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chapter25
沈如练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进电梯，又是如何离开酒楼。
寒风凛冽，寂静的街道，昏黄的路灯，因为晏西沉的意外出现，她越发的麻木。
一辆低调的轿车等在酒楼偏门街道。
晏西沉打开后车座的车门，站在边上等她。他神色颇淡，丝毫不见匆忙。大有她不上，他便一直等下去的意思。
一阵相持。
还是沈如练先败下阵，她看也没看晏西沉一眼，绕了半个车身，打开另一边的车门，钻进后车座。
晏西沉轻笑地哼了声，什么也没说，弯腰坐进车里。
车子从酒楼驶出，进入大道后，朝着沈如练陌生的方向匀速行驶。
像是早就猜到了晏西沉不会送她回酒店。
沈如练对此相当的平静。
一路无话，四十分钟后，车子由大路转弯拐进一条大道。北方凌晨的夜晚，市郊外向来是萧瑟与空谧并存。
十分钟后，车子在一处庭院停下。
晏西沉先下车，他转了半个车身，绕到沈如练这边，从外面拉开车门。
手伸到半空，无声迎她。
车外，寒风冷冽。冷风拂在脸上，是肆虐的疼。
沈如练犹豫了两秒，抬头，声音麻麻地道：“我不能留太久，六点有一场戏，四半点要去剧组上妆。”
晏西沉收回手，微挑了下眉，淡淡地说：“我让他们推后了。”
闻言，沈如练强撑着身体的那股疲惫，说：“晏西沉，你不要太过分。”
他似笑非笑：“过分？哪里过分？”
她闭了闭眼，忍着胸腔里的怒火：“你知不知道一场戏前期要做多少工作安排，因为你的一句话，所有人的努力和心血全部白费了。”
说到最后一句，她是咬牙切齿的。
反观晏西沉是相当的风轻云淡：“他们的努力和心血没有白费。”
沈如练用力握紧了拳头，听到他又事不关己地说：“所有因推延的费用我都会出。”
风声肆虐。
晏西沉神色冷漠。
忽然，沈如练觉得，跟这个人再怎么谈，他们的想法和认知永远不可能在一个频道上。
多说无益。她无声叹了声气，无视他，下车。
刚走出两步，晏西沉从身后抱住她。
沈如练不语，也不动。
他的唇贴在她的耳边：“沈如练，两个月的时间，是不是我没联系你，你就一直不联系我？”
想起自己之前有过给他打电话的想法，现在再回忆起来，真是可笑。
沈如练咬了咬牙：“是。”
本以为他听后会发怒，不想，他贴在她的脖颈处，无奈地说：“你真是狠心。”
她反嗤：“不及你万分之一。”
他沉沉笑出声，到底是不再说话了，揽着她往前走。
-
庭院由旧时的屋子翻新而成，布局还保持着原来的格调，只是里面的装潢呈现代化。
穿过前院，到了里屋，屋内舒适的温度随即将沈如练抱了个满怀。
晏西沉指着其中一间屋子，说：“浴室有热水，先去泡个澡。”
沈如练眉心没来由地一跳。
他脱掉大衣走过来，见她怔着，伸出手。手还未碰到沈如练的衣服，沈如练回过神来，她避开，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晏西沉不禁笑道：“避我如蛇蝎？”
沈如练回：“你是蛇蝎吗？”
他头疼似的揉了揉额间，“那你说是吗？”
她不作声。
他一边摘表，一边看她：“想骂直接骂，憋了一路你不难受？”
他眉间带着点笑，橘黄灯下，有种清越感。
丝毫看不出疲惫。
沈如练自觉没有那么多精力陪他继续消耗。
她沉默地脱了大衣，抱起一旁晏西沉差人准备好的衣服钻进浴室。
浴缸的水也是提前准备好的，她伸手一探，温度正好。
沈如练正要脱衣服，忽地瞥见浴室的门，她走过去，上了第二层锁，确保门从外面打不开了，这才放下心泡澡。
泡了二十来分钟，身体渐渐回温，疲惫感也减了不少。
从浴室出来，沈如练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感觉身体因吊威亚的酸痛感更是淡化了许多。
身后传来推门声。
