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童言童语
“那你学了多少了？”
“学的可多了！光算账都学了三种方式，六叔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偷拿村里账本回来，六婶就会考较我跟六叔，她念一遍我们就跟着打，她念完我们就得打完。”
“六叔有两次没打完，中饭都没给吃饭，我打完了被奖励了一个鸡腿，就是带回来给弟弟吃的鸡腿。”
狍洞突然想到偷拿账本好像不能说，虽然六叔没交代过。
“爷，你别说六叔偷拿账的事本行不行？以后我们都不拿了，六婶让这次分钱了六叔带我去听听，然后回来让我们默写下来她考较，”他眼里都是诚惶诚恐害怕。
“爷爷不说，你以后对谁也不能说了，好好感恩你六婶，是她给了你一条活路。”
“六婶说要感谢爷奶爹娘，因为我这样的病孩子没有被家里丢了是少有好人家，病身子最拖累家里人了，让我练好本事以后出山挣钱了，在能力范围之内帮帮家里。”
邢房匠暮然想到商秋就是六子从抱草山背回来的，听说背回来的时候都快不行了，好像就是得病了被扔的，怪不得这么怜惜狍洞！
“你去继续打珠子吧！爷在旁边修斧头不打扰你，”邢房匠脸上都是慈和的笑容。
“爷，不能告诉奶奶和我爹娘，”狍洞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一遍。
“爷爷晓得了，我去给门插上你安心练，”他起身挥手跑去关了门。
拿木头回来看见孙子就跟得了多动症了一样，不趴就是仰的，要不然就像蛆一样在垫子上爬腰爬手的，嘴里背的都是他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就是跨坐在垫子上那一会还没闲着打算盘。
“狍洞，你这算盘打得好！想打哪就打哪就跟眼看的一样。”
“爷没看到我六婶打的算盘，我打的东西她听一听就知道哪地方错了，而且六婶打算盘都是字没念完算盘都打完了，那真是看都不看的！”狍洞的语气里都是无比的崇拜。
“那是你六婶厉害！”邢房匠跟孙子说话功夫见他都不耽误打算盘，心眼一动！
“狍洞，村里的账你都会算呀！”
“会呀！九秧子叔会的记账都是六婶教的，六婶本来想让他经常来多教点的，九叔后来忙没来了，六叔说他心浮只能学这点东西了，他要是学的像我这样的，够他在村里吃一辈子的呢！”狍洞说完骄傲的挺挺胸膛。
“对，你要听你六婶的话，好好苦练学本事，这些本事学到了就是你自己的，别像你爹娘这样辛苦了。”
“知道了爷。”
这一天邢房匠再没出去干过活了，在家陪着孙子看他一天的行程，真是安排的有理有据的，他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孙子之前什么样他可是历历在目的！
晚间家人回来前，狍洞把东西都收拾藏好，继续无聊的坐在火堆边烤火。
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狍洞赶紧起身跑去开门，一定是六叔来了，打开门看果然是他。
“六叔你们回来了！”狍洞开心的声音里都是喜悦。
“刚回来，你今天的事情都做了没有？”他余光看没人低声询问起来。
“都做了六叔，一样都没少的做了一遍。”
“乖孩子，这两只野鸡、一只果子狸、三只兔子拿进屋里给你爷处理了，明早我不能来接你了，你自己去六叔家帮婶子干点活，我要去府城买点东西回来，到时候给你做点糖吃。”
