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惊醒

    叶慕兮离开时, 婉拒了维克托的善意相送。

    维克托自然也没勉强，只在叶慕兮转身离开之前，再次提出邀请：“过两天有一场我们自己组织的机甲对抗友谊赛, 我和纪都会参加，你来看么？”

    “来吧来吧。”他晃晃脑袋, 十分热情, “军舰上实在太无聊了！到时候我给你留个vip观赏席，保证视野好而且没人打扰。”

    叶慕兮笑笑：“你们比赛要一整天, 我确实没时间。你知道的, 我们这种书呆子，就算没在实验室, 平时也有一堆文献资料要看。”

    “好吧。我们的确要到晚上八点才能结束。”维克托虽然表示可惜，但依旧不减热情的说, “不过在结束之前，你都可以过来。希望你能来, 因为我们肯定能赢。”

    “那就提前恭喜你们大获全胜了。”叶慕兮礼貌的笑，挥挥手, “我走了。”

    维克托目送叶慕兮走出一截后, 转身正打算回去, 结果冷不丁的差点撞到纪延年。

    “你怎么出来了？”维克托后退半步, 一脸讶异，看了看光脑上的时间，又上下扫扫视纪延年已经换好的衣服, 说, “不是还早着……你拿的什么？”

    纪延年手里捏了几页纸。

    他遥遥凝望走廊最远处叶慕兮的背影。

    对方正抬脚转过拐角，柔顺长发在她身后扬起，只一两秒, 她整个人便走出了他的视野范围。

    卸下机甲需要点时间，纪延年在更衣间待得有点久，意外嗅到了一丝omega信息素，当时还以为是春梦做多了产生的错觉，直到看见长软凳上的东西，他才意识到，空气中那一缕极其稀薄的潮湿味，的确是她留下的。

    他们共用了一个更衣间。

    但还好，没更尴尬的碰上。

    第一反应是庆幸，随后，纪延年控制不住的开始细嗅。

    说起来，他至今都分辨不出叶慕兮的omega信息素具体是哪种味道——

    潮湿的，带了些海盐的咸，还有一点蔷薇的末药香，但更多的是新鲜山泉水入口后涌上喉间的清甜凉爽。

    她的信息

    素似乎很特别，主调是很抽象的味道。

    不知是否有意控制过，纪延年几乎每次嗅到都觉得极其稀薄，就像融进了空气中的冰凉湿润的海风，稍不注意，就会被忽视掉。

    在星际联盟，味道抽象的信息素，比他这种能直接找出具体形容的，要稀有珍奇得多。

    换好衣服后，纪延年盯着那几页纸，慢慢拧起眉。

    几秒之后，他一把将其抓起，快步追出来，可惜只来得及看叶慕兮消失在拐角的背影。

    堪堪几十米的距离，跑两步就能追上。

    但纪延年伫立原地，五指收紧，深邃的眼眸稍垂，犹豫非常。

    ……算了。

    他想，下船之前，联合培养的学员会在这边统一集合，他们总能碰上的，没必要特意追上去。

    “没什么。”纪延年将这几页纸卷了卷，塞进衣兜，“今天早点走。要不你先回去，我去取几支抑制剂。”

    “你又要用！？”维克托瞪大眼睛，皱了眉头，“纪，虽然现在抑制剂的副作用比以前小，理论上，24小时后也可以连续注射最大剂量，但是你用的会不会太频繁了。”

    “我有分寸。”

    纪延年没多说。

    这两天，他已经用了4支alpha抑制剂了，可效果甚微。

    受易感期影响，身体依旧容易躁动不说，那个荒诞淫|靡的似乎也有每晚都来的趋势。

    更何况今天晚上发生这么多事……

    如果什么措施都没有，纪延年实在拿不准还会不会梦到些更加古怪淫|乱的画面。

    从某种角度来说，纪延年的担忧完全没有应验。

    因为他彻底失眠了。

    睡不着，自然无梦可做。

    注射完又3针抑制剂后，纪延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很久。

    舱室内一片幽暗寂静。

    他没有拉窗帘，透明的落地窗将混黑宇宙框成了一幅会动的窄边油画。

    那些叫不出名字编号的星体，或大或小，有圆有缺。

    放眼望去，最大的那颗行星是个砖红的，上面花纹仿若液体流沙画，透

    着瑰丽奇异的美。

    极远处，有一个发光发热的恒星，明明看起来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却燃烧自己给这个星系整个镀上了微弱的光。

