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到底想说什么
登舰之后的第四天。
星际联盟公时，晚上19点40分。
叶慕兮坐在咖啡小舍里。
面前小圆桌上，字迹工整的草稿纸被压在光脑下面，她丢开笔，关了文献，闭上眼睛仰倒在懒人沙发中。
又是整整一天的脑力劳动。
叶慕兮捏捏眉心，松懈肩膀时缓缓吐出一口气，神情难掩疲惫。
和在实验室的忙里忙外不同，这种单纯的、不间断的学习和思考不仅会影响精神状态，还会让人腰酸背痛。
而且她看的是新导师发来的资料，未经梳理，又多又杂，有些还不是太沾边。
叶慕兮起身活动，几块骨头发出喀啦啦响。
疲惫和逐渐冒头的烦躁让她此时心情不好，而且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出现精神抚慰剂的戒断反应了。
要不是咖啡小舍给她送来一盘纽荷尔橙，淡淡的橙香勉强能安抚下，她恐怕坚持不了一整天。
叶慕兮坐回去，懒洋洋的耷拉着眼皮，伸手叉起一块鲜爽多汁的橙肉放进嘴里。
酸甜的汁水在口中炸开，叶慕兮嚼了嚼，虽然味道不错，却有些食不知味。
不能怪她挑剔。
前天晚上这个时候她正和最好的精神抚慰剂在一起，肆意呼吸享受。
昨天傍晚，他们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虽然闲杂人等太多让她无法获取纯净的信息素，但是聊胜于无。
而眼前这盘橙子，最多只能算是隔靴搔痒，不仅不过瘾，还让她越发想念贪婪。
抓起光脑，叶慕兮找到那个让她有瘾的名字。
灰的。
头像旁边再加一个红色感叹号。
纪延年果然没有把她从小黑屋里放出来。
好无情一a。
叶慕兮不甚在意的敲敲手指，然后找到维克托。昨天新认识的朋友，现在就该派上用常
她问：『还在训练吗？』
等了一会儿，叶慕兮才收到回复：
『对。』
『就在我昨天给你说的那个机甲对抗演练场，今天晚上人少，除了我和纪，就几个alpha在，你要来参观吗？』
维克托情商极高，甚至经验老到得完全明白她这一突然开口的主要目的。
叶慕兮也不扭捏，直接说：『来。』
她问：『你们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喝的，我请客。』
维克托随口说了一个她没听过的饮品：『带几瓶打卡就行』
叶慕兮问了下咖啡小舍的工作人员，才知道那是一种军部出产的功能性饮料，军舰上很多地方都有卖，各种训练场外的自动售卖柜也有。
机甲对抗演练场在军舰的a区，健身房、格斗训练场和极限环境模拟关也在这边。
叶慕兮没去过a区，顺着光脑指示找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了。
这里和舱室区很不一样，头顶上灯光明亮，惨白的光甚至亮得刺目。走廊很宽阔，左右两边的房间间隔不规律，而且很多房间的大门似乎是特殊材料制成的，四扇开合，又高又宽又特别。
和舱室区最大不同的是，走廊上alpha扎堆。
他们穿着各种各样训练服，浑身上下没有标识；有的两肩有军衔，但肩章颜色不一，图案不同，甚至上面的星星都看得叶慕兮眼花缭乱。
叶慕兮甚至还看见排列得比骨牌还整齐的方队。
各路军官来来往往，有些是几个人勾肩搭背，互相推搡打闹，看见叶慕兮时，会露出意外的表情，然后盯着她，和身边人窃窃私语。
有些则是独来独往，表情严肃，眼神锐利的瞥过叶慕兮，而后与她擦肩而过。
omega出现在这里大约是很奇怪的吧。
叶慕兮想了想，还是不要像个迷路的羔羊一样，在这个alpha信息素乱飞的地方自己走了。
她刚好走到格斗训练场的大门前，旁边就是一个自动贩售柜，随手买了十瓶打卡，给维克托发去消息。
『饮料太重了，能来接我下吗？我在格斗训练场门外。』
对方似乎正在用光脑，马上发来：
『ok。等着。』
过了大约两分钟，叶慕兮顶着各种注目礼，等来了……纪延年。
居然是纪延年？
叶慕兮目光穿过人群，一眼便看见了他，顿时大感意外，她明明是跟维克托说的。
是维克托让他来的吗？纪延年居然不嫌麻烦也答应了？
意外之后，叶慕兮缓缓笑了。
顶灯冷白的光十分晃眼，纪延年先一步看到叶慕兮。
她穿了一条奶白色的过膝连衣裙，五分袖，两条小臂和小腿脚踝都露在外面。脚下是双白色低跟鞋，旁边一堆饮料。
她背靠墙壁站着时，细腰纤纤，盈盈一握。
光打在她肌肤上，白得比身上白裙子还要晃眼。
她整个人仿佛都是纯白无瑕的。
然而，纪延年看到她的第一眼，眼前闪过的却是昨晚那个黑暗淫|靡的梦。
他放任欲|望，在梦里标记了她，对她做了很多不应该做的事……梦到最后，他都分不清是像一开始那样梦境控制着他，还是自欺欺人其实是他始终掌控着梦。
人来人往的走廊上，她转头，望过来，一眼便锁住了他，双眸闪着明亮的光，笑意吟吟又不设防的模样，简直叫他无处遁形。
纪延年连忙低眸。
他舔舔干燥的唇，每向她走近一步，便越觉得难堪。
可是，当他从维克托那里知道她要来的时候，他却迎着维克托似笑非笑的诧异，主动说来接她。