她回头。
晏西沉也刚洗过澡，一身黑色睡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发梢滴着水。
四目相对，沈如练别开眼，拿吹风机吹头发。
余光里，瞥见他赤脚朝她这个方向走过来，不多时，一道压迫感在她身边落下。
夜已深，偌大的屋子只能听见吹风机的细微声响。
如果说刚过来那会她还想就宋随的事和他好好说道一番，现在她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自讨苦吃。
不过，她没有，不代表晏西沉没有。
吹好头发，沈如练起身就要走。
“等下。”晏西沉拉住她的手腕。
沈如练深吸了一口气，与他对视：“你还有事吗？”
“帮我吹头发。”他语声清淡，却又不容人拒绝。
小小地挣扎了几秒，沈如练闭了闭眼，认命地拿起吹风机，调到低档暖风。
相比她的长发费时费力，晏西沉的短发吹了一会就差不多干了。
沈如练将吹风机收好，正要走开。
晏西沉再次唤住她：“你要去哪里？”
沈如练心平气和地答：“回屋睡觉。”
他不急不徐：“哪间屋？”
不想再过多纠缠，沈如练随意指了一间。
晏西沉起身，走过来，揽住她的腰，沉沉笑着：“刚好那是我的房间。”
沈如练：“……”
床铺很大，两人各占一边，各自盖着一条被子，界限分明。虽是睡在同一张床上，却可以说是各不相犯。
屋里只留了一盏壁灯，亮度特意调到最低。
房间昏昏暗暗的，沈如练屏息等了一会。另一边，晏西沉始终没有声音。
她渐渐松懈，不多时，沉沉睡去。
-
次日一早，沈如练是被电话闹醒的。
她拿起来一看，是母亲白霜。
她一边接下电话，一边看着屋里。
晏西沉并不在房间，他的床位上只有折叠完好的被褥。沈如练探出手，摸了摸，很凉。
“练练，在忙吗？”白霜的声音透过手机听筒传来。
沈如练收回手，揉了揉额：“没有，妈妈。”
静了一会，母亲问：“我收到短信了，这次怎么转了这么多钱？”
“这次的片酬多一些。”她顿了下，说，“这钱是留给您养老的不要让他知道。”
白霜期期艾艾地说了声好。
沈如练捏着手机：“新年快乐妈妈，本来要昨晚打给你的，昨晚太忙了，现在才说。”
“没关系，工作重要，就是不要太累了，要注意休息。”
母女俩又说了会话，通话快结束时，白霜问：“练练，你和他真的没可能了吗？”
沈如练怔住了好久，才缓缓明白过来，母亲话里的他是谁。
转而又想起顾听音说过梁修泽快订婚了。
她垂眸：“嗯，我和他不可能了。”
这句话与其说给母亲听，不如说是给她自己听的。
摁了电话，沈如练扔掉手机，埋首在被子里思考了很久。最后，心里那点由母亲激起来的异样慢慢散去。
收拾好心情，沈如练想着时间也不早了，早上的戏份是被推迟了，但是下午还有两场戏。
她坐起来，正要下床，余光瞥见什么，脊背瞬间挺得僵直。
像是为了印证，她转过头。
晏西沉倚靠廊柱站着，神情散散。
沈如练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她和母亲的通话，他又听到了多少。
她后怕地看着他。
他则是笑得淡淡的。
半晌，他问：“还要再睡吗？”
沈如练摇摇头。
他扬扬眉，脱离廊柱站直身，说：“先去洗脸刷牙，我等你过来吃早餐。”
说完，晏西沉离开。
至始至终，他没多说多问什么。
早餐是小米粥、白灼芥兰、一枚煎蛋、两段鲜虾肠粉。
自坐下来后，沈如练不时觑他。她想，或许他没听到，不然按照他的脾性，他不说点什么实在说不过去。
许是她看得次数过于频繁，这一次看过去时，晏西沉径直抓住她的视线。
沈如练一愣。
晏西沉眉梢微扬：“想说什么？”
她沉默。
他放下筷子，擦擦嘴角，说：“想骂我也不是不可以。”
竟然有人上讨骂，尤其这个人还是晏西沉，再讽刺不过。
沈如练默默用餐，夹菜的时候，对上晏西沉的目光，他微微一笑，顺手给她夹了块肠粉。
