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值得
董家没有，她有啊，打定主意，第二天一大早，李明薇就约了芸姐儿来跟她一起绣花。
她也不含糊，把芸姐儿拉进屋，看外面无人，直接道：“我昨儿才听春花姐说你要嫁那么远，就想问问你是不是真心想嫁的，不是的话，我帮你想想办法，把那边的礼退了。”
芸姐儿愣了一瞬，有些感动，她回握住李明薇的手：“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你也不好过，不必担心我。”
芸姐儿知道李明薇有手艺，能赚些钱，可她一直还寄住在董家的杂物房里，这个小杂间，还没她和妹妹的房间好呢，她怎么忍心再让她帮忙。
李明薇不知如何解释，只能道：“你不用担心我，我有钱的。”
芸姐儿还是摇头。
为了印证她的实力，李明薇不得已把金钗摸出来的芸姐儿看：“你看，我真有钱的，你要帮忙，尽管开口。”
“这，这是金的？”芸姐儿惊讶的捂住了嘴巴，手拿着金钗都有些颤抖，她长这么大，见过最值钱的首饰，还是娘陪嫁的银簪子呢，可那跟眼前的东西，又差远了。
“金的，真金的！”
摸着上面镶嵌的珠子，芸姐儿张了张嘴，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缓了半响才找回一点理智，问道：“你这是哪里来的？”
“我以前的陪嫁。”
芸姐儿连连摇头：“那我可不能要！”
“我也没说要给你啊！”这可是外公给她的陪嫁呢，危急关头还有用的。
李明薇道：“我也只是想告诉你，我是有点钱的，你要不想嫁，你家收了多少礼，我们凑一凑还是能退给人家的。”
芸姐儿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跌坐在床上，认命道：“我还是嫁了吧。”
“陈媒婆说那家家境不错，我虽没亲眼看过，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他们开的彩礼是真的高，家里这么难，要有这笔钱，两个弟弟就都不用怎么愁了。”
李明薇不理解：“那你呢！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你就真的甘心吗？”
“不甘心又怎么样呢，再换一个，就不一定比这个好嘛，精挑细选，也不一定就不会出问题，我嫁过去过的好与不好，跟其他姑娘一样，都是一半一半，没什么好计较的。”
芸姐儿越说越坚决，她挺直了腰背，紧紧的握住李明薇的手：“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有些事，并不只是你看到的那样。”
“明薇，我做够了孟家大姐了，这个身份带给我的拖累太多太多了，这份彩礼，算我最后为他们做的事吧，嫁过去我也算解脱了。”
芸姐儿作为孟家的大姐，在外人看来，是很称职的，她无私又温和，对弟妹总是宽容，忍让，有什么吃的、穿的都会优先给弟妹。
在父母面前，她也不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儿，听话、孝顺，什么活儿都抢着干，深怕累着双亲。
芸姐儿在所有人眼里、口中，都是一个极好的人，只有她自己知道，做这些事她并不是自愿的，甚至她很讨厌弟弟妹妹，恨他们分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东西。
从小，父母就只会告诉她，她是姐姐，要让着弟弟、妹妹，她就好像被这句话架住了，稍微一反抗，父母看她的眼神就像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只有在她对弟弟、妹妹好的时候，才能得到父母赞许的目光，才能得到父母的夸奖，为了这些莫名的东西，她已经违背着自己的心意，活了许多年了。
如今，她也算可以解脱了。
李明薇双目沁出泪来，她从不知道，芸姐儿内心深处是这样的迷茫和挣扎，她也像旁人一样，觉得她那么好，那么好。
她哑着嗓子，悲痛道：“芸姐儿～”
两人相拥着，哭了个酣畅淋漓，昏天黑地。
李明薇甚至升起了带芸姐儿走的念头，离开这里，她将不必为家庭束缚，五湖四海，她可以任她逍遥。
芸姐儿给她擦了擦微肿的眼，浅笑着拒绝道：“我没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本事，你不用为我担心，我现在做的，都是自己想做的。”
“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李明薇紧紧的咬着嘴唇，柔嫩的唇边都泛起了一丝血红，她现在脑子里全是浆糊，根本无力思考芸姐儿话语里的真实性。
她只记得芸姐儿答应回来看她，她就要给芸姐儿创造回来看她的条件。
金先生给她付了新一个月上习字课的工钱，她放在手里数了数，撇了撇嘴。
金先生笑：“怎么，我老眼昏花，给你数错了不成？”
“没有。”李明薇摇头，轻垂眼眸，把钱揣回怀里，道：“金先生，你知不知道青山村在哪里啊？”
“青山村？”金先生想了想，倒是想起这么一个地方：“是到县城再往南的青山村吗？”
“是吧，也听说从我们这里过去，要走两天，中间得在县城歇一晚呢。”
“嗯，那就是那个青山村。”金先生虽没去过，却也听过，挺远的，他抬头看向李明薇：“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地方？”
李明薇嘟了嘟嘴：“翻过年芸姐儿就要嫁过去了。”
“这样啊。”金先生看明薇有些不高兴，笑了笑，劝慰道：“你不必担心，青山村虽只是个村，但人口不少，也大，村里有些人家说不定比我们这小镇的还富裕些呢。”
“是挺富裕的，彩礼定的二十两。”
虽比不上她出嫁时的十里红妆，但在这里已是顶高的了，董山娶王春花时，不过彩礼十两，在她们村都算是比较高的了，别的姑娘或许五两、八两也都不差了。
“那还不错啊，你怎么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李明薇咬着牙：“我觉得芸姐儿值得更好的！”
金先生哈哈大笑，路过她的时候敲了敲她的小脑袋：“人啊，不能太过贪心，你觉得芸姐儿值得更好的，人家还觉得自个儿儿子值得更好的呢，以孟家的条件，二十两的彩礼，已经很不错了。”
李明薇自然是知道的，可就是为芸姐儿不值，倒不是嫌弃对面男方家的人，是为芸姐儿生在这样的家庭而不值。
这个家从没人真正关心过她，没人问过她真正想要什么，她却还有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