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来自鬣狗的杀机
西疆的夜来的总是猝不及防。前一会儿天际烈阳尚有余温未散,下一刻便消弭殆尽,于是寒冷悄然弥漫了整个黄沙道。只待又一阵夹杂着霜沙的风掠过丘堆,那沙子上驻足而立的五人不禁抖了机灵。
即使身着锦缎棉袍也挡不住这西疆夜里透骨的风。
“今晚暂时歇脚。”鬣狗组为首太监壹盯着沙丘下方烛火未灭的客栈说道。
余下四人尽皆未出声反驳。
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微妙,有时是不得不相互依靠的队友,有时是可以随时背刺的敌人。不过眼下,壹的提议倒是恰巧符合五人的共同想法。
“走了。”伍摸了摸腰间软剑而后出言道。
壹眼光闪烁不定,却也跟上诸人。
沙丘下。
一方客栈。
昨日一方客栈的老板刀麻子外出采补给养至今未归,客栈内仅有邱娘一人忙前忙后。好在今日客不算多,不然还真就忙不过来。
邱娘叹气:要是芈娴在的话就好了。
想到这儿,邱娘对何不知的怨念又加重几分。
一方客栈楼下大堂已无人落座,今日的所有客人皆已回房。此时,大抵都窝在温柔乡中。
“吱——”
邱娘推开客栈前门,那房檐上挂着的驼灯摇来摆去忽忽闪闪。
所谓驼灯是由驼骨作架驼皮环裹而制成,其内所烧脂肪亦是骆驼的脂肪,是名驼灯。
客栈挂着驼灯意味着客栈尚未打烊。
当然,其它地方的客栈也有相似之物,不过大多是豚灯或是马灯。驼灯大概是西疆独有。
邱娘手持木叉正欲挑下那将熄未熄的驼灯,却闻身后人声传来。
“老板,可有空房?”
那声音许是阴柔了些,邱娘回首看去,一行五人皆黑袍白面。
确是男子。
她那眼珠子里有一丝诧异稍纵即逝,即便黑夜给了邱娘最好的遮挡,可那驼灯此时却在微风掠过之下亮了起来。
“有空房吗”伍出言道。
“仅有一间。”邱娘将驼灯横在身前。
伍摸着腰间软剑,眼睛眯了起来。
“将就一下吧。”壹瞥了眼躁动的太监伍,眼内些许杀意流转,“做些饭菜送到房间来。”
说着便递过一锭银元宝。
邱娘沉默半会儿,接过元宝道:“好。”
尽管邱娘很是不愿,但她在这西疆踉踉跄跄也走过了十几年,大抵知晓眼前这几位不是好惹的主,于是收敛了脾气。
待邱娘将那五人引至唯一一间空房前,遂下楼前往后厨。
房间内。
为首太监壹就那么干坐在床板上,而太监伍靠在窗边擦着软剑,余下三人则围着桌子斟茶自饮。
“今晚好生休养,明日一早出发。”
壹说完便闭目养神。
闻之,余下四人并无回应。
不到半个时辰,那房间的门便被推开。
邱娘端着木托进来,将菜与饭一一放下。
一盆饭大抵五人量,一盘小炒青菜,一盘韭菜蛋花,一盘尖椒豆腐,一盘糖浇香芋,一盘凉拌笋丝,一盘木耳炒豆皮,共六个菜。
“各位客官慢用。”
说着邱娘便欲退出房间。
“慢着。”伍道,“这破客栈没有肉食吗?”
太监伍阴沉着脸,似毒蛇出气儿。
“各位客官海涵,实是我家那口子昨日外出找补给养未归,如今客栈内并无肉食。”
闻言,伍擦着软剑的白手停在空中。
“切忌惹事,将就一下。”壹盯着伍出言说道。
随后壹看了眼邱娘便说:“你且先下去。”
太监贰、叁和肆三人倒是实在,漠视壹与伍的争端,自顾自打起饭来。
伍冷哼一声,随即环桌坐下。
不过才动三下筷子,伍便放下手中碗筷,提剑欲出门。
“不要惹事。”壹盯着太监伍冷冷说道。
“我去打猎你也配管?”
伍似笑非笑。
如今任务已经完成,他并不需要看壹的脸色。
鬣狗营就是这样,任务完成前以任务为重;任务完成后,各自之间便如同敌人。
“哼!”
壹索性闭目不管。
太监比常人之七情六欲先天少了一欲,他们会像发了疯似地寻找那一味欲望的替代品。
口舌之欲便在此替代品之列。
当然并非是所有山珍海味都是他们的追求,鬣狗营的太监几乎都不喜欢鸡蛋,他们认为吃鸡蛋是对自己那残破身体的侮辱也是对他们身份的挑衅。
所以,他们从不吃鸡蛋。
圆桌上那盘韭菜蛋花从始至终无人动筷。
不消一刻钟,太监伍端着盘炒肉片进了房间。
砰!