叶慕兮见纪延年走到她眼前了，也不和自己打招呼，只抿唇沉默着弯腰伸手将十瓶打卡拎上，腰一转，就要走。
她跟上他，笑着主动问：“怎么是你，维克托呢？”
“他在……”纪延年薄唇轻轻颌动，头颅压低，目光不知在看哪，不自然的停顿一秒后，才低声说：“他在帮我检查机甲。”
“你的机甲坏了？”叶慕兮顺着他的话，仿佛很熟捻一般，和他闲聊起来。
“我还没机会近距离接触机甲呢。”
“你的机甲长什么样子，是大型机甲还是小型的？”
纪延年走在叶慕兮前面带路。
周围打量太多，他没回话，只目光锐利的扫视一圈，高大宽阔的身体微侧，挡住投射到叶慕兮身上的各种目光。
这个侧身的动作有点类似于猛兽圈地盘，是所有alpha都能心领神会的本能。
即便是beta，也能看出这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宣告这个omega由他庇护。
叶慕兮跟在纪延年后面，穿过人群时，本就会时不时的侧身避让，所以并未注意到纪延年的这个动作有其他含义。
而且她只是个omega，alpha之间仅一个眼神就传递信息这种事，她并不能切身体会。
她只嗅到纪延年的信息素突然变得浓郁强烈，带着令人心悸的气势，像侵略或警告，非常具有压迫感。
仿佛大颗大颗的香橼果实被榨，汁水直接喷溅到她肺叶。
不疼，也不会感觉窒息，但让人心惊。
她疑惑的蹙了下眉，轻声问他：“你怎么了？问问你的机甲也要不高兴吗？”
“……不是。”纪延年立即收敛。
他转头，却依旧没看她的眼睛。嘴里似乎想说抱歉，但话脱口时，变成了其他的：“深灰色。小型的。”
“……？”叶慕兮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他的机甲。
他避开了后面的问题。
为什么要避开呢？
叶慕兮饶有兴致的在他五官立体的脸上转了一圈，偏不回避。
“刚刚，你的信息素，是你故意控制的，还是又暴走了？”
她用了“又”。说明昨天在餐厅，纪延年没控制住的那一瞬间的意外，的确被她察觉到了。
纪延年始终低着头，两颊鼓动，半晌才吐出两个硬邦邦的字。
“没有。”
“你看，你又骗我。”叶慕兮兴致勃勃的指责，“军官骗人不太好吧。”
“……没有。”纪延年只能解释：“我只是让他们别一直审视你。”
叶慕兮挑眉，有些没想到，这是纪延年会做的事？
她忍不住笑意，点点头，语气戏谑：“这样，谢谢你呀。”
纪延年惯有的冷漠掩盖住了些许不自在，默默道：“不用。”
他行走时腰背挺直，宽阔的肩膀完全水平，十瓶饮料在他手里，似乎没有重量似的，步伐还很快。
这样一个冷淡的alpha军官，看着似乎和平时没两样，但叶慕兮却看出来了点不同——
他始终低着头，尤其不敢看她，一直敛目在地板上打转……、
怎么像犯了错一样？
叶慕兮为自己冒出的这个念头感到可笑。
摇了摇头，她又问：“那么，你不否认昨晚你的信息素暴走了，对吧？”
纪延年的步伐慢了一拍，叶慕兮差点撞上他后背。但他只停这一下，旋即恢复正常继续往前走。
叶慕兮观察到他两片薄唇紧抿着，什么都不说了，肩背上的肌肉束却绷得紧紧的。
他的反应无疑是答案。
看来昨晚餐桌上那一瞬间暴涨的信息素并非她的错觉。
叶慕兮感到一阵愉悦，她仿佛步步紧逼的对弈者，捏着手里的棋子，在棋盘上布下陷阱，就算他不说话，也能从他身上得到想要的信息。
“好吧，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你信息素的事。”她用哄的语气，轻声轻语的，又问：“那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想别的alpha一直审视我吗？”
相比叶慕兮，作为军人的纪延年更懂对弈，这是军部必修课，但他从没有把心思花在这上面，至少和一个omega交谈时，他不会有这些花花心肠。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一直容忍，也不代表他对叶慕兮时不时的暗示毫无反应。
纪延年终于停下来。
他转身，眼眸凌厉如匕首，高高的眉骨阻隔了顶灯投下的冷白光，墨绿色的瞳仁在阴影中更加漆黑。
可能是因为防备，他的声音变得紧涩晦暗：“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慕兮仰头，见他身姿笔挺的矗立着，低头凝她时，居高临下的，冷酷的表情看着有些吓人。
她丝毫不怕，迎着他的目光，往前一步，朝他更近几乎贴上他起伏的胸膛：“我想说什么都能说？”
为了与他对视，她的脸仰得更高，露出整个脆弱的颈部，温热湿润的喘息几乎全洒在他锁骨上。
纪延年攥紧拳头，想后退，却被她幽幽目光锁得不能动弹。
她根本不是纯白无暇，她眼里的恶趣味和逗弄丝毫不加掩饰，简直要溢出来了。
“我喜欢你的信息素。这也能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