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无法选择，或没有选择
维多利亚当然信任卡尔，知晓他说这些绝非出于什么挑拨离间想从中获利，而且，他根本不需要。
因为他卡尔·海勒勋爵大可以置身事外，只谋其家，没必要牵扯进这泥潭来，还要冒上风险。
权力，地位？沃尔登家已经是王室的心腹重臣了，而国王对新晋勋爵的重视只要不瞎都看得出来。
就算卡尔是求权，那如果他想的话又何必选择投资她维多利亚？其他三个王储竞争者哪一个都比她有优势，也有太多人心甘情愿想给海勒勋爵递橄榄枝了。
他是真的关心自己，担忧她的处境并想帮她好过一点。
“维多利亚，你真的甘心吗，就这样得过且过，身负恶意的枷锁？”卡尔轻声询问道，“像我刚才假设的结局，你真的能接受吗？”
爱娜深吸了一口气，一言不发。
海勒勋爵今天的话的确尖锐，但却是冰冷的现实，掷地有声，爱娜希望她的小主能一直快乐无忧，但那样的结局明显不属于此。
为了维多利亚，爱娜可以豁出去一切守护她，但是……她只是一介见不得光的影卫，生命安全可以保障，但更多的事比如从源头解决小主的困境，她实在是力不从心的，她的身份就决定了她无从干涉大环境。
处理暗杀什么的只是治标不治本，若要正本清源，小主需要的是强有力的后盾。
爱娜看向维多利亚，她看得出小主在犹豫。
而长公主也知道卡尔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并非逼迫。
或许她的确不该继续蒙眼，任由他人伤害自己而获利……但是，如果要彻底改变，她就势必……
要和其他人、和她的血亲们正面对立，从此走上牌桌争夺这天下的权柄。
大敌当前，王国内部还在结党、内耗不休，这样真的对吗？
更重要的是——她真的有这样的能力，适合成为王储，甚至是维德的下一代女王吗？
而且一旦如此就再没有人会手下留情了，谁都可能会受伤……
她的善良以及对血亲最后一点期望，都让她不忍做出决断。
维多利亚几乎咬破了唇。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名正言顺、一劳永逸解决问题。”卡尔十指交叠，耐心柔声道，“但若你不愿意，那这次我会暗中帮你做些事，让你以后日子稍微好过点，至少不再是谁都敢随意指摘陷害你，而除了爱娜小姐以外，我也会给你的安全加一份隐蔽的保障。”
“维多利亚，只看你的选择，无论你怎么选我都尊重。记好，明斯特的海勒家永远有你的位置，那也是你的家，我们不会坐看你被欺负的。”
卡尔说完，却是爱娜率先深深凝望着他，眼中荡漾起波澜。
除了对她的小主，影卫小姐的目光从未如此柔和地注视过谁，心底更是不曾对谁这般敬重过。
她深感小主选择亲赴明斯特、选择卡尔和他的家族是无比正确的决定，而幸运的是，海勒勋爵是这样好的人，情深义重。
爱娜深刻领略了关于他的传言——帮亲不帮理。
这样的人，这样的性格，对他的敌人而言卡尔·海勒是他们的噩梦，但对于受他呵护的人而言，他是温暖的避风港。
“卡尔哥。”维多利亚抿唇抬眸，她的活泼荡然无存，只有暴露无遗的迷茫和脆弱，“你真好，我感到好幸福，可我、我不知道……我不敢，请你原谅我的优柔寡断。你看，我并不适合当王储……我甚至都决定不了，犹犹豫豫……”
“维多利亚，当王国处在战争或其他特殊时期，的确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王，能坚定带领国家和人民走向正确的方向，但你却不必妄自菲薄。”
卡尔的嗓音温柔，开解她的自卑：“我有我的判断，若是和平年代，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成为维德的王储，甚至是引领人们做出正确选择的女王。你或许自己没都没有发现——你有为王者的必备品质，你只是需要补充一些曾经欠缺的东西而已。”
这时，爱娜也轻柔开口道：“小主，我和您说过的，我与勋爵认识那天，勋爵正在和西比·斯图尔特会面。当时勋爵也是用同样的话回击西比的质疑。请您相信这并非勋爵的安慰，您应该对自己有自信才是。”
“我……”维多利亚的声音有些破碎，“我不知道，卡尔哥……我不想伤害别人，我也不想要权力的……”
卡尔笑了笑，耐心道：“不是非要伤害谁才能达到目标，至少我不会用那样的方式。不过别急，时间还有，陛下正是壮年，王储的确定也不是朝夕之事，所以你慢慢想就好。”
“嗯。”
维多利亚讷讷点头，歉意道：“对不起，卡尔哥，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我知道你的好意，你不是图什么，只是想帮我……但是、对不起，我现在好乱……”