盘子放在桌上,四双筷子齐齐而下,不一会那盘肉便被吃个精光。
随后也不管桌子上杯盘狼藉,那太监四人便草草休息。
却待四人闭眼,壹便睁眼盯着那盘子,心里想着事儿。
“蠢货。”
尚不待天亮,五人组便齐齐早起。
待下楼,不见昨日老板娘。壹瞥了眼老神自在的太监伍,随后往前台柜桌放了锭金元宝,便走出客栈前门向凉州方向奔驰。
余下四人亦紧跟其后。
不一会儿,后厨门帘掀起,一个中年胖子走出,随手拿起放在酒坛架子后桌台上的干净白布擦了擦脸上的汗,又擦了擦手上的血。
中年胖子名叫丁当,是这一方客栈的熟客,来往旧胡地与九州做药材生意,家传了一手不错的医术,凭借卓越的眼光倒腾起了药材,可以说源自旧胡地的诸多药材都是他丁胖子引入九州的。
“妈的。”
丁胖子望着西疆天际刚刚露头的微芒,摇了摇头,随后掀开门帘便熬药去了。
待那五人离去,丁胖子便差了手下一个大汉去往泥藕寺报信儿,准确来说是找老板娘的女儿报信儿。
丁胖子深知在刀麻子或者老板娘义女赶来之前他是离不开一方客栈了,于是待药熬好交付给他女儿丁香后,便坐在前台临时充当客栈老板。
天渐明,一方客栈的客人陆陆续续出门下楼。大家伙儿定眼一瞧,老板换成了他丁胖子。
有熟络的人打趣道:“吆,你丁胖子做的不是药材生意吗怎地成了这客栈老板?难不成想把这一方客栈改成药店?”
大家伙闻之纷纷打趣。丁胖子也不恼,只是默默应付着客人的各种要求,心里计算着伙计回来的时间。
每当有人问老板娘去哪了,丁胖子便推说邱娘身体不舒服在休息,自己是临时顶替老板娘。却也无人感到异常,大家伙儿只待是真的,于是自顾自忙事散去。
却说那五人组在沙漠里一路奔驰,昨日之事心里门清,五人心照不宣不再提及。
壹突然停止奔跑,立在原地。
四人疑惑,未等发问,便见一大汉骑着骆驼向他们来时方向赶去。那大汉一人领着五只骆驼,骆驼身上挂满了包袱。
壹眯着眼大概知晓此间事理,他回头盯着太监伍。
伍并不墨迹,随即抽出软剑向大汉走去。这种擦屁股的事他们并没有少干。
大汉拉住骆驼,看着眼前手持软剑之阴柔男子,神色莫名,内心不由得一股悸动。
“敢问阁下拦路,有何指教?”
大汉声重,太监伍闻之更像是讽刺。
“杀你。”
太监伍甩甩软剑便冲向大汉。
不过五丈之距,眨眼间太监伍便袭至骆驼前,遂一跃而起手中软剑刺向大汉,同时朝着大汉胯下骆驼甩袖扔出沁过毒的青铜三角镖。
那大汉身体侧倾躲过软剑直刺,顺手抽刀抡圆击飞了本该击中骆驼的三角镖,遂借抡势挑飞软剑,太监伍其力不敌踉跄落于沙上。
江湖就是这般,多少杀戮莫名其妙而起,多少人莫名其妙而死。
当江湖人抽了刀,他便明白此间事不是碰两杯酒便可解决,最终结局多是不死不休。
那大汉的刀并不是有名的神兵利器,只是一把剔骨刀而已。太监伍瞧着,神色疯狂而倨傲,他向来瞧不上力大之人,他习的软剑,他练的暗器,无一不精巧阴毒,杀人简单。
更何况死在太监伍手下的横练高手也有不少。
却在二人沙前打斗之间,原本默不作声的壹突然出言道:“那大汉是用刀高手。等会若是他拉下脸向吾等求救,我不会管。”
太监贰、叁和肆三人神色莫名,并未搭茬。
也就十几个呼吸的功夫,大汉的剔骨刀便架在了太监伍脖子上。
太监伍回头盯着看戏的四人,神色怨毒。四人老神在在,笑着看向太监伍那张满是怨恨的脸。
而那大汉本不想杀人,却在临放人前的一刻心头一阵冷悸,遂直接抹了太监伍脖子。
那太监伍并未扑腾多久便咽了气,也只是染红了一小片沙。不一会儿黄沙便重新铺了一层,似乎是什么事都未发生般。
大汉甩了甩剔骨刀上的鲜血,重新看向余下四人。
“他太蠢了,死得其所。不如我们就此罢手。”壹出言道。
太监贰、叁和肆均单手攀附在软剑剑柄上。
大汉沉默了一会儿道:“好。”
那四人组随即奔向凉州,只是速度更快了些。
大汉摆跨骑在驼峰之间,似乎感到失去了什么,他回头看向四人奔袭的方向,遂摇摇头加紧了赶路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