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人面，人面百张（二）
“你放心，我没事。”许华握住妹妹的手。
本应陪伴在许华身边的海晏此时避开众人躲在暗处，一个人暗自施法，双手之中黑气汇聚，身后的黑色气息从他的脚底升起，逐渐遍布在他的四周。
“不对，不对，怎么会到这个地方？什么地方出错了？是什么地方出错了！”
口中念念有词，眼睛死死盯住手中的黑影在里面寻找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
一声娇媚女声突然闯入，海晏一惊，是谁！
树后一个人影在黑暗之中移动，西域的纱裙，金色的发饰，那照在月光之下的脸——是兰心！
“兰心，你”
“海少主真是好计谋，绕了这么大一圈把我们两个骗进来，竟然是要找自己亡妻逝世的真相。”兰心道。
“你怎么知道是我？”
兰心轻蔑一笑，回答:“你那点伎俩也就能偏偏单青青。你不会真的以为拿着一本做旧的古籍，说上几句仙人遗留法力于幻境可寻得的假话，就能骗得我进来？这消息都传出来这么多年了，凭你当年和许桦的关系，要是想探查也不会等到今日。”
面对娇媚不在，与平日全然不同的兰心，海晏顿悟，原来做戏的人远不止他一个，随即也觉得讽刺，其实降魔四家，谁不是在做戏呢？自己又何必大惊小怪。面容上千变万化，以掩藏人心。
“那你还进来？”
“我也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海晏狐疑:“你和桦儿”
“兰家和许家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和许桦过不去？西域与临安相距万里，我和许桦也没有什么对不上的地方。”
海晏记得，当年幻境测试，许桦和兰心一同出境完成测试，忽然明白了其中关系:“所以这些年，你一直在和许桦演不和？”
“你也不算蠢。我要是不这么做，估计我还等不到你来找我呢。”兰心故作苦恼模样，道，“为了这个，我可是等了很久很久呢。”
“你既然和许桦交好，为什么还要进来？”海晏问。
“我进来只是为了让你知道，你自己有蠢！”兰心有意停留在“蠢”字上。
兰心眼中的嘲讽海晏全部收下，随即笑了。
是啊，他蠢！如果不是蠢，怎么会把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其实那天兰心闯进来前，他在为华儿梳发髻。是他有意提起。回想从前他们就是这般。成婚后的每一日，华儿的发髻皆是他亲手挽起，曾经满心欢喜，以为可以这样一直从青丝到白发，不想短短几月，便是翻天覆地，再见时美人枯骨。那一日，当手再一次触摸到爱妻柔顺秀美的长发时，当看见许华的笑颜时，当两人又一次出现在同一面镜子里时，那一刻，海晏只想永远留在这里，停留在这一刻，留在自己亲手制造的幻境里。
“你现在相信了吗？相信你的妹妹是怎样蛇蝎心肠了吗？”
“本来不信。那天给华儿拿簪子时，手不小心打翻胭脂盒。看见盒子里的白色粉末，我就信了。”
“如果不是你妇人之仁，事情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这也是那时候许桦脾气好，要是我在场，早一巴掌打醒你。”
“后悔吗？”
闻言，海晏仰头望天，即便如此，那清俊脸庞划过的一点晶莹，道明他此刻的心。曾经爱人在身旁，相伴朝暮，如今的无际黑夜，只得夜夜望月思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可这天下之间何来早知？不过是夜夜悔断肠。
“我还是很佩服你被骗了这么多次，还能坚定不移相信身边人。可是海少主，人的善良是要有一个限度，不然可不成了纵容？”兰心说道。
善良，从来不是无穷作恶的理由，也不是被任意伤害的借口。人性善没有错，错的是无休止的对恶的纵容。
风，吹散海晏周身的黑气。银冠束发，白衣少年，正气凛然，一如昨日之姿。也只是如而已。多年的困惑，愧疚，一朝得出的真相。以为的家庭和睦，其实都是虚幻。海晏也想不明白，一个是自己的妹妹，一位是自己的爱妻，怎么就会变成这样了呢？
兰心好似读出了他心中的疑惑，答:“海晏，你的妹妹喜欢你。你应该知道。她一心想嫁给你怎么会轻易放弃？”
“要走了吗？”兰心问。
海晏嘴角上扬，答:“怎么可能？凶手又不止宁儿一人。我不会放过她，自然也不会放过另一人。”
他一直就很疑惑，对修仙之法半分不知的海宁儿是怎么能知道这种方法？即便有古书可翻阅，但她又是怎么能炼制出这种药？此药既为禁药自然难得，她日日跟在母亲身边，怎么能知道？又怎么拿到？直到那天许桦说了，海宁儿和单青青合谋。一切解释得通了。
“明日，明日就是当年事发之时，所有一切都会在那一天尘埃落定。”海晏冷冷道，眼神不觉生出狠厉。
“你想怎么做？”
“自然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盯住这个周身寒气凛冽的男人。兰心觉得，虽然不是负心汉，可连妻子都护不住的男人也强不到哪里去。
第二日，两方交手。狼族故作无力应对，诱敌深入，布下狼族特有的阵法欲令所有人丧命于此。降魔师们被连日胜利迷昏了头，由几位宗主带头深入敌营，正中下怀。而那些未入法阵的弟子被已开启的法阵拦在外面，等待着他们的是狼族的攻击。
阵法内，刀俎鱼肉的位置调换。众人面对阵法之中四处飞来的利刃连连躲闪，场面混乱。大量身法不好，修为不高的弟子们已中刃死去；内门弟子较好些，还在苦苦支撑，但时间长了仍会因体力不支中刃而亡；其中法力较高的内门弟子可以暂时为自己设立结界阻拦进攻；三位宗主也游刃有余设立结界挡下所有攻击；而此刻许桦挡在许华面前替她消除所有法术的攻击，海晏在许华的身后保护她，失去法力的许华只能躲在自己妹妹和丈夫身后，最后许桦也设立结界将自己和姐姐保护好。
面对曾经的亲人死在面前，剩下的人无一不面露惧色，更可怕的是他们发现自己竟还处在危险之中，不知何时就同那些人一般。越恐惧越没有章法，几番挣扎无法冲破，有好些弟子已经丧失理智，不管不顾往外冲反而丢失性命。有些人幸运跑出利刃圈，刚刚触及阵法边缘，被法术弹回去。几刻后，人数少了一大半。外门弟子几乎全部死去，内门弟子也死伤一片。继续下去，全军覆没不是没有可能。
“你们当年怎么逃出去的！”海晏飞至兰心身边，问。六年前，他被留在营地以防狼族突袭，这本应该是给许华，可是三位宗主却阻止了许华，因为她是宗主，所以要打头阵。
“你等等就能亲眼看见当年的解除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