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师徒交谈
洛依苦涩一笑，勉强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师尊，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眼里带着回忆的神色。
“师尊……还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您，我始终还记得，您收我进门的时候对我说的要遵循本心。
当时我为了一步登天，留在您身边，满口答应了下来。但其实，我并不知道什么叫遵循本心，甚至，我其实连什么叫本心都不太清楚。
我只知道，我得往上爬，使劲往上爬，不要命的往上爬！师尊，您懂衣不蔽体，饥不择食的感觉吗？
您懂亲人被欺，无能为力的感觉吗？！您懂孤身一人，对战群狼的感觉嘛？！你不懂！你是高高在上的神！哪会懂我们这些蝼蚁的感觉！”
洛依歇斯底里的怒吼，眼眶逐渐红了起来，血丝布满整个眼睛，让他宛如一头受伤的恶狼。
华长风幽幽的盯着他，良久，才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所以，一直以来……你就是这样认为的？”
本来短短的一句话，却被他停顿了三次才说尽，王玄站在一旁，也只能是无奈苦笑。
执念是一种可怕的东西，一旦被它所牵制，那就会受它摆布，它会让你不断的朝着一个方向走下去，哪怕前方是悬崖峭壁，遍地杀机。
洛依的执念太重了，童年的经历对他的伤害过于的重，乃至于他此后的一生都在为弥补童年的阴影而努力。
最终，这种可怕的经历还是吞噬了他，书语最善于玩弄人心，他也正是看中了洛依的这一点，才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怜他自以为是掌控了一切，却不知自己被别人当作了刀，与虎谋皮，下场可想而知。
“难道不是吗？”洛依微微侧抬头，嘴角上扬，露出疯狂而又讥讽的笑容，“或许你是看重我的，但你看重的，只是那个全身加满光环，天赋异禀的洛依！
如果换了从前的那个毫无依靠，懦弱无助的洛依，你还会去回头多看他一眼吗？！”
华长风紧皱眉头，陷入了沉思。
“怎么，说不出话了？我来替你回答，你不会！弱小的人他哪里值得帮助，他就像是一只浑身沾满泥巴的狗，让所有的人都唯恐避之不及！”
洛依歇斯底里的怒吼，紧握着的拳头渗出血丝，指甲扣在了肉里而没有丝毫的痛觉。此时，他早已忘却了这些。
眼前浮现的，是十几年前的记忆，是那哪怕用一生来修补都无法挽回的痛。
华长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眼底也有着痛苦之色拂过，他对于自己这个唯一的徒弟还是了解太少了。
以至于他走上了不归路，自己这个师尊都依旧没有发现，自己……当真不是个好师尊，也不配做人的师尊……
如今已然是魂体的华长风仰天闭目，已然流不出眼泪的他只能在心底不断地折磨着自己，质问着原本清白自己。
“所以，你觉得你自己才是受害者？你做的所有事都没错？”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王玄站在一旁，此时却是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华长风对于自己这个弟子实在是注入的感情太多，很多时候难免影响他自己的主观判断，但王玄却没有，他很冷静。
此时整件事就像是放电影一般每一帧他都清楚异常，作为一个看客，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发表自己的感受。
洛依冷冷的看了王玄一眼，嗤笑一声，却没再说话。
“看来你是这样认为的了。”王玄很认真的看着他,“本殿下只想说的是，不管你怎样认为，我只告诉你一句话，你师尊，他不欠你的。”
“你儿时的痛苦经历，不是你师尊造成的，你所有经历的不公与冷眼，都与你的师尊没有一点关系。
恰恰相反，没有他，你依旧会是那个任人欺凌的洛依，是那个岌岌无名的洛依，是那个处于最低层的洛依!
不错，你所经历的我们所有人都没有经历过，但这并不是你走到如今这种地步的理由，更不是你报复的借口！
你的不幸，是所处的时代欠你的，不是华长风欠你的！”
王玄一口气说完所有的话，洛依也只是抬了一下脑袋，然后便再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很显然，他并没有把这一番话听进去。
其实才让王玄觉得正常，他若真的只用这么一番话就能幡然醒悟，那么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发生了。
执念早已融入到了他的骨血中，成为了他生存的一种力量。
尽管这种力量太过的偏激。
华长风嘴里念念有词，此时终于从悲痛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带着谢意的看了一眼王玄，轻轻点头，随后便看向洛依，表情似怀念，似痛惜。
“弟之过，师之惰。依儿，今日师尊才真正窥探了为人师的境界，你所抱怨的，的确有为师的错，我很抱歉。
但你还记得吗？师尊便是在最后一刻，也是在嘱托你要遵循本心。登临顶峰百步路，你走一半，为师替你走一半。
你走歪了，师尊没有察觉，这是我的错，但至始至终，为师都敢承认一件事，那就是不论是从前的你，抑或是现在的你，为师都认你这个徒弟！
你我师徒有缘，不论是怎样，都会有这样一段缘分。
你说师尊从未重视过你，洛依，你今犯下大错，师尊便给你证明一下。
顺便，也为你我师徒二人的关系做最后一件事。”
华长风说罢，转头看向王玄，：“殿下，还望帮我转告阁主，我华长风惭愧，没教导好徒弟
以至于他一步错步步错，而今已然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我愿用我这一身实力，换洛依免受雷击之刑，留他再世为人的机会！”
王玄咂咂嘴，惋惜的看了一眼华长风，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或许此时成全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洛依免于魂分魄散，来日依旧有机会转世成人，这或许，是华长风对他最后的爱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