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病
王婆子到底受了她这个威胁，金先生出去请了隔壁院子的婶婶过来做饭，她交代了几句就跟着李明薇一起往药铺去了。
看她脚步有些虚浮，李明薇上前扶住她，王婆子摆摆手，正要说没事，就感到一阵头晕，差点就扑倒了。
“您没事吧？”
“没…”
王婆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惊觉自己迈不动步子了，才知道她病得确有些严重了，她拉着李明薇的胳膊抖了抖，声音有些惶恐不安：“我怎么走不了。”
见她眼神迷茫，瞳孔都有些散乱了，李明薇也不敢再耽误，托了路边两个嫂子把她带回家，她则先行一步去药铺请大夫。
她和大夫到的时候，柳家的大门大开着，一个嫂子在门口等着，着急的把大夫往房间里领：“她晕过去了。”
大夫立即加快了脚步，冲进房间给她把起脉来。
李明薇落后一步，等在了房间门口， 站在这里，她都能闻到王婆子的房间里那股似有似无的酒味儿，跟上次她在县城开的药酒有些像，不知道她是哪里受了伤。
“太烫了。”
大夫把完脉，走到桌前从药箱里拿了几味药出来称上，扫了一眼屋里的三个人，李明薇立即上前，大夫把药递给她：“大火熬上，我先扎几针给她降温。”
“是。”
李明薇转身出去找厨房，她还是第一次进柳家的门呢，往日只去绣坊和菜市的时候，会路过，对里头并不熟悉。
柳家虽有些破旧，但比董家还要大些，布局也不太一样，不过厨房大抵在后院，她直接就往后院去了。
找了个罐子清洗过后，李明薇将药熬上，目光落到后院那一大片绿油油的菜地上，她之前也陪王春花也种了些，但远没这片长得好，可见种菜之人的用心。
她忍不住上去拔了两颗极青翠的，嗅了嗅，用水洗了，又去厨房里找了点米，打算熬个青菜粥，吃了药还是得吃些饭的。
待粥熬上，一个嫂子从前院跑过来：“妹子，人醒了，药熬好了吗？”
“好了吧，嫂子看看？”
李明薇以前倒是给家里人熬过药，只是次数不多，不太会看时间，所以心里没个准头。
那个嫂子看了一眼，大抵觉得可以了，用帕子包着，倒了一碗出来，端到前面去了，李明薇也想去看看，可锅里还煮着粥，一时不敢走开。
没一会儿另一个嫂子也过来了，她不好意思道：“大夫要走了，我们身上也没带钱。”
“哦哦，那麻烦嫂子帮我看一下锅，我这就去。”
“好嘞，好嘞。”
大夫等在前院里，李明薇问了价格给他付了钱，又道：“只吃这一副药吗？”
“今天先吃两道试试，她这个温度有些高，我刚刚给她降下来一些，你们注意着看看晚上温度还会不会升起来，升起来去叫我，得重新开药。”
“好吧，多谢大夫。”
李明薇一阵头疼，她不可能晚上还要留在这儿陪她吧。
这会儿正是吃午饭的时辰，两个嫂子待了一会儿，见大夫走了，就也告辞回家去了，李明薇托她们回去的时候给王春花带个话，她晚些还要去上课，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
她把熬好的粥盛在盆子里，舀了一小碗给王婆子端到房间，放在床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人，没有打扰，只顺手把她喝过的药碗拿走了。
王婆子静静的躺在床上，看着她的动作，忽然伸手叫住了她，声音模糊不清：“我没事，你把碗放着，我一会儿起来了洗，你下午还要上课，喝点粥赶紧去吧。”
李明薇停住脚步：“大夫说你吃了这两道药，还得再看看温度会不会升起来，升起来就要重新开药的，我让嫂子们帮我去叫春花姐了，她来了我就走。”
她犹豫了一会儿：“要不，我让人通知柳逸竹，看他要不要回来…”
“别。”王婆子撑起身子，想要阻止她，却因身上无力又摔回床上，她轻咳两声：“千万别告诉逸竹，他要读书，耽误不得，我睡会儿就好了。”
“可…”
这压根不是睡会儿就能好的事啊，李明薇有些无奈，为什么老人家都爱做这种自以为是的事，不想让儿女担心，就一直瞒着，万一越拖越重了，不是更恼火嘛。
李明薇回身，把碗放下，扶她躺好，给她掖好被角，道：“今晚喝了药再看看吧，若是降下来了都好说，若是没有…”
她还是得让柳逸竹回来看看，王婆子一个人在家，又病成这样，连饭都没人给做，也不知道她家有没有什么亲戚，可以帮一帮忙的。
王婆子听出了她的意思，连忙抓住她的手，恳切道：“真的不用，我已经好些了。”
“你说了没有，得大夫说了才算。”
李明薇看她如此冥顽不灵，懒得再搭理她，拿了碗正要出去，这才注意到房间里供桌上，还摆着一个牌位。
柳洪生，应该是柳逸竹的父亲。
想到她天天跟牌位睡在一起，李明薇突然有点慎得慌。
就算要表示纪念，摆在堂屋里，或者专门腾出个小屋子来摆放，不是更显尊重，柳家也不小，干嘛非要放在房间里。
王婆子看她顿住，跟随她的视线看过去，低低的声音里带了些温柔与眷恋：“那是逸竹的父亲。”
李明薇轻轻嗯了一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什么要放在这儿呢，我看别人…”
“因为有他在，我就不是一个人。”
自相公去世后，她从未动过再嫁的念头，一心一意抚养孩子长大，可孩子大了，慢慢生出自己的主见和想法，有时候甚至不太能理解她，母子俩的关系好像在越走越远。
她时常感觉孤独，每当午夜梦回时，也只有这个牌位，能让她感觉到一丝心安，就好像他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从未离开。
王婆子缩在被窝里，不敢去看她，只抱歉道：“对不住，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我…”
她哽咽了一下，没有了声音。
“你不用说了，我明白的。”
李明薇笑了笑，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牌位，走了出去。
回到后院，舀了水将那个药碗清洗干净，她坐在屋檐下面，静静的等待王春花的到来。
眼睛扫过这里的一草一木，它们的上面仿佛都还残留着柳逸竹生活过的痕迹，而她，这应该是她唯一一次，能有机会坐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