“我知道的，你刚勉强自己认清这些现实，我没有失望，别道歉了，海勒家不提倡把‘对不起’挂在嘴边。”
随即卡尔捻起一块巧克力饼干塞到嘴里，语气轻快地赞美道：“真美味，甜而不腻，你的甜品师很厉害嘛，可以让我见他一面吗？我也想学两招回去做给菲莉和米娅吃。”
维多利亚好喜欢卡尔这样的体贴，这么温柔照顾着周围人的心情。
爱娜也是如此欣赏敬重他的品行。
难怪勋爵人缘那么好，谁都喜欢他。
长公主恢复了些往日的活泼，甜甜笑道：“当然，卡尔哥学会了也要给我品鉴一下才是，让我先替菲莉丝姐姐把把关~”
“能得到长公主殿下的指点，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诶嘿，那是，你可要好好努力才行，本公主的口味可是很挑剔的！我不满意的话，你可别想让米娅和菲莉丝姐姐吃，我要对她们的胃口负责呢！”
接下来他们不再谈那些严肃的事情，而是像在明斯特的别墅时那般天南地北闲聊。
不同的是，爱娜小姐不再像以前那般藏在影子里或沉默静听，现在她也偶尔会接话和抛个话题，甚至主动和卡尔交流阴影领域的心得体会，再给好奇的长公主普及一些超凡领域的基础知识，两人相谈甚欢，若不是在船上，怕是要当场再切磋一次。
维多利亚还给卡尔聊了不少纽伦的风士人情和趣事，揽下他到纽伦后的一切衣食住行，还说见过国王后他们就能像在明斯特一样正常见面，她可以易容变装带卡尔到处好好玩玩，纽伦终归是维德繁华的首都，新鲜玩意比明斯特更丰富。
他们还约好一块去市场调研、选个好地段，尽早把赫尔墨斯开到纽伦来。
而爱娜也表示非常欢迎卡尔随时到公主府来，他们可以继续对练切磋，共同进步。
卡尔隐隐感觉到了爱娜小姐对自己态度的变化——自从之前正式会面后，在明斯特这段日子他和影卫小姐相处的就不错，但更像是同领域的志趣相投，主动聊的次数和话题并不多，除了切磋练习并没太多沟通，二人间有明显的“隔阂”，但也勉强能算是普通朋友。
但今天，他们似乎称得上好朋友了，爱娜对他变得话多了，内容也不局限在超凡领域，还主动说了不少生活琐事还有她过去的经历，甚至包括影卫训练营的事情。
影卫小姐还会对他很柔和的微笑了，就像她经常对维多利亚那样。老实说，卡尔还有点受宠若惊。
但卡尔不知道的是，他以为他们只成了好朋友，其实在今天相谈之后，爱娜心里已经把他单方面看作第二个值得交心甚至是保护的对象，只因为他待她的小主以绝对赤诚。
他值得她的敬重与守护。
爱娜悄然改变了之前的决定——这次卡尔在纽伦暂留之际，倘若有不长眼的来给勋爵下马威或暗中找他麻烦，她不会像以前想得只是旁观或提醒，而是会主动帮他处理麻烦。
虽说勋爵肯定有能力自己应对，但他毕竟对纽伦的时局和纷扰的关系不够清楚，可爱娜确实门清，可以帮他，也能弄清楚是谁跳了出来当这个出头鸟，背后又是谁的指使。
还有斯图尔特家——勋爵已经反水了西比女士，爱娜还决定以后主动帮忙盯着。
这厢爱娜心里想了这么多事，而卡尔也并非像表现出的这般单纯享受茶点和惬意的旅途。
关于维多利亚的事情，他其实还有一个想法没说。
按维德王室的传统，若确实无意储君之位，直系的王子王女成年后，是可以通过领一块封地离开纽伦，来侧面宣告自己退出王储之争的。
但这有利有弊，首先就是此生若无诏，再不得随意返回纽伦王室，至此永远远离权力中心。不过至少不用冒着在王储竞争中殒命的下场了。
而这对王女其实还有另一个弊端——那就是成年的公主若不争王，其实并没有多少选择封地的自由。
因为王室的公主，除了能力冠绝惊才艳艳的个别人，其余大多是要联姻以稳固王室和重臣、甚至是和别国的关系的。
大多数贵族的干金也通常会联姻，鲜少有嫁给爱情的，所以之前菲莉丝才能在贵族小姐圈子里引起那么大震动，甚至让维多利亚长公主都视她为吾辈楷模。
不是谁都有菲莉丝的魄力和幸运，也不是谁都有沃尔登伯爵这种父亲。
菲莉丝已经是非常稀罕的特例了，她和卡尔相爱，能选择嫁给爱情，但王室公主却没有这样奢侈的选择余地，维多利亚曾经敢鼓起勇气任性退婚，她的国王父亲会答应并推迟联姻，终究是因为只是换个人罢了，最终结果不会变；
可若她提出要拒绝联姻本身，除非维多利亚能以压倒性优势成为王储，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否则国王不可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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