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小天鹅》
唐家的车停在藤磐门口, 在流水般的豪车中并不起眼。然而在唐知鱼下车时，大家却不约而同对她和曲烟行注目礼，有看笑话的, 有漠不关心的。
曲烟绷着脸，目不斜视，直到在校铁门刷机边上看到一身黑白制服的女孩子, 她的脚步一顿。
这个女孩的眼神和其他人并没有区别，引起曲烟注意的是那双眸子, 瞳色偏黑偏淡，加上这神情, 和记忆中的那人十分相似。
宋韵书敏感地感受到一身贵妇装的唐知鱼妈妈瞥来的视线。
她不禁抓了抓手中的手机，那是霍逞硬塞给她的, 不知怎么, 此刻她有些紧张, 好在握住的东西给她一点安全感。
宋韵书自嘲，大概是前段时间霍逞那边的姑姑阿姨这些女性长辈来找她麻烦, 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对这一类贵妇有些敬谢不敏。
她看着从豪车下来乖乖跟着贵妇的唐知鱼，之前面对唐知鱼时的愧疚减轻了许多，她甚至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没有做错。
她猜想, 阿言前世能和唐知鱼离婚, 定是知道了对方的真面目吧, 一个仗着家世做出抄袭这种事的人, 乔廷言风光霁月的性子怎么可能和对方相处的下去。不过他们圈子从来都是注重保全颜面的，所以当时人人都说，是因为二人性格不合, 感情才走到了尽头。
宋韵书甚至都可以联想到，乔廷言前世是怎么忍住嫌恶，还当众微笑祝唐知鱼幸福。
先前对对方的同情简直是在浪费她的感情，宋韵书露出坦然之姿，她们这些有钱人就应该得到惩罚，可惜的是，整件事中，原欣将校园欺凌她的事情评论推得一干二净，就算网上有为她仗义执言的，也被原家压下了热搜，而藤磐校方似乎也不允许再出现“小木鱼”以外的污点……
曲烟并不知道这个一会儿笑一会皱眉的女生就是背地里骂了好几轮的特招生，这个一切事件的起点。
女生虽然不是穿金色制服，但手中拿着的最新版折叠机，曲烟第一眼判断，就误会了，以为这是个比较有钱的特招生，一些有钱但没有j市圈子人脉的家庭，会让子女以特招生的名义进入藤磐，也不足为奇。
曲烟对这种投机行为感同身受，她对着那个女生微微颔首，“这位同学请让一让。”唐知鱼声线的甜美部分遗传自她的母亲。
宋韵书听了一愣。“哦，好的。”
她嘴唇抿起，用校卡刷了门禁，走了进去，给她们让开了路。
唐知鱼的妈妈可真温柔，和霍逞的亲戚很不一样。
这天正好是学生会招新的日子，下午没有课程，学校里许多同学三三两两挽手走着，氛围散漫而自由。
曲烟一眼就看到游荡着的熟悉身影，那人曾经和自家的知鱼走得很近，她刚想打招呼先问点情况，结果对方明明看到她们却立马转过头很快溜走了，对她们避之不及。
唐知鱼看到，那是程家家，看对方这溜走的背影就很心虚。或许她该想想，程家家会做什么让她心虚的事情，唐知鱼眸子泛起深意。
曲烟胸膛起伏，眼睛抽搐地撇过眼。四周走着的大多是穿着金色制服的贵族生，她可不能闹得难看，保持住仪态，她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往校长室那边走。
宋韵书瞧着这一幕，不免心中感慨，这避瘟神的模样，多像曾经原欣对付她时，她被孤立的糟糕处境。
唐知鱼看起来就是个温室里的娇小姐，没有她在底层磨练多年的坚强，此刻对方心里大概要急哭了吧。
她特意瞄了眼唐知鱼的脸。
对方脸颊仿佛仍旧如月色莹润饱满，气色没有泛黄，面容没有憔悴，依旧那么光彩照人。
怎么会？
难道这些天她就没有焦虑烦躁煎熬日思夜悔睡不安稳吗？！
不，不可能的！她经历过那种彷徨，霍逞总是说她身上有她们千金小姐没有的一股劲，她虽然没回应霍逞的话，内心却认同，她能在种种打击中始终坚韧不屈服，彷徨却不认输。她其实……一直都认为这群贵族生是比不过她的，没有谁能比得过她肯吃苦，肯努力，不怕委屈不畏强权。
宋韵书心里觉得怪怪的，就像是一个人被人夸了独特结果第二天遇上个比自己还要独特的人，她的心中颇不是滋味。
宋韵书略带紧张地望向唐知鱼身旁的贵妇，贵妇的脸上，透过白色粉底隐约可见眼角一圈的青黑色。
她忽然松了口气，宋韵书觉得自己简直是高估了对方。唐知鱼看起来没一点憔悴，不是她以为的坚强，而是对方的确一点都不担心，应该是觉得出了事，还有长辈在上面顶着？是啊，藤磐的贵族生，即使犯错，也有人替他们承担，就算将来真被藤磐弄到退学，很快又能由家人操作转到普通高中，他们有太多的后路了。
