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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海棠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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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洋车驶出院子,兵马尾随在后。

    等院外的街道也彻底安静下来,郑毅看向立在前头的白夭。

    “白姑娘,天不早了,回吧?”

    此时,箫弥拎着只白玉酒壶从堂厅内走出来,轻轻看了他一眼,低声示意。

    “白姑娘与我还有些要紧事要去办,郑总军,可要同行?”

    郑毅眨了眨眼,盯了眼他拎着的酒壶,直觉后背发毛,不由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嘿笑道。

    “不,我就不了,我帮不上忙。”

    箫弥神情温和牵了牵唇,继而看向白夭。

    “白姑娘,走吧。”

    白夭拢紧身上的披风,微微颔首,临下台阶前,又与郑毅交代了一句。

    “最晚天亮之前,我就会回来,你照常安排队伍。”

    “唉,是。”

    郑毅低低应了一声,目送两人离开。

    出了院子,箫弥端着酒壶看了白夭一眼,轻声失笑道。

    “聂四爷就这般担心他不在的时候,白姑娘会出什么意外?依我看,他安排的人,有时候还未必能起什么作用。”

    白夭清浅一笑,摇头叹息,“他哪儿是担心我会出意外,分明是担心会有心怀叵测的男人接近我。”

    箫弥目露诧异,少顷反应过来,低低笑道。

    “聂四爷与白姑娘在一起,的确有些不够安心,那晚我们回来,他找我谈过话。”

    这事白夭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挑眉看向身边的箫弥,顺口问他。

    “谈了些什么?”

    箫弥歪了歪头,“大体便是十分看重白姑娘,又自觉自己能力不够,许多时候帮不到你,他想要我留在帅府做事,也是多半出于为白姑娘考虑,以防日后你出了任何事,身边还能有个相帮衬的得力助手。”

    白夭笑,“你答应了。”

    箫弥也笑,“聂四爷不是个吝啬的人,我得养家糊口,何况,白姑娘与陶老板的大恩大德,我是一定要报答的。出于道义和人情,你们都是十分值得深交的朋友。”

    白夭笑而不语,目视前方,行至巷口,她驻足叹了口气,轻声喃喃。

    “聂混他与我在一起,的确很患得患失,上次因为拌嘴我就一声不响地失踪,现在想想,太不应该了,或许那次我若没有那么做,他也不会落下这一心病。”

    箫弥闻言缄默,半晌,他牵了牵唇,低低安抚她。

    “妖和人选择在一起,都是这样的,忻娘过去也总是患得患失,害怕我抛下她,如今我们有了瞳儿,她的心才算真正安定下来。”

    “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或许再等等,等你们在一起经历的多了,自然而然便会解开心结。”

    白夭浅笑颔首,听他提起瞳儿,她眸光微动,迟疑问道。

    “聂混他,看到瞳儿,也眼红了吧?”

    箫弥顿了顿,轻轻点头。

    “人之常情,不过聂四爷是个十分端的清的人,这点白姑娘倒是大可放心。”

    白夭唇角翘了翘,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抬了抬下巴示意他。

    “放她出来吧。”

    箫弥依言而行,打开酒壶,放出困在里头的魂灵。

    青色烟雾在空中徘徊了两圈,继而化出人形,与二人面对面。

    白夭语声温婉,当先开口。

    “时间不多,带路吧,顺便说一说,你有什么执念未曾达成。”

    女鬼沉默着,视线在两人身上一一带过,而后转身,慢慢向街头飘去,在这清亮的月夜下,娓娓道来自己的故事。

    “我本是孤儿,被百日春戏班班主收养,取名海棠,为了混口饭吃,我跟着戏班里的兄弟姐妹一起学戏,十三岁初登台,便凭两场宴会坐稳戏班的台柱子之位。”

    “班主待我们都视如亲人,兄弟姐妹们也十分和睦,自此我们走到哪儿,唱到哪儿,凭着一身戏艺吃四方。”

    “直到我们来到宽城,在悦朋楼住下,唱了几日,逢场必到抹宽城富绅薛易看中了我,要纳我做六姨太,我自然不肯,班主拗不过他,便趁夜放我逃走,谁知薛易一直派人盯着我,我乍一出城,便被他绑了回去。”

    她眼睑处滑下两行血泪,“我为了不连累班主和兄弟姐妹,只得向他低头,答应做他的姨太太。”

    “谁知隔日,他便请了班子进薛府,说要大办纳妾仪式,我便知他是不会轻易放过百日春戏班的人。”

    “在薛府,我师兄被他使人打断了腿,整个戏班子的人还被诬陷盗窃薛府贵重之物,全部关进了警司。”

    “他想让我妥协,为了我的亲人,我可以妥协,我求了他许多日,伏低做小讨好他,抛却尊严取悦他,才求得他放过百日春戏班。”

    “可是我太恨了,薛易那老匹夫,根本就不是个东西!他不止凌辱我,还将我当做件物品,送给他的傻儿子暖床…”

    听到这里,白夭忍着不适,蹙了蹙眉。

    眼看就快要出城,她开口打断海棠的话。

    “百日春的人在城外?”

    海棠既然没去薛府,不是要见仇人,那定然是要见她牵挂的人。

    海棠身影停下,缓缓转身,面向着离城门最近的一处驿站,语声低轻解惑。

    “我师父和师兄,在这里。”

    “熬到戏班子离开宽城,我得了消息,就杀了薛易的傻儿子,断了薛易的根,衬乱逃出来,到警司自首。”

    “我师父和师兄离开宽城,便遣散了戏班子,又悄悄潜回宽城,原本是想找个时机救我出来,带我逃离这里。”

    “可他们听到的,却是我死在警司里的消息。”

    “我没用,让他们伤心难过,他们还想着为我收尸,偷偷四处打点打听,殊不知我的尸体,早就被薛府的人领回去,做了花泥。”

    海棠目露凄哀,转头看向白夭。

    “我原本不肯离开,是想报复薛府。”

    “可我太害怕师父和师兄被薛易那畜生发现,我现在只想让他们平平安安离开宽城,别再回头。”

    是个冗长而悲哀的故事,白夭听完心生怜悯,看了看面前黑灯瞎火的驿站,轻声问她。

    “我们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们相信这是你所愿?人一旦心生执念,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她和箫弥与海棠的师父和师兄素不相识,又如何能取得他们的信任。

    海棠眼睫轻颤,挥手化出一张叠好的信纸,箫弥连忙伸手接住。

    “这是我借用那人身体时,亲手写下的,原本只要将这信交给我师父和师兄,再借那人的身体与他们说两句,此事便能化解。”

    说着,她欲言又止。

    白夭明白她的意思,想的是不错,但是让她再附孟枭的身,那是不可能的事。

    看了看箫弥手里的信纸,白夭浅叹一声。

    “有这封信便够了,走吧。”

    说完,抬手将烟紫色披风上的兜帽搭在头上,盖住了大半张脸,这才抬脚走向驿站正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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