经他这么一折腾，沈如练是彻底断了与他说话的想法。
下午一点左右，林双出现在庭院走廊处，看到她时，沈如练还有点意外。难免的，凌晨包厢的场景瞬间如按下播放键一样在她面前回放。
相比她的失态，林双相当沉着。
下午还有戏份要拍。
沈如练对林双说：“等一下，我收拾下东西。”
晏西沉不知从什么地方走出来，说：“我会在这边住一段时间，这几天你不用回酒店，在这里住着。”
左右不过换个地方睡觉，沈如练停住收衣服的动作，往门口走。
晏西沉反倒起了几分兴致：“不问我为什么过来，不问我要住几天？”
也不顾林双在，沈如练反问：“你来不来，要留几天，与我无关。”
“是吗？”他扬扬眉，“想收起你的爪子和我相安无事过完这些天？”
心事被说中了，沈如练也不慌，极淡定地说：“毕竟我还要工作，工作以外的事不值得我分心。”
晏西沉点点头，似是而非地说：“一心想着工作是好事，值不值得又是另外一回事。”
话不投机半句多，沈如练没再搭理他，走出院子。
到了剧组，一路走来，沈如练发现每个人无不是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她回看过去，他们又一一避开。
就连遇到宋随，他也是当作没看到她，抬头望天，绕路走开。
沈如练纳闷的同时，又觉得好笑。
她还没委屈上，宋随一个大男人倒是先拿乔起来了。
唯一例外的倒是江决，看到她，仿佛凌晨的事没有发生过一般，跟往常一样，问道：“老样子，先对一遍词？”
沈如练怔了下，江决还是微微笑着，她按下诧异，说：“可以。”
下午两场戏连着拍，中间休息的时候，沈如练想过找宋随，可宋随身上如同装了探测仪一样，她稍一靠近，他立马走开。
拒绝交流的意思相当明显。
这一幕很是熟悉。
沈如练不由得想到几年前角色被换那次，她去找宋随，宋随也是如此，避而不见，避而不谈。
尝试了几次，宋随态度不变，沈如练作罢。
-
转眼到了元宵节这天。
《玲珑错》接下来的布景地在横城，剧组的一部分工作人员是在松城找的本地人，到时不会一起跟过去。于是宋随决定在元宵这天大家一起吃顿饭，算作这两个多月相处的一个告别。
地点定在一家大排档。
大排档就在路边，桌子椅子一摆，天黑之后，人声喧闹，极具生活气息。
一开始，大家还放不开，过了会，酒杯一碰，大家也就活络了起来。
甚至有人因为即将到来的离别而伤感。
沈如练处在其中，也难免跟着失落。她刚和b组导演敬完酒，一回头，孟明横在她的座位边上站着。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在她和孟明横之间来回转悠。
有考究、有猜测，也有不屑。
沈如练不禁想到除夕夜第二天，剧组的工作人员也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她凝了凝神，自动忽略所有人的目光，将孟明横叫到一边。
她问：“怎么了？”
孟明横说：“晏先生在等您过去。”
“我跟他说过今晚要聚餐。”
孟明横毕恭毕敬：“这点需要您自己跟晏先生说。”
沈如练深深地吸了口气，她说：“好，我回去拿下东西。”
“不用，”孟明横说，“林双已经帮您拿了。”
沈如练往旁侧一看，果然林双手上拿她的包候着。
等于封了她所有的退路，她唯一的选择就是立刻马上去见晏西沉。
车子飞驰在宽阔的马路上。
沈如练望着窗外，思来想去，她还是想不明白，为何晏西沉这么突然地要见她。
她拿出手机，翻到和晏西沉的微信聊天界面。
信息界面还停在昨天。
她和他说今晚剧组要聚餐，她不回去，住在酒店。
沈如练后知后觉地猜，难道是因为她今晚不回庭院小筑居住？
晏西沉才突然搞这么一出？
她捏着手机，靠在车座靠背。
如果真的是她猜测的这样，真是莫名的可笑和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