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上)武林府深山秘谋计 小茅屋避雨喜相逢
清玉酒楼的老管家尽管上了年纪,但腿脚利索,早赶到了武功山,入了武林府,幸而离得也不算太远,慌慌张张的向任福报告了岩达伴着崔锟到清玉酒楼打闹之事,居然没有落下关键的话,“那人自称是崔锟,还让我快快来报呢。”
老管家还没讲完,当场的任福、杨一魂、安道乐三人俱是惊讶不已。想十二年前的崔锟,那时只是个孩童,明明跌落悬崖粉身碎骨了,如今却死而复生的寻上门来,真是噩梦不醒,正商量着如何了却此事。任福已不再是那时的青幼,早过了弱冠之年,只问老管家还能否认得来人,快快抓来。
这时,武林盟主任血英从偏门而入。十几年已去,其年早过半百,却依旧是艳装盛服,拂风钻袖,好不气派。才一进堂,便直问道:“管家可以确定他就是崔锟?可知他去了何处?”
老管家道:“肯定,我肯定。他自说的,叫崔锟,从什么山庄来的,他说的很快,我听不大清楚,耳朵不好使,不过崔锟这两个字我可记得实在。”管家早已记不得“隐士山庄”四个字了,“去了哪里我就不晓得了。”
任血英提示他说:“是不是从隐士山庄来的呀。”
“对对对,就叫隐士山庄。他就是从那来的。他亲口说的。”
老管家的确定肯定让众人有些不安定。尤其是杨一魂,此刻他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烧发红发烫。他记得,当年是他一时失手,才留了隐士山庄的唯一幸存者,一个小孩,也就是现在的崔锟。似乎没有赶尽杀绝也是一种罪过,杨一魂心里脸上羞愤难当。
任血英朝门外的青天叹道:“正所谓斩草除根方免后患。”仿佛没有斩草除根都是老天的错。杨一魂听得这话,心里不亚于任血英当众人面给了他一记耳光。
其子任福接过话来,道:“什么患啊,是福,是上天给我们机会灭了隐士山庄最后的传人。让‘隐士山庄’四个字从此在江湖上永远消失。”
“什么福啊祸的,我一点也听不懂啊。”老管家在一旁嘟哝。
任血英这才记起老管家还在一旁,挥挥手让他回去,又命杨一魂去探个究竟。
任福说:“明察还不如暗访。别忘了十二年前的二龙秘笈藏宝图。先得到它,再除崔锟。这可是我们十几年的心愿啊。”
另三人一听,点点头,颇觉得有些道理。任福又道:“有一个人可以助我们了却心愿。”
“谁?”杨一魂仿佛是快死了的人突然喘气,又好比是落水的人抓到了一段树桩。
“你们忘了老管家的话嘛。”任福道:“他——”不及他说明白,杨一魂连忙又点了点头,颇觉得有道理。
俗话说,有其父便有其子,还不如改言道有其父更有其子。乍看这任福,早继了任父,比其父来,还胜一筹。若及任福四五十岁时,或早完成了其父大业。不知他说的能助他了却心愿的究竟是何人。
只道崔锟目送岩达远去,自回首时,唯见城中一片热闹繁华,行人如织,摊点如星,唯独自己这般的孤独寥落。这里真的很好。然而,却没有一样是属于他的。可笑!崔锟稍一抬头,正见两根树枝交叉处安稳的驾着个草窝。鸟儿都可以在此找个栖身的地方,崔锟却找不到,不禁又想起了岩达。可是他已经走了,远离了自己,这里只剩了自己。
啊,莫不是天有感应,崔锟只身踱出城外。稠稠小雨姗姗而来,继而又越下越大,一脉相承。
崔锟透着雨雾,在草木中寻着避雨之处。正见雨雾前处恰有间茅草小屋安然而立,倒显得格外的恬静别致,正好可避一时风雨。崔锟甚是欢喜,展了轻功,点着滴雨的花瓣草尖轻巧而去。如此迅速,如此优雅。
到了屋檐下,崔锟抖了抖身上的雨珠。正欲敲门进屋时,无意中目光瞥向那半支起的窗里。屋内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面向里侧身躺在床上,一袭雪白长袖映花衫,下罩浅褶斜格银灰裙,一头黑长发,系着两根长红边丝带,脚着银面黑底红边桃花筒靴。只见她睡姿轻盈,身段婀娜,伴着停匀的呼吸微微起伏,甚是撩人。
崔锟猛地缩回了手,不敢敲们,怕打扰了女主人,又害羞似的怕进去,只得蜷缩在窄窄的屋檐下,左右躲闪着几滴好惹事被风吹过来雨珠。
大约过了小半时辰。那女主人不知怎么的醒来,起床开门,要闻闻新鲜空气。
女主人才打开门,意外发现了崔锟,身子不由得一颤,吓了一跳,受惊道:“你,你是谁?如何躲在我家门前,你要做什么?”
崔锟早听得开门声,见了女主人,目光呆滞了好一阵。方才见了睡姿背影,已是万分迷人。未料见了正面,更是美不胜收。这女主人年纪虽小,却长得亭亭玉立,两只圆眼扑扇着躲在四片又长又密的睫毛里,像是在和人捉迷藏,微挺的鼻子下是一张红唇樱桃嘴,微微张着,露出几颗如云如雪的牙齿,仿佛有千万言正要涌出,一眼就知道能说会道。嘴角往右边稍斜,就是不笑的时候,脸上也挂着动人的笑容,让人看了就乐呵,心生爱怜。
“你做什么?这般看我。”声音如铃铛在风中摇曳,微怒中稍带些撒娇气。
崔锟这才回过神来,小声道:“哦,我路过此处,想借贵处避雨。嗯——我是好人。”
女主人见崔锟如此憨厚,天真的笑道:“我又没说你是坏人呀。进来吧。”说罢,独自个儿向屋里走去。
崔锟也跟在后边,心依然咚得厉害。毕竟这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和女人独处,心中狠狠念道:“沉着沉着,心静,心静。”
进了屋来。屋内虽是简陋,却收拾的一尘不染。毕竟是少女的香闺住处。
“坐吧,我跟你泡杯热茶。”
“多谢啦!”崔锟拣了个位子坐下,把剑平放在桌上,放眼看着门外,雨下的正紧。透过浓浓的水雾气,不远处依稀是一片竹林。崔锟隐约记得来时,门前是条羊肠石径,只是这时已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