    纪延年翻身侧躺，凝望着那颗砖红色行星，脑子就像上面的花纹一样，乱成一团。

    作为防线区内的军校生，他们的生活是非常辛苦的。

    听说在s78星兽还未出现的400年前，直接被拉去战场这种事很少会轮到他们军校生身上。

    但现在星际联盟情况特殊，进入军校，就意味着随时可能牺牲。

    相对应的，为了尽量减少人员伤亡，做好“台下功”，学校安排下来的日常训练量大到足以累瘫任何一个alpha。

    纪延年也不例外。而且他两年前就开始频繁出任务了。

    执行任务期间，过得比在学校还艰苦。

    食不果腹，风餐露宿，或者是长达几十个小时不眠不休的高度警惕，都是寻常。

    在这种更严苛的环境中，为了尽快让自己恢复到最佳状态，纪延年基本可以做到只要条件允许，无论任何时间地点，哪怕只有短暂的一分钟，都能闭眼就睡。

    然而，今天晚上，他非常不平静的失眠了，脑子里一直控制不住的反复回想，那些梦，还有那个不应该发生的吻。

    各种各样让人身体躁动的画面仿佛病毒入侵。

    鬼使神差的，纪延年在黑暗中举起手掌，他发怔的望着，仿佛还能感受到，即使隔着机甲也那么柔软娇弱的omega的身体。

    不该回吻，不该将叶慕兮狠狠按在怀里，不该扣着她的头颅。

    在察觉到叶慕兮意图之前，他就应该将人推开，或者，从一开始看到她进演练场时他就不该靠上去，也不该听到维克托说她要来，还主动去接。

    最最不应该的，还是那些梦！

    这些反应以前从未有过，现在来看，相当反常，而且已经不能简单归咎于易感期。

    纪延年意识到自己欲壑难填的荒淫贪念后，喘出一口浊气，。

    他眉心拧出深刻的线，紧紧地闭上眼睛，可惜几次勉强，都无法顺

    利进入睡眠状态。

    这个晚上，叶慕兮也睡得不太好。

    心烦意乱倒也不至于，但人躺在床上，同样有些辗转反侧。

    她对纪延年的欲|望其实相当简单。

    起初是因为范若晶，加上他的alpha信息素和她的甜橙精油过于相似。

    时机太巧，借口太恰当，随后便有了恶念。

    在寂静一片的黑暗中，叶慕兮审视自己。

    其实最开始，她其实并没那方面的想法。

    那是在什么时候有的呢？

    记不清了。

    很多感觉是逐渐堆叠起来的，但想法的改变，是一瞬间的事。

    包括今晚。

    叶慕兮闭上眼，鼻尖仿佛还能嗅到那股芸香科植株的味道……但是，这里是她的舱室，怎么可能会有纪延年的alpha信息素。

    现实和错觉她还分得清。那么，心里唯一的不舒服，大约只是那点不甘心。不多，只有很轻易就能忽视的一点点，还不足以对她的心情造成很大影响。

    呼吸逐渐平缓，叶慕兮慢慢闭了眼，陷入深眠。

    直到半夜3点多。

    这会儿正是身体睡得最沉的时候，一通语音通讯吵醒了她。

    在实验室时，某些实验反应的发生需要时间，有时刚好就在半夜，为了避免来不及记录，或者需要根据变化随时做出相应操作，她和同组的蒙德学长会轮流值夜，因此，她的光脑从不静音。

    寂静黑暗中，光脑芯片在手腕上发出刺耳的响。

    叶慕兮眉头皱起，眼球在眼皮下转动，手指抽搐好几下，才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半夜被惊醒的感觉很不好受，叶慕兮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是实验室找她，而后一秒，记忆回笼，她瞬间想起自己已经不在实验室了。

