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在纠结什么
“所以,老板娘送了什么给你乐成这样?”
何不知扛着米粮走在前面,芈娴背着小包袱就躲在何不知影子里。
影子够宽,刚刚好遮阳。
那包袱里装着老板娘送的各种小物什。
“要你管?”芈丫头乐道。
临回去时,邱娘特意将收拾好的小包袱递给芈娴。两人脉脉含情不舍离别。
何不知果断拉着芈娴上路,刀麻子感激地对何不知颔了颔首。显然,何不知即时阻止了一个由少妇和女童组成的戏台班子搭成。
在这黄沙漫天的地界上演这么一出苦情戏,光是想想便起鸡皮疙瘩。
“不就是些金银细软、脂粉女工或者是机巧玩物、江湖话本之流?”何不知笑道。
芈娴抱着小包袱并不想搭理他。
自一方客栈出发二人已走些时辰,芈娴逐渐有些体力不支。
西疆的早晌日头正毒,即便小家伙气力过于常人也顶不住那经久暴晒。何不知扭头看着影子里的小丫头甚觉心疼。
他腾出手将水袋递给芈娴。
芈丫头低着脑袋,额头正撞在水袋上,一时间便觉有些头晕。
“先喝点水歇息一会。”
何不知停下脚步挡在芈娴身前。
迷迷糊糊灌了几口水下去,芈丫头这才清醒。她瞧着立在自己身前背着米粮的何不知并未出多少汗。
“你怎地汗都不流?”芈娴不忿道。
“平常叫你练几门内外功秘籍你不练,现在好了,你羡慕不来。”何不知笑道,“藏经阁里可是有不少稀罕秘籍,回头你也找几门练练。”
“哼!要学我也不学佛法,肚子长那么多肉,难看地要死。”芈娴反驳道。
“芈温凉,小僧郑重的告诉你,修习佛法并不会大肚子,反而如你那般胡吃海塞,肚子总有一天会同天姥泽里的臭蛤蟆一样圆滚。”何不知持续嘲讽道。
“哼!那老娘就练刀练剑,耍枪耍棍,就不信还会胖肚子。”芈娴赌气道。
普通人的先天气力总是有限的,即使异于常人也不会太过分。习武之人之所以比普通人气力足,是因为所习功法拔高了人的气力上限。
外练打磨筋骨,内练造就一口绵绵不绝的内息。精纯的内力可以延缓气力消耗甚至直接代替气力消耗。
何不知走到此地基本上没流过汗,其功劳当属他日日苦修的佛道功法。
旧汉朝与新朝交替之际,老和尚散尽泥藕寺八百载所积香火,与江湖上诸子百家做了个交易,换回了当年法佛之战后流出西疆的各种功法秘籍旁经杂注以及古碑石拓等。
加之泥藕寺佛家先辈八百载以来收集的各类江湖秘籍左道功法,可以说,泥藕寺的破烂藏经阁囊括了古时西疆十之八九的武道诸法,可谓是应有尽有。
“等回到寺里,让老和尚给你挑一本合适的内功心法,再挑几门优秀的外功练着。”
话语间,何不知便自我决定了芈娴的未来一段时间的命运。
“你练的功法叫啥名呀?”芈丫头有气无力地说道。
“《小自在天如来经解双旁注》”
“哇——,好难听的名字。”芈娴不屑道,“也是老和尚挑的?”
“是我自己挑的。”何不知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那我也自己挑。”
何不知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于是只道了声:“阿弥陀佛。”
“走吧。”何不知转身。
芈娴拍拍了屁股便迅速藏在小和尚的影子里。那深深的脚印没过多久便迷失在风沙里。
“嘭!”
米袋被重重地甩在后院仓库烂地板上,何不知拍拍双手便去往老枯井旁打水。
待何不知略略洗漱,便立马去往藏书阁。
没有他在一旁帮衬,芈娴总是会将本就不算整齐的藏书阁弄得乱糟糟的。
“吱——”
果然,何不知抬手便将飞来书籍握在手中。
待近芈娴身,何不知双手已捧了一摞。不等将书本放在地上,何不知抽出一只手将埋在书堆里的芈丫头提溜出来,二人就那么大眼儿瞪小眼儿对视着。
“放我下来。”芈娴双手抱胸道。
“你个外行瞎翻个啥?”