果然应了那句话，你之所以过得轻松，是因为有人替你负重前行。唐知鱼自己对做的错事无知无觉，却把压力都给到了父母身上。
宋韵书转而又静静凝视起唐知鱼的妈妈。
这就是真正的母亲吗？别人的妈妈一心一意为儿女，而为什么她的生母就……
宋韵书的心理真正年纪都二十八了，前世正是要备孕的时候，即使后来因为男友出轨打消了怀孕的念头，但她仍旧对曲烟有同理心。
再加上内心深处对完美母亲形象的期盼，宋韵书猛地抬起头，她无法做到视而不见，她上前一步拦住俩母女，说道：“唐同学，抄袭的事情请你自己处理好，不要再让自己的母亲伤心，不要让爱你的人为你操心。”
为什么有的人可以肆无忌惮地挥霍亲情，而有的人身边尽是不合格的父母亲呢。
宋韵书看着曲烟的面容，她早就忘记抛弃她的那人模样，她想，若是那人当初有一分眼前贵妇对孩子的着想，也不会把她扔给一个无事生产整日醉醺醺的酒鬼。
“同学你是哪位啊？”曲烟心底有些无语，不过面上仍抿着微笑，外人看来还是个亲和的年轻阿姨。
“阿姨，我叫宋韵书，和唐同学的关系……我和唐同学说过话。”宋韵书还想说什么，就立马被曲烟打断。
“你就是宋韵书？！”曲烟声音拔高，就是这个贱人，所有事情的起因都是她！看到这当事人还没眼色地舞到她眼前来，恨不得当场给上一嘴巴子。
“妈咪，我们约好的时间要到了。”唐知鱼一看曲烟颤抖着的手指，就跟她肚子里蛔虫似的，明白曲烟要发飙了，她赶忙打断。
她转头对着宋韵书，梨涡轻陷，笑眯眯地讥诮道：“宋同学和我第一次见面好像就认定我是做错了事，不得不说，我总觉得宋同学对我好像有种执拗的偏见，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们之间有过过节？”
宋韵书一噎，等人离开才反应过来，上次见面，唐知鱼人说话轻轻柔柔的，怎么现在却那么强硬，唯一的区别是……阿言不在场。宋韵书明白了，显而易见，对方是个两面派，对着乔廷言是一番样子，对着她又是另一番模样。
难怪阿言会和她离婚，她呢喃道。
宋韵书也生气了，她好意劝人向善，哪里错了。
宋韵书再怎么告诉自己要理直气壮，却也控制住让唐知鱼的话不停在脑海中回荡。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车祸伤好的侧脸，上面的伤痕虽好，但疼痛依旧存在心中。
这一世才是真实，唐知鱼品格堪忧，阿言没有因为一时蒙蔽和对方在一起，甚至结婚，这是对的，她真的没有错。
宋韵书和唐知鱼她们错开，往学校的礼堂那边走，路上的人见了她，认识的人都会露出个笑脸对她点点头。
宋韵书不由心情好地勾起嘴角，所以说，靠着自己干干净净的努力得到回报，怎么也会高兴。
……
学生会招新就在礼堂这边，宋韵书递交了简历，拿着报名表在填写时，听到一阵人群的脚步声。她好奇转头，便看到一群男男女女拥着一个穿黑白制服的人进入礼堂。
这是头一次，在藤磐见到特招生有这么大的排场，不过，那些跟在后面起哄的人不是什么跟班，而是心甘情愿来为站在最前面那人打气。
“陈斌，你可一定要为我们特招生争气！”听见那群人叫领头人的名字，宋韵书有些惊讶。
陈斌？是那个陈斌吗？
宋韵书连忙抓住身边的学姐问道：“陈斌同学没有被内推进学生会吗？”
“啊？没有啊，听说今年这一届招新，所有的免试内推资格都取消了。”
“取消了？为什么？”宋韵书拒绝霍逞那个名额后，就没有再关注那些面试名额到谁的头上了。
“这……”
宋韵书看着对方欲言又止，不禁着急说道：“学姐，你就透露透露告诉我吧，这不，我也是想进入学生会的，以后都是自己人了。”宋韵书挥了挥手中的报名回执单。
“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宋同学，你可别告诉别人是我说的。事情是这样的，霍少特意和其他拥有招新免试资格的人说了下，不让这次发放资格名额了。呐，看你这样子，也是知道陈斌本来是要被内推的吧？刘学长多看好陈斌啊，害，只不过他也拗不过霍少爷。霍少的意思是，他看好的人都没得免试，其他人就更没资格了。”
霸道！宋韵书满脑只剩下这个词，但她却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内心的某个角落里发了芽，又愧疚又甜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