知道了六叔，狍洞一听说糖眼里都是馋样。
“六子来了，进来说话门口冷，”邢房匠听他们说完话才出来看情况。
“不了邢叔，我今天进山打了不少东西，俺家就我跟阿秋人少也吃不完，狍洞这段时间可帮了我们不少忙了，这是我当六叔谢他的，”杨二郎笑眯眯的摸着孩子头。
邢房匠眼里闪过感动，“六子……叔心里感激你，记着你的好……”
“邢叔说啥呢！你记着不是折我的福吗？你以前常常夜里去帮我看我爹，一点吃的咱们猎户人家不看重的。”
“狍洞跟你爷一起去处理了，你六婶教过所有的事情都要动手参与才行，男孩子要体谅家里琐碎的辛苦。”
“记着呢六叔，要像黑爷爷那样什么活都干，没事还给黑奶奶洗脚的……”
狍洞话未落一把被捂住了嘴巴，杨二郎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好，咳嗽了两声，“这个以后不能说了，要不你黑爷爷能扒了我的皮。”
“那个邢叔我回去了，”说完转身逃窜了。
邢房匠看着孙子，“你六叔经常说吗？”
“不经常说，就是我第一次去看六叔刷碗洗锅干家务活，我就说爹和爷爷在家不干活，都是娘和奶奶干活。”
六叔就说：“你晓得什么？我这是疼媳妇，就像你黑爷爷那样的，然后就说了给黑奶奶洗脚的事，六婶当时脸色不好的看着六叔。”
“六婶告诉我家务活不是一个人干的，家里谁有空闲谁就帮忙干点，平日六叔出去打猎，家里活就是六婶干，这不冬天下雪嘛！六叔出不去六叔干活，婶子负责做衣服谁也没闲着。”
“你黑爷爷那老不正经的，这话也能随便出来显摆？不怪孩子们乱说，你才几岁都知道说了，”狍洞奶奶一脸不自然的斥骂起来，老脸上还有红晕。
“我去拿刀狍洞跟我一起处理猎物，皮子明天你带给你六婶，估计她攒的皮子做出来都给你穿了，”邢房匠上下打量了孙子一眼，拿刀带孩子出去了。
窗外传来呼呼的寒风呼啸。
杨二郎轻手轻脚的下床穿好衣服，把床头商秋的衣服放进他睡的地方盖好。
出来院子一看，晴了三四天的天又下起雪来了！
他哈了一手点亮皮灯去锅屋，烧了一锅水舀出来放在炉子上保温着，又点了炉子熬稀饭炕包子用盆扣住。
锅屋妥当了拎着一筐木柴送去南大屋，火笼子都放在随手可拿的地方。
家里一切都没问题了，他拿了两个烤热的馍馍一壶烧热的开水，背着筐出来关好门出发去镇上。
“邢叔……？你咋……你也要去府城吗？”杨二郎有些意外的看着来回跺脚的人。
“我陪你一起去府城买甘蔗，我知道有一家专门种的又好吃又便宜的，”邢房匠咧嘴对他笑笑。
“你跟我说大约位置，我自己去打听就行了，这么冷的天跟去两人受冻的不划算。”
“没事，我也不单单陪你去的，我准备买点油盐回来。”
杨二郎一听这是正经事就没说了，摘下背上的筐从里面拿出两个烤馒头。
“邢叔没吃早饭吧！你垫垫噎了我带开水了，”都不等邢房匠拒绝就塞他手里了，这俩烤馒头本来是他中午吃的午饭。
俩人一路说着话天亮透了才到府城。
杨二郎径直去了杂货铺的胡同，打听了半天找到了二泉子雇了驴车，马车小拉不了多少东西，而且甘蔗也不怕冻淋的。
雪天送上门的生意，二泉子哪有不干的道理？高兴的牵着牛车跟着出城了。
“这是什么庄子？怎么家家门口都是甘蔗呀？”杨二郎在邢房匠的带领下，来到城外二三里的庄子里，进庄一看家家户户廊下都是一捆一捆的甘蔗竖着。
这是“甘蔗庄”。
“全庄子都是以种甘蔗为生的，不仅这个庄子，从这里一直走上百里路都是种甘蔗的，都是叫甘蔗村甜蔗村的，”二泉子很熟络的介绍起来。
“种这么多嵩阳城能吃完吗？”杨二郎咂舌不已。
“嗨！家家户户屋前屋后都种一点又不占地方，不算粮食不交税的，来人买了卖出去一点也是钱呀！”
