救了多少家庭。
青葙子已经90岁了,他入不了修行之道。
但是有些病,必须要用一些东西,他只能用自身的生气。
虽然很少,和掉了根毛差不多。
但总会有严重的,而且他三十来的这儿,这么多年过去了。
积少成多也是耗了不少命数。
天高地厚,可以载德,人王感时代送改易生知距。
以身余补族损,常人可有百年光阴。
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大多数人到了200岁,自然而然的都会逝去。
即使是这样,也是大大的提高了人族的生存力。
青葙子想见的年龄以狭义换算,相当于现在四十进五十的阶段。
青葙子发现自家储存的药材不够,虽然都是些不重要的。
但是疑难杂症很多,所对应的细碎的药材也很多。
有时候少了一颗或两颗,可能会让别人搭上性命。
所以一般有了时间,倘若药材不够的话,他会自行上山去采些来的。
他还记得刚来的时候,就是因为一颗药材不够他当时待的村子里。
一名小女孩直接迷失在大山里了,当他得知那件事的时候,悔恨不已。
不知该如何补偿之后对天宣誓,若有机会他一定会补的!
随后剩下的几十年里,一直都是尽力为他人医治,不求别的,只为对得起自己那颗心。
想到这儿青箱子靠在一颗石头上,把背篓放了下。
望着天上那一轮圆圆的月亮,圆润的月光洒在地面上。
熠熠生辉!
似乎看到了一个婴儿在草丛里面,他用手抹了抹眼,有些不确定。
又背上背篓向前查看,果真是个婴儿!
“哈哈哈!老夫现今膝下仍无儿无女,以后你跟着我学医!虽然算不上高深,但也是个吃饭的东西。”
青葙子笑眯眯的把她抱了起来,高兴的说了两句。
他想了很多很多,但是却不知如何表达,只能这么说。
今日的药也不采了,抱着那个婴儿便回了家。
那名婴儿学医的天赋很高,转眼之间,六年过去。
婴儿已经长成了一个娃娃,唇红齿白,面色娇嫩。
白嫩白嫩,青葙子有空了带上山采药,也能提供些帮助。
他也非常的慷慨,没有所谓的留上一两手,毕竟快死了。
&34;爷爷!”
青葙子扭头看见一位青年抓着她,当即把手中的东西放好,便追了上去。
呵斥道“你干什么的?!”
那名青年扭头看上他,眼珠子一转,如同忽悠傻子一般说道“我看这小娃娃真的白嫩,倒不如入我宋家。”
如同陈述一个现实一般,又如同一个命令一样。
那名青年扭头就拽着她向前走去,青葙子当即就不愿意了,拍开他的手。
把她抱了起来,搂在自己的怀中,如同一只护子的凶兽,不善的看着眼前的青年。
青年此刻是怒火中烧,难道他宋家连要个小娃娃都做不到了吗?
却又隐藏了过去,毕竟这个时候,人王还没死呢。
但是并不妨碍他背地里搞些小动作!
想着又看了一眼被抱起来的人,身体里有一种邪火不断的乱窜。
青年一边说着好好好,阴阳怪气的同时便走了。
青箱子伸手摸了摸怀中小家伙的头,嘴上不断说着安慰的话。
同时心中下定决心要离开这个地方,毕竟活了那么多年,还是有点眼力见。
虽然此处宋氏才来不足十年,但毕竟是偏远之地,也没有什么家族之类的东西。
他看得到的,看不到的资源被占据了很多。
总之,那种东西不是他能与之抗衡的!
又过了一年,这一年青葙子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直到今天直接倒在了床上。
他虚弱的躺在床上,看着下方不断忙碌的娇小身影。
有些心疼,也有些欣慰,那道娇小的身影很快都熬好了一碗药端给他。
他当初把那个婴儿抱出来的时候,就感到了一股寒意,就好像与生俱来的一样。
现在更甚,虽然青葙子早年学医时天赋不好,但关于修炼的东西也是看了不少。
这个小娃娃的体质估计和常人不同,他也一直没有暴露。
毕竟在这种地方,有着与自身实力不相符的珍贵物品,无论是天赋还是体质。
都不是件好事!
想着,他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把那碗药喝了。
“快去睡吧,不必担心我。咳咳……很快就会好的。”
说着他露出一个比较慈祥的笑容,只是看着很勉强罢了。
娇小的身影,看到这一幕笑了,笑的很开心,随后一阵小跑爬到了床上。
一夜过去了,青葙子昨天还能说话,甚至做起来,今日却如同过了一个临界点。
就算是躺着,只是睁着眼。却有一种无法说出来的疲惫感。如同那本就不多的生命力,又被抽走了些。
活了这么久,他终归还是有些底牌的,当初那个青年给他的感觉非常不好。
就算一年没见了,但他总有一种预感,这一切都与那位青年有关。
反正那些生气,不用,就是被青年抽走。
倒不如我自己提前用了,替眼前这个小家伙出去后患!