    实验室之外的，都不重要。

    而睡眠不应该被不重要的事打扰。

    叶慕兮五官皱成一团，不可避免的涌起一阵暴躁烦闷，但还是取出光脑，顶着刺目的光扫了一眼——

    原来是她名义上的母亲。

    上次对方主动联系，是6、7年前，她

    刚考上星际联盟综合科技大学的时候？还是3、4年前，她进入实验室的时候？

    记不清了。

    叶慕兮不适的眯着眼，当看清那个陌生的名字后，不由更加暴躁。

    她撇开脸，迅速将光脑设置成免打扰，然后一头倒了回去。

    不顺似乎就从这里开始。

    第二天早晨，叶慕兮稍微起晚了些。

    洗漱完后，她想起昨天半夜的那通电话，不由自主便皱了眉。

    光脑屏幕上显示的未接来电不止一个，前后相隔两小时，一共四个，名字全是她母亲的。

    叶慕兮面无表情的将记录删除，并没有回复的打算。

    被半夜吵醒的不爽快似乎残留到清醒之后。

    她坐到桌前时，不自觉的双唇紧抿。

    登舰之后，每天最重要的事不再是实验室。

    第一时间落座，打开光脑，看资料、读文献，变成了必不可少的要紧事。

    叶慕兮像平时一样点出论文和报告，拿起笔，抽了几张白纸，注意力便全部放进那些复杂冗长的文字数据中。

    到中午，叶慕兮草草灌下几支营养液，短暂的休息了一会儿后，开始整理关于她的实验的一些想法思路。

    这项工作一直到下午四点左右，叶慕兮才粗略的将这些天的新思路、包括在以前实验室碰到的疑惑和还未落实的想法，全部整理出来，发给她的新导师过目。

    科研实验有时是条独行的、没有尽头的荆棘路。

    在这条路上，遇到的一切人事物或许都可能是突破的机遇。

    叶慕兮还未直接接触新的实验室，所以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和新任导师交流，以谋求指导，顺便再给上级留个上进刻苦的好印象。

    等待回复的时候，叶慕兮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她将光脑留在桌面上，捧着水杯，站到舱室的落地窗前，与至远处一颗不知名的行星遥遥相望。

    不管在哪个星球上，仅凭肉眼，绝对看不到这样黑暗瑰奇的宇宙。

    只有在航行的太空舰船上，才能最直观的欣赏到这令人心生敬畏的一幕。

    开

    始有些犯瘾了……叶慕兮抽抽鼻头，尽量转移注意力。

    说来可笑。

    星际联盟综合科技大学因为位处n26星系，完全远离防线区，这个星系的掌权者以群众惧怕、影响社会安定等等理由，坚决禁止一切s78星兽的活体实验。

    在实验过程中，他们所能用的，都是s78星兽的实验专用小鼠模型，或者是一些已经彻底失活不再有研究价值的s78星兽组织。

    叶慕兮作为这里的科研学生，虽然研究的是一种作用于s78星兽的太空微生物，但除了各种新闻、视频，她居然从未切身接触过s78星兽活体。

    也是因为这个，叶慕兮才迫切希望能去c33防线军事学院交流学习，继续她的科研事业。

    毕竟放眼整个星际联盟，若论对s78星兽的研究，防线区的军校绝对是最好的。

    那里的科研人员不仅有机会接触真正的活体，而且校内还保存有最多最全面最新的关于s78星兽的资料。

    叶慕兮捧着水杯递到嘴边，抿了一口，这时，光脑响了。

    她走回桌前，就放下杯子坐回去的这么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光脑持续不断的响了好多声。

    叶慕兮伸手点亮屏幕，一条条消息滑动很快，新导师大约是嫌打字麻烦，每一条都是语音。

    语音后面是由光脑自动能转换成的文字，篇幅不短，最开始的几条消息已经被顶上去看不见了。

    最先映入眼底的，刚好是最后两句。

    叶慕兮看见，瞬间，心底一沉。

    『c33防线区域不比你来的地方，所以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下。』

    『换个课题。』

    作者有话要说：　　_

    猜，女鹅会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