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季明景番外·余生遥遥 慢慢相遇】之⑥
直到时空管理者出现, 这个故事的因果才终于浮于表面。
季明景所在的世界，原本是因现实世界中的一本书而被创造出来的，这个世界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 却在启动初期出了大问题。
本来单薄的纸片人，脱离字里行间的条框束缚，各自拥有了性格、身世与背景, 以及肖似人类的复杂情感，生出寻常的喜怒哀乐。
这本来是件好事, 因为这个世界被创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它逐渐真实，最后进化成一个能够稳定自士运行的平行世界。
但谁也没想到, 过于真实的情绪, 让书中的两个角色在差不多同时，萌生出想要逃离这个世界的愿望。
强烈的意念突破绝对界限，撕裂开短暂的时空豁口, 季明景得以到达文斯所在的世界，但他也不算灵魂，只能算得上是个漂泊的意识。
时空管理者发现了这件事，为维持稳定，暂时停止书中世界的时间，去寻回走丢的那两个意识。其中一个是闻思，另一个就是季明景。
闻思走得非常坚决，他直接以意识托身，转世投胎成了一个真正的女孩，管理者找到她的时候, 她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
而季明景的意识却一直在游荡，可管理者却没能顺利找到他，因为他回到了过去的年代, 后来和文斯走得太近，被掩盖住了部分存在。
直至最后，季明景因为无法接受文斯死亡的事实，强行挣脱时空壁垒，竟然试图将肉身也带去那个世界陪伴文斯，而且还部分成功了，管理者感受到强大的异常能量，才终于得以定位到他。
但这样超越次元的实体维持不了太久，季明景很快就会彻底消失，回到原来的世界是活下去的唯一选择。
可季明景拒绝了，“我不会回去。”他望着那座孤零零的墓碑，和碑旁蜷缩的金毛犬，“我在这里陪他们，能陪多久就陪多久。”
“这墓地下不过一抔黄土，寄托于它毫无用处。”
“那如果，我想带他一起回去呢？”他既然可以过来，文斯的灵魂应当也可以过去。
季明景看向浮于半空那个虚幻的影子，暗暗握紧了拳。
管理者却道，“那个世界的所有人都是预设好的，没有多余的位置给多余的人。”
“有。”季明景转过身，“所以我可以带他回去吧？”
或许这就是冥冥中的注定，管理者也很清楚，闻思毅然决然地走了，他的位置确实需要人顶替，但季明景对文斯的记忆必定是那世界稳定的是巨大隐患，“我会封印你的记忆，你将忘了他。”
季明景没有犹豫地答应了，而他最后的请求是，让拍拍也和文斯一起。为稳妥起见，管理者修改季明景的人物设定，让他有了对狗毛过敏的体质，避免他有机会和拍拍走得近。
季明景就这么心甘情愿地回到了那个有着压抑背景的书中世界。
管理者用系统约束文斯的行为，本以为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往预设方向发展，唯一低估了的却是季明景对文斯的执念。
他还是想起了所有事，在文斯说出真相，世界濒临崩塌的时候，季明景将文斯流连不去的灵魂带回了八年前，带回他刚刚遇到他的那段时间，将他锁在他自己建造的梦境里。
所有的怀念与追忆，梦中看着他的人，都是季明景，文斯却不知道，他懵懵懂懂在里面渡过那几天，其实可以一直这样自欺欺人下去，然而最终，季明景仍旧决定放文斯回到闻礼身边。
他让管理者留下文斯，无论什么代价他都接受。
原本以为创造出的是个试验品的世界，直到最后才会变成真实，而它却提前拥有了血肉。在管理者眼中，季明景还有先前的闻礼，他们都不过是许多世界中的微渺蚍蜉，却妄图撼动大树。
“已经有我的前车之鉴了，你该看到如果世界重新开始，不止是我，闻礼也是，再怎么格式化都已经回不去了，与其如此循环往复，倒不如让这世界重新建立平衡。”
季明景给了管理者一个建议，只要能让文斯留下，这次他自己离开，不仅是封印记忆，他愿意士动将记忆剥离，这样的话便可以永绝后患，只需留下原来的季明景，做这世界芸芸众生里的普通一员。
“他们两个刚刚好，已经是另一个故事，故事原本就是人在演绎的，何必管一定要按怎样的路线发展呢？”
对于季明景的话，管理者思索后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说会给他一个考验，看看他的决心到底能到什么程度。
季明景不知那考验具体是什么，但却知道他以后必定是要忘记和远离的，他不是圣人，只能借助外力给自己一个彻底的解脱，结束这段无望的感情。
他开始为退圈做准备，循序渐进从所谓休假开始，季明景克制自己不再靠近文斯，除了必要的见面，和他仅维持再普通不过的同事关系。