芈娴正欲反驳,老和尚踏进藏经阁门内。
“阿弥陀佛。”不空老和尚见状道了声佛号,悄然运功,抬手便从藏经阁二楼、三楼以及一楼楼梯拐角吸来三本破烂秘籍。
书籍骤停间,荡起不小灰尘
“咳!”老和尚拂袖捂着嘴发出股厚重男音:“此三本秘籍,不属佛门范畴,其修成内息属性阴柔,适合女子修炼。你且看看。”
何不知接过秘籍顺手将芈娴放下,翻开最上一本。
“唰!”
芈丫头眉毛一动,抢过剩下两本。
“《甲阴宫葵乙集注本》?”何不知念出名字,“怎地是注本?前路宽后路窄,拾人牙慧总归不太好。藏经阁竟未曾收录《葵乙集》原本?”
“原葵乙集石刻遗失于两百多年前的法佛之战。法佛之战后,唯有三处拓本流出西疆,一份藏在儒家书院,一份被法家遗老带走,剩下一份却是让道家捡了便宜。这本《甲阴宫葵乙集注本》则脱胎于当初儒家带走的那份拓本,上面记录有历代功法修习者的感悟。”老和尚面无表情说道,“甲阴宫本就以女弟子为主流,这《葵乙集》作为甲阴宫看家功法,其内息浩渺绵阴,同时可参考注解修行,入门十分简单。正因如此,少有人能抵抗住旁注的诱惑。众生皆苦,人总是习惯呆在安全舒适之所。”
“阿弥陀佛。”老和尚搓着佛珠,“这么多年九州江湖上少有流传出有关甲阴宫的消息,多是江湖众人茶余饭后闲谈时顺嘴提过有这么一个门派。想来,这甲阴宫大抵是没落了。”
何不知稍稍翻看了《甲阴宫葵乙集注本》后面的注解内容,感慨道:“十三份注解,虽愈发精细,不过却大同小异。这儒家果然工于教学之道。”
芈娴没有搭理二人,反而念出手中书名:“《平冼录》?”
“《平冼录》,曾经的一代奇书,原本收纳于前朝皇宫宝库,机缘巧合之下流入老衲手中。据说由一位春秋大能所创,一共九层。传说修炼此法如潮打河堤,六层之前如浅滩柔浪,六层之后若擎天巨潮。曾经有位佛家先辈穷其毕生精力只练到第六层便再无寸进,最终抱恨坐化,这《平冼录》也就逐渐无人问津。”
小丫头随即把第二本翻面。
何不知接过芈娴递过来的《平冼录》。
“那这本——《鹿胎诀》呢?”
“阿弥陀佛。很难。”老和尚递给何不知眼色,何不知微微颔首,轻笑。
“然后呢?”芈娴似乎有些好奇。
“没了。”
“就没了?”芈娴不解。
“嗯,没了。”老和尚点头道。
“这本秘籍我翻看过,确实挺难的,况且算半个佛门功法。”何不知附和道。
“半个?”芈娴更不解。
“《鹿胎诀》是老衲所创。”
“嗯?这是老和尚你编的?”芈娴撅着嘴,“好,就决定是你了,《平冼录》。”
“不再考虑考虑吗?”何不知轻笑道。
“哼!”芈娴扭过头去。
“其实。”何不知开口道。
芈娴耳廓微动,稍晌不见下音,而后跺了跺脚扭头说道:“其实什么?”
“《鹿胎诀》是小僧所创。”
“放屁。”芈娴愤愤然将《鹿胎诀》甩向何不知大脸。
何不知轻松接住转而递给不空老和尚。
“《鹿胎诀》确不是由老衲所创。老衲之所以说算半门佛道功法,是因为它的原主人曾经是名道姑,不过后来还俗了。”老和尚搓着手中佛珠淡淡说道。
“这道姑也是妙人儿。还俗后便入宫当差,凭借自身一副好皮囊爬上龙榻,最终造反失败被诛。当时,那些江湖闲人戏称她为‘离龙椅最近的女人’。”
芈丫头耳朵微动。
“选哪个?”何不知看着芈娴心有意动,顿感有趣,继而问道。
“哼!不行不行。我要自己想想。”芈娴娇喝道。
说着,芈丫头从不空老和尚怀里抢走了《鹿胎诀》,而将二人推出门外。
“嘭!”
藏经阁的门被芈娴关上。
不空老和尚和止戈小和尚站在门外,呆呆互望。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何不知临走,回首大喊:“记得好好选啊!”
“砰!”
一本不知何名的经书砸在了藏经阁木门上,撞得木门来回“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