也是，俺们半山腰想种都没土，种了天长的天收的，卖一个铜子也都是好的，”邢房匠显然对这话共鸣了。
“大叔说的可不是，我带你们进最里面去看，越往里路不好走甘蔗最便宜了，”二泉子到是很热心。
驴车又走了一个时辰，他停下拴好带人转了一圈挑又粗节子又长的买，青黄的甘蔗一车才要二十文钱！
杨二郎一口气要了四五十捆子，驴车堆的满满的。
“杨大哥，我得走回家一趟，这么多甘蔗我的驴拉不动车，我回去给你换马拉车。”
“没问题，”杨二郎当即同意了。
“二泉子，你过个五六天再过来给我挑一车送去村里，我到家了一起把钱都给你。”
“今天的车钱结了就成，后面的甘蔗钱不急的，我送到了你再给都行，”二泉子笑开了颜。
“也没多少钱的，给你钱了你好帮我收了送去，我也知道你家了，你加这一趟给我送了有两趟了吧？咱们也算是老交情了，我相信你！”
“那成，杨大哥甘蔗包在我身上了。”
到了城里的胡同，二泉子牵驴进屋换马出来。
“六子买这么多干啥呀？吃也吃不了多少吧？虽说二十文一捆便宜，再便宜不也是钱吗？”
“邢叔……”杨二郎纠结了半天。
“我跟阿秋打算自己做糖了，非得这个甘蔗不行。”
邢房匠猛的抬头眼里都是惊讶，“这可以做……”
“嗯，阿秋亲口说的可以做，你知道我们家的，我能出来是阿秋认识一个花魁使得力，人家帮忙找人赎买了人参，又打点了好些银子，不然我等着砍头吧！这事雪生也知道，当时还是他陪着阿秋去送的猎物。”
“家里这么多的外账没还，我不能事事都让给村里了，事事都指望阿秋一个女人家苦撑着，现在不想点法子挣钱，我那一二十两的银子账啥时候能还清呢？”
“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就当是我不知感恩村里了，”杨二郎有些歉意的说完低下头。
“六子，你不欠村里什么，反而是村里得感恩你们，你当初就不应该给那二十一两，拿了还账才是正经的事。”
杨二郎苦笑了一下，“邢叔，我不想占那个便宜，那天不是大雀他们都帮忙了吗？我答应他们卖了钱给交税的，我不能说话哄人，多少双眼睛盯着看呢！”
“而且大雀他爹、还有土堆他爹都刚走几年呀！坟头的泥巴还没沉下去呢！村里都已经照顾不到他们了，真想年年刮人家寡妇娘们油皮吗？”
“还有你家根子哥，为了交鹿供被野牛顶了，至今走路都不敢快了，你在看看邢婶子那一头的白发，要不是您还顶着，根子哥能养活狍洞和树藤吗？”
“阿秋就是觉得村里孩子不应该在这样活下去了，才把她娘家那些营生竹筒倒豆的都教给了村里，就想土堆他们过年能吃上饭，不用累的脖子凸青筋的还搬泥巴！”
“其实是我拖累了她，阿秋总说村里穷的时候很团结，要是慢慢的好了就会心不齐，就跟木林村一样，我以后说不定都是罪魁祸首的，我把他们从猎户变成了匠籍商籍贱籍，”说完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那是他们自己的原因，跟你没什么关系，不想变贱籍就多花钱依然当猎户籍交税，好处你得，事你也做了，最后发现坏处了变成了别人的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邢房匠重重的拍了一下杨二郎。
“你心地善良老实，做到这些为止吧！过犹不及了。”
“阿秋也这么跟我说的，”杨二郎扯嘴笑了笑。
二泉子牵马出来打断了两人的话，套好车一路又原路奔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