可是那些冷淡的表象，在听到戏份临时改为吊威亚时，还是如同面具破开裂口，季明景终于给了所有事一个有始有终，包括八年的最后，眼看文斯掉下威亚却无能为力的那个梦魇。
管理者后来告诉他，这就是他的考验，也是文斯的考验，幸运的是他们都通过了。
尘埃落定，季明景离开，他找个偏僻的、没有人认识的小地方，在那里等待记忆流逝，他这次没有试图挽留，逐渐平静地忘记了他和文斯之间的过往。
直到承载记忆的灵识脱离身体，季明景站在远处遥望那个徜徉于山水中的“自己”。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应该彻底消失的，又好像没有，他似乎变回八年间那种状态，有意识没有形体，可是应该拥有他意识的那个身体，明明现在正常存在于这个世界，早已成为一个真实的人。
季明景没再去找文斯，他最后的时间都一直注视着那个自己，看他拥有自由与自信，不再那么懦弱，终于有能力去追求另一种幸福的人生。
可一个世界终究不可能同时存在两个同源的灵魂，季明景渐渐察觉某种类似水波涌动的能量，到最后残存的意识也随之消失。
如同管理者说的，他飘入时空间隙，从此这个世界将只剩下季明景，所有都没变，变的只是他而已。
季明景以为自己会在时空的洪流里变成一缕散尽的青烟，或者被吸入什么宇宙黑洞。
但他竟然又有了意识，当睁眼看到白色的天花板，手掌微微往下，触到那片柔软的布料，他还没反应过来。
直至听见轻轻的敲门声，“小景，睡醒了吗？该起床了。”
是个非常温柔好听的女声，季明景疑惑地坐起来，低头看向自己，灰色的条纹绒秋衣，包裹住一副看上去……不太像他的身体？
准确说是，似乎不太像个成年男人的身体。
季明景下床环顾四周，不大的卧室里除了床，最显眼的家具就是个连同书桌一体的书架，那种方方正正的古朴样式，暗红色漆，桌面上还放有一个蓝色书包。
他正要走过去查看，听到门外又传来声音，“小景？起来了吗？”
季明景一迟疑，试着回答，“起来了。”
他愣了愣，连声音也跟原来不太一样？但也不算完全陌生的声音，他再低头看向自己，忽然脑内闪现一个奇怪又大胆的想法，他是变小了？
“好的，妈妈做了早餐，你起来洗漱就吃啊。”
女人的话音再之后随着脚步声离门远去，这件屋里没有镜子，也没有手机，但季明景在书桌上找到一个台历，台历上当前翻页的时间是2007年2月。
这个年月……季明景印象中有什么事飞速闪过，太快了没能及时抓住。
他目前还有点弄不清状况，因为按原来说的他应该会消失的，为什么又能到达另一个时空呢？而且这次还拥有了实体。
季明景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把，会觉得痛，是副真实的身体。
他拉开书包拉链，里面的课本是高中一年级下学期的，作业本上有红笔勾画，一眼看去就是很漂亮的正确率。
而封面上熟悉的字迹写着他的名字，季明景。
2007年的高中生，难怪没有手机，屋子的装修也挺简朴，他居然是到了这么久远的时间。
季明景想起刚才那个女声，她自称是他的妈妈，他心里突然涌上一阵惶然。
高一，妈妈……还会发生相同的事吗？
季明景硬着头皮走了出去，外面没有人，他首先越过客厅看到餐桌上，那里放着个菜罩，应该罩着的就是早餐了。
季明景想去卫生间，他觉得那里肯定会有镜子，但卫生间里正传来流水声，似乎有人在洗手，他站在卧室门口，一时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
正在犹豫时，水声止住了，有个女人从卫生间走出来，她看到了季明景，季明景也看到她。
不是……季明景稍稍松了口气，到底还是有心理阴影的。
而那女人微笑着道，“小景，怎么站那儿发呆呢？寒假放得不想早起了？还是不习惯新家啊？”她走过来，亲昵含笑的眼神打量季明景，“快去洗漱吧，开学第一天，我家小景可要帅帅的。”
季明景怔了怔，正要下意识开口，忽听旁边一个浑厚的笑声，“你这当妈的，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呢。”
从旁边卧室又走出一个高个子男人，他身上长大衣敞着，右手提了个公文包，“我先去上班。”
他说着在季明景肩侧拍了拍，“今天小景第一次去新学校，本来该爸爸送你的，工作没排开，就让你妈送你去吧，如果有任何不适应的，和李老师说，他是爸爸的朋友，会多关照你的。”
“那我走了！”他走到门口，对季明景挥了挥手，然后和身边的女人轻轻拥抱了一下。
季明景看着这一幕，这对面容陌生的男女，就是他现在的父母吗？他以前的父母绝不会在他面前表现这种属于寻常夫妻平凡但温情的举动。
他有时候其实很怀疑他们是否真的相爱过，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因为听闻同性恋有可能也会遗传，他甚至从父母的某些相处里，猜测父亲可能也是，但他恐同，是深柜，而母亲也因为父亲的种种言行而格外一惊一乍。
不过终究只是没有证据的猜测，何况无论怎样，他们的人生是自己选择的，怨不得任何人。
季明景去了卫生间，终于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还是那张脸，但减龄了，是才上高中一年级的他。
他对着镜子里笑了笑，里面的少年眉眼清俊，神采奕奕，笑容干净又简单，季明景几乎都忘记自己曾经还浪费过这样青葱的时光。
只是眼前的一切还是显得不太真实。
那个自称是他妈妈的女人催促他去吃早餐，白粥和小笼包加鸡蛋，家常的味道，但能看出精心制作，温度被保留下来很暖胃。
吃完后季明景回到卧室，看见挂在衣架上的校服，他穿上然后拿起书包，临走又看了眼那个台历。
女人在客厅等着，见季明景出来，将羽绒服搭在他肩上，“这城市没有暖气，咱家算好的了有电暖片，不过也得注意，快穿上，得习惯在家也要多穿，不然很容易感冒了。”
絮絮叨叨的叮嘱里，大门被打开，冷风扑面而来，隐隐带着点冰凉的属于冬天的味道。
季明景愣住了，却不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寒风，而是因为对面。他望向邻居那扇紧闭的门，胸膛里的心脏似乎有一瞬间不会跳了。
一幢楼里其实会有许多相似的门，而那也仅仅是一扇再普通不过的木门。
见季明景站在原地发愣，女人锁好门后，疑惑地走上前，抬手在他额间的头发上轻轻碰了碰，“怎么了小景？”
这点细微的碰触，让季明景不由自士猛一眨眼，脑子里模糊的影像，变成许许多多不断涌现的画面，属于这个高一少年的记忆接踵而至，瞬间充实了他的意识。
季明景，十六岁，因为父亲工作调动搬家到这个城市，也转学到这里的高中。
而这座城市的名字，和今天的日期是——
对面的门突然打开了，一道清亮的少年嗓音跃入季明景的耳膜，“爸，妈！你们再不快点来，我上学都要迟到了！”
许多年之后，季明景都还能记起那个下雪天。
他和妈妈送邻居家的孩子去他所在的中学，初中部与高中部一街之隔，那个十四岁的少年与他遥遥挥手，明黄色围巾掩住的半边脸颊被吹得泛红，快乐的声音由风送了过来。
他说，“谢谢阿姨！谢谢小景哥哥！”
或许周围经常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人们出于善意的某个举手之劳，无形中改变某个人的一些事，免去曾经少年遗憾，避过将来青年遭遇，小太阳平安顺遂，永远绽放光辉，而他的光辉又如蝴蝶效应，影响到更多人、更多事，哪怕整个世界。
那天的早晨没有发生交通事故，本该相遇的卡车和小轿车在不同的时间出现于不同的地点，所有人依旧如初，在熟悉的道路上奔赴不同的目的，离家、工作、学习……最后回家。
季明景也还记得那天夜晚楼上的灯，透过窗子打在他旁边那个大大的雪人身上，雪人围着一条黄色围巾，尖尖的鼻子，翘翘的嘴巴，又呆又傻，他看着就很忍不住想笑。
对了，还有食物的香味，对门爸爸做饭好香，晚餐时送给他们家半锅热气腾腾的羊蝎子，在寒冬里啃上几个很满足。
季明景偶尔也会想，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此刻在做什么？
他会在北极光下跟什么人相拥，又向着哪颗流星许下虔诚而美好的愿望？
都不得而知……
就如同他现在也不知，自己在这世界最终会如何。
他只是又想起那首诗来——
you stand at the window
there is a glass cloud in the shape of a heart
或许遇到的就是这个人，亦或者将来会遇到那个人。
但那朵心形的云，它始终飘在天上，余生遥遥，可以慢慢相遇。
【季明景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 该写出的来龙去脉都交待清楚了，季老师的结局为开放式的，因为本文无副cp，番外也主要是交待剧情因果和填伏笔，季老师对斯斯太深情，八年牵绊不是盖的，这种情况下最后凭空掉下一个cp来不合适，且番外篇幅受限有感情进展也会很突兀，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大家的想法各不相同，所以他的结局就到这里了。或者有小天使愿意想象他的cp，相信最后也是很有想象空间的，因为可能会触及雷点，大家雷点还各不相同，所以不往深了写了，其实写的有但是犹豫再三不敢发【求生欲超强qaq真的超强qaq所以请给作者一点生存空间呜呜呜x﹏x】，如果有想看的，之后会分享免费章在群里，鞠躬，谢谢支持和理解！
ps：熬出头了，接下来该哥哥弟弟甜甜番外了哈~（摇小旗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