青葙子看了看身旁熟睡的身影,嘴里如同塞了一块石头一般。
有很多想说的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又是一阵疲惫感袭来,他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开始为准备那道秘术。
那是他当年学医时,自家导师送给他的。
威力很大,副作用更大,同样献祭如此多的东西。
别的秘术获得的力量更为强大,要是论品质的话,这个真的排不上号,甚至可以说上场很弱。
但也只是相对而言,就算再弱它也是秘术!
在他睡去之后,娇小的身影偷偷的爬了起来,有些心疼的看着他。
随货哪些一支笔,费了好大的功夫磨了些墨,找了一张纸在上面写起来。
那字歪歪扭扭的,却能看得出写它的人非常认真。
做完这些之后,她背上背篓进了大山。
三天过去了,青葙子一睡便是三天,他此刻身躯上充满了力量。
从床上爬了起来,总共就那么些东西,用一点少一点,在灭除宋氏之前,他要尽量的节省。
当看到桌子上那张纸时,只觉得心痛,同时根据上面的墨迹。
能够判断出自己睡了三天,毕竟那桌子上那么一大团,那么多的墨。
到现在还没干呢!
青葙子笑了笑,彻底的放开了心。
也拿了一支笔,找了一张纸开始写起来。
放在那张桌子上,希望那道娇小的新人回来能够看见。
“老夫对不住你,老夫一生的身家都留在这里了。足够你成年,希望回来的时候看到老夫留下的纸,你不会伤心。”
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青葙子便不见了身影。
娇小的身影此刻在悬崖边踩着一株药材,向另一株药材爬去。
天地之间一阵震动,她一个没抓稳,差点掉下去。
随即又是一段余波,山上的碎石落下,整个山崖都掉了。
摔在地上之后,看着上面滚滚落下的大石。
“我还不能死!爷爷还等着我的,要救他呢!我还不能死……”
山石逐渐将她掩埋,意识逐渐变得模糊,求生的欲望此刻达到了顶峰。
身躯中隐藏的那股东西,如同上天注定一般爆发了出来。
青葙子被青年旁边的一位老者踩在了脚下,掐断了脖子已经没了气息。
诺大的院子,原本豪华的装点已经全部变成废墟。
青年嘴上骂骂咧咧的,在他四周方圆十里皆是废墟。
只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山体的轮廓。
突然一阵寒气袭来,无论是那位青年还是老者,甚至整个宋氏。
全部都变成了冰,原本窥视这里的宋家老祖。
此刻也收回了目光,离开了。
那种强横的力量不是他所能抗衡的!
她似乎听到了爷爷的声音,似乎看到了那血肉模糊的尸体。
心中逐渐失去色彩,无法形容的悲痛充斥着身体。
原本模糊的意识,变得无比清晰,甚至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
身体已经变得僵硬了,求生的欲望,悲痛的情绪,二者都到达了顶峰。
互相交融着,唤醒了,深埋于她内心深处的,力量!
那是属于天地的伟力,机缘巧合之下她得到了一丝。
原本郁郁生葱的大山,无论是山与山之间的空地,还是整个山脉,此刻!
都挂上了一层白霜。
随之而来的后果,便是那逐渐消失的身体。
她是很多意义上的消失,无论是身体还是别人对其的记忆。
以及曾在世界上留下过的痕迹,这一世的全部,都被抹去了。
……
一片森林之中,一颗小草缓缓生长出来。
那是很常见的灵药,普遍到堪比灵药中的杂草。
但它终究还是灵药,比之寻常草木不知强了多少倍!
可是在这茫茫大山之中,谁在乎?
那是一片湖,很大的湖。养活了周围很多的走兽,飞禽,乃至树木。
她是谁?忘了。
她从哪来?忘了。
她是什么?记……得……
“既然我是采七星草遇见你的,那就叫你柒盏吧。”
……
“七星草,七星灯,点明继生续灵命。灯桥挂,栈上盏,沐世繁华得往心。执鸢来,折依去,碎时醉神奇难路。”
……
“你是沐柒盏,字鸢执。”
……
“叫你栈柒吧,怎么样?”
……
“唔~,忘了好多,我好像……活了很久。”她捂着头,似乎有些痛苦。
但是说话时却十分平淡,没有丝毫起伏。
如同是个问句,又如同陈述一个现实!
茫然的看了看四周,不知该何去何从。
……
鄯打了个喷嚏,缓缓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万般皆是难,千载尽是苦。”
他呢喃一句,似乎是无意识的,不知说的是自己还是别人。
又或者两者都是?
又或者两者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