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悲戚
苏柔起来的时候,两侧太阳穴处突突地发跳,苏柔暗笑,难道和皇帝在一起久了,自己都有点学皇上,开始头痛了?
不过想想,自己昨天只不过夜里被打扰,就有些不适,皇上本就有旧症在身,昨天本就和自己闹腾的晚,还未正经休息就被叫起处理事情,恐怕会更不舒服。喝了空间灵泉,觉得醒脑许多。
苏柔由侍女服侍梳妆,穿戴时,惠齐给自己取了清淡雅致的宫裙,苏柔:“换件鲜亮点的衣裳来。”
惠齐没有多问,默默向后退去。一旁服侍苏柔洗漱的唤莺皱着小脸,有些踌躇对着苏柔,欲言又止的样子,苏柔余光扫过,不以为意,并不让她上前细问。
襄儿见了,忙给唤莺使眼色,拉扯她出去,直到门外:“怎么傻愣在那里干什么?”
“我没有。”唤莺嘟嘴回道“我这不是怕主子步瑛贵人的后尘。”
襄儿死皱着眉头,低声斥道:“主子还需你来管。只管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襄儿见唤莺仍不知错的样子有些头疼。这唤莺仗着曾和主子在储秀宫的交情,再加上性子本就不稳重,觉得自己是元老一般的地位。
要说平时主子兴起玩闹时喜欢带上唤莺和玲珑几个活泼的侍女,可比起生性憨直的玲珑,唤莺这次越发不着调了,直接越过主仆界限。即使主子对着宫女再没有架子,奴婢们也不可自以为是,敢做主子的主。
这唤莺按资历轮不到揽月阁里头伺候,主子做事一向心中有数,把唤莺时常叫到身边伺候着定有其深意。襄儿只能强压下心中不耐,努力和颜悦色对着唤莺好生解释一番。
苏柔照例去重华宫请安。
今个她梳起惊鸿髻,簪上宫中司制为苏柔特意献上的金步遥
碎步款款,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头上云髻高耸,步摇光华灿灿,摇曳生姿,顾盼之间益增妩媚。真如同神妃仙子在世一般。
这步摇最考验女子的礼仪情态,只有温婉娴静之人,才能发挥这步摇的作用,恰恰苏柔的礼仪可是经过两世的磨练。簪上步摇,迈着碎步走在宫中小道上,不缓不急,又清姿曼妙,妩媚摇曳,一种楚楚动人的风情韵致,油然而生。
苏柔于宫道上,远远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遇到的妃嫔都吃惊不已,要知道苏柔从前虽然美如仙,和其他宫妃相比却也打扮地朴素。今日完全转变了风格,让众人目不转睛。
苏柔今天这番打扮自然是有其深意。她如今算是盛宠了,皇上总是下午就早早来到揽月阁,一个月总有十几日伺候。不必再保持无害形象,因为你再表现无害,妃嫔们都知道自己在装蒜,还不如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给他们一个震慑。
嫉妒是针对与自己相差不大的人,而对于差距拉开很多的人多数人是羡而敬之,只能仰望。
苏柔正是要转变在众人眼中印象,现如今火候已到,她要成为后者,众人心中的仰望。
坐在靠前的位子上,苏柔仍如往常般露出梨花般清淡的笑靥,可众人却不敢再小觑于她。把玩着茶杯,悠然安坐。
上首的辛贵妃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眼神也暗淡了许多,看来这几日是真的生病了。皇上连敷衍都不敷衍,贵妃生病也一次也没去看望。
苏柔知道这其中牵扯一件件往事。辛贵妃是真性情的人,被陛下疏远也从不邀宠,也不知道是跟谁较真。最后还不是苦了自己?
比起有名无实的贵妃,今日苏柔可是大出风头。
每次请安总能有些有趣的事情,除去伺候皇上,苏柔也就在请安的时候能得些趣味了。
今天晨会上,皇上居然下旨意,再次贬斥薛嫔为薛常在。
这……
原来,是宫中的议论招来了皇帝的不满。宫中不少人都在传薛常在是因为薛家之事,整日心情抑郁,甚至还不进食,才导致龙子不愿在薛嫔身上待着。也有传龙子灵气聪慧,可不愿在劣迹斑斑的薛家人身上投胎。
各种说法,议论纷纷。
“……陛下大概是听说了这流言,就让张公公查了这事,还真让他查出,薛常在有好几次不吃不喝,甚至还查出薛常在早就知道自己怀孕这事。这不是捅了马蜂窝。”
玲珑对着苏柔透露这宫里的八卦。
玲珑也算是被苏柔重用了,领着三等宫女的俸禄,还有襄儿额外给她的些打赏。她不是嘴碎的人,就是爱打听这些事情,所以就在主子这有了大用处。不瞧着,主子几处私下里地和自己说自己比在外做事的忠良还得用些。
“那张公公是查了薛常在身边的宫女?”苏柔疑惑道。
“听说为了顾忌刚流产的薛常在,起先只是暗地里查着,后来有了实锤,陛下就交给陈淑妃处置了。”
“陈淑妃?”
“听说辛贵妃这几日身体不爽利,且把之后几日请安都取消了。大概是这样,皇上才把事情全权交给了陈淑妃。”
苏柔暗思,这事交由陈淑妃,恐怕湘汀是难保自身了。
这会儿,玲珑还没停下说话:“陈淑妃又细细查了,确实如此,听说陛下确定此事后脸色难堪极了。当即就下了旨意要贬斥薛嫔,也就成了现在的薛常在。”
苏柔被玲珑逗笑了:“怎么你们还能知道陛下脸色难看极了?”
玲珑挠挠后脑勺,憨道:“他们都这么说。”
“知道了。”苏柔话锋一转,神色倏地严肃:“玲珑你要知道这宫中最忌讳的是探听圣踪,揣摩圣意,这陛下如何可不是我们能说的,以后可不能乱说。”
苏柔声音柔柔,好似是善良的为玲珑好。玲珑知道主子的意思,连忙应了。玲珑知道不能在外面多说什么,要知道现在揽月阁的人外面都虎视眈眈。
——
另一头,苏姚来到湘汀的蕙兰殿,这里如今门庭冷落。
“薛常在可好?”苏姚一路来蕙兰殿,满室凄清,湘汀更是穿着往日旧衣,往日最是喜爱艳丽的她今日连妆都没有上全。
“薛常在?是啊,我如今是薛常在了。”薛湘汀看着狼狈,流产的后遗症导致她如今虚弱无比。
“既然怀孕了,为何不好好珍重自己的身子。”这是苏姚最不解的地方,若易地而处,自己定会珍惜这个孩子,宫中母凭子贵,即使一个宫女若怀了身子都可封嫔。
“你也同他们一样,觉得是我自己折腾这孩子没的吗?”湘汀反问。
“难道不是。”苏姚话刚出,便豁然醒悟,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
薛湘汀直盯着眼前的这个人。
只是清秀的样貌在,在这深宫里,根本就不够看,但她……
却有一颗坚韧的心,双目最为特别,凌冽生辉,满目星光。一开始被丽修仪那样侮辱针对,都能逆流而上,想尽办法去解决。
薛湘汀余光看着她穿着丁香绣花的衣领,霎时想起从前的自己,也穿着那么件丁香绣花的宫裙,那么懵懂地迈进这深宫。
湘汀环顾四周,自己最喜爱的玉兰花这几日因为没有精细弄侍,都蔫不拉几地垂下了头,花期未到,就早早谢了,犹如女子的后宫之路。
一番感叹后,再看着眼前的苏姚,湘汀仿佛看见曾经的自己,一头扎进深宫,从先头的一番孤勇,到后来有了好友,又好像没有了好友。
在深宫中浮沉,外表鲜艳华丽,内心却快速老去,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也不知怎么被算计的没了。明明早就察觉到殿中伺候的人不对劲,掺插了别人的暗桩,却还是没办法,被暗算成功。
自己的孩子没了,却被众人说是因为自己伤心过度,没有好好爱护。
这是谁的手法,这一环一环的算计。
算计了自己,会因为家中事情分心,让那暗棋得手。也不知自己千防万防守住的怀孕消息不知怎么泄露,最后成了推自己入深渊的证据。
算了人心,让陛下误以为自己心有埋怨,对孩子于半抛弃状态。把自己与陛下最后的感情消磨了,误会重重。
“你有心了,还能来看望我这个失宠之人。”湘汀语气淡淡。
“您还有机会,不过是一时失宠,现在紧要的,是调理好自己的身体,不要留下什么病根。”苏姚劝道。
抿着嘴,还是忍不住说道:“还有,按规矩,搬出蕙兰殿正殿……也能让陛下对你的印象好转些。”
苏姚最后说的有些犹豫,害怕对方觉得自己是多管闲事,不怀好意。
湘汀倒是理智,并没有误会苏姚有什么恶意,只是摇了摇头。
她对着苏姚意味不明说道:“瑛贵人,你去过未央宫吗?”
苏姚不解这话意味,摇头。
“那么,我想……也希望你终会有那么一天。”湘汀说话让苏姚摸不着头脑,此次前来是想帮助湘汀重拾信心,还给她出些计谋。最后湘汀回绝了自己的计策,还跟自己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
苏姚回去的第二天,便传来噩耗——薛才人自戕了。
听收尸宫人传出,薛氏穿着隆重光鲜,身上是夫人品阶才可以穿的着装。
苏姚一个人在屋里静坐许久,恍然才觉得昨日薛湘汀的话都是带着灰败与死气。
心中发凉,昨日好端端与自己说话的一个人,今日就这么死了?
死这个字,对于苏姚来说,最深刻的是当年母亲,在孕房生孩子时,凄厉的叫喊,虽然只听了一耳朵就被人强行带走,但是苏姚从那一声叫喊后,就再也没见过母亲了。这一次死亡,是成年后,再一次听到。
往外看去,宫人们有些仍笑着,有些仍自顾自做事,每个人都和往常一样,没半点分别。
苏姚才明白一个人的消逝对于宫中来说,算的了什么。
终究,人命浅薄